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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下的人影佝僂著腰，一隻手撐著拐杖，另外一隻手牽著一條狗。拐杖在地方發出噗噗的敲打聲，不用那老頭靠近，便知道他快到門口了。而從大門看出去的那個身影，居然有些孤獨有些可憐，明明一個瞎了眼的老頭子應該獲得人的同情和照顧，但如今卻反轉過來，他反而強勢的很，讓何母等人喘不過氣來。

    “就是他嗎？一個帶著一條狗的老人家，那狗又不是藏獒，隻是一條瘦的很的草狗，你居然還要叫我們兄弟兩個來幫忙？”戴斌和王春大失所望，他們兩個一開始還以為人家是個很厲害的角色，就算是瞎了眼的，那也應該是如北歐海盜那樣是個瞎了眼的鐵鉤船長。如今眼前這個老頭，看上去多可憐，別說是打，就是碰一下都會倒下。

    何建勳回頭說道：“別小看人家，老頭子深藏不露，我還請過幾個小混混去對付人家的，結果你猜怎麽著，那幾個混混去醫院了，而這老頭子安然無恙。”

    王春又害怕起來，說道：“這老頭有很多幫手，難道現在來時隻有一個人，他身後其實藏著千軍萬馬。”他睜了眼仔細看那老頭的身後，可惜夜色藹藹看不真切，也不知道他身後有沒有人跟著來。

    何建勳道：“這老頭要是帶著一大幫子來倒好辦了，他尋釁滋事結夥敲詐，我們馬上就可以報警，就怕他是一個人還裝弱者，你要報警之後還不知道誰更有理呢。”

    這時候的老頭已經離著大門不足十米了，何建勳甚至可以看清楚他的倆，一如上次見到的那麽冷漠和滄桑。

    大門進來就是客廳，何母、何建勳、戴斌、王春、敖靈蓉都在那裏坐著，在老頭即將進門時，樓梯口腳步聲響，林錦花從樓上走了下來。

    何母等人知道林錦花的存在，而代辦和王春兩個好友卻不知道，驟然見到從樓上下來的林錦花，無不驚訝萬分，立刻把對那老頭的興趣轉移，全都落在了林錦花的身上。而且二人幾乎是立刻便認出了她是何方神聖。因為二人曾經見過林錦花，並且親眼見識過她一番棒打薄情郎的表演。

    “她……她怎麽在這裏？”戴斌和王春的眼珠子都快掉了下來，這家夥家裏藏著美女居然還如此好的涵養，一點兒口風都沒有泄露，問題是明明住了一個敖靈蓉了，現在又住一個，家裏居然還一團和睦，這本事也太大了些吧。

    何建勳輕描淡寫道：“才剛來的，身體不好，養兩天。”

    這句話卻讓戴斌二人誤會了，因為當初的林錦花就曾經當著二人的麵自稱有了何建勳的孩子，讓其負責的，戴斌幾乎是脫口而出道：“真的打了！？”

    不等何建勳解釋，林錦花卻徑直來到二人近前，笑著說道：“打了什麽？”

    “我……我……沒什麽。”他們見何母毫不驚奇，而敖靈蓉也一點兒都不生氣，既然人家當事人都不在乎，自己又有什麽好說的。

    林錦花直接在敖靈蓉的身旁坐了下來，二人甚至還交頭接耳的低聲說了兩句，看得戴斌和王春兩個人滿肚子的酸水，尤其是戴斌，他算是知道了何建勳為啥這麽好說話，竟然把敖靈蓉的表妹介紹給自己，實在是這家裏美女太多，所以要踢出去一個。天哪，他上輩子到底是積了什麽德，這輩子就有那麽好的命。

    何母看到林錦花下樓，以為她是特意來幫助自己的，用一個受傷的女孩子去對付一個瞎了眼的老頭，說出去也不光彩，況且何母從剛才戴斌的說話之中更加肯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林錦花真的懷了何建勳的孩子，這姑娘付出了那麽多，現在身子有恙還為自己著想，這媳婦當的可真稱職。

    何母道：“錦花啊，你坐著別動，隻看著就好了。”

    林錦花笑著道：“伯母，我養了這兩天身子好了許多，再不出來走走反而覺得不舒服。”她這時候才轉頭看向門外，正好和邁步進門的那個瞎眼老頭對個正著。幾乎是在一刹那，林錦花身子一震，有些愕然的看向那個老頭。

    那個老頭點在身前的拐杖也一下停住，歪著頭作沉思狀。

    “這裏很多人啊？都是來歡迎我的嗎，很好，很好。”老頭並沒有遲疑太長時間，就再次往前，邊走邊說道。

    何母首先發話道：“老伯，是你非要來看眼睛，我們隻好等你來。”

    老頭道：“說好了的事情，自然是一定要做到的，我既然說過三天後回來，就也一定會來。”

    何建勳咳嗽一聲道：“老大爺，我們隻是約了三天後再見一麵，是想把一些話說清楚，可沒有答應一點要看好你的眼睛，這看病找醫生從來沒有包治好的道理，如果有，一定是江湖郎中來騙錢的。”

    老頭子把拐棍往地上重重一頓，說道：“你們想反悔嗎，答應了的事也敢反悔，我這輩子最討厭不講信用的人了，你們欺負我眼睛看不見，就來騙我這個瞎了眼的老頭子！”

    何建勳忙道：“我們可沒打算要騙你，而是為了你著想，怕看不好你反而害得你丟了命。”

    “我說沒事就沒事，我都不在乎，你們還在乎了做什麽？”

    戴斌和王春兩個既然是何建勳惡意叫來捧場的，一看這架勢，何建勳說得沒錯，這老頭子就是來訛詐錢財的，這要是在這種地方給他換眼睛，根本就是送了他的老命，二人也不相信敖靈蓉的醫術能好到這個程度。這老頭明知道危險係數這麽高，還堅持要做，除了認為何建勳他們不敢拿他怎麽樣，其目的自然是要何建勳屈服，拿錢消災了。

    “老頭，我們客氣一點叫你一聲老人家，你別為老不尊啊。我可是在街上橫行慣了的，昨天還把一個三歲的娃娃給打了，摔八十歲的老頭老太太，更是拿手好戲。來來來，看我是怎麽對付你的。”戴斌先吹了一通牛，然後擼袖子作勢要去揍人家。

    王春也趁勢走了出來，不過他的膽子要小一點，純粹就是虛張聲勢，說道：“不就是坐幾年牢嗎，誰怕誰。”

    老頭的白眼無神的往二人一掃，冷笑道：“又有不開眼的來尋我老頭的晦氣！”

    戴斌走得最快，轉眼到了那老頭的麵前，輪著拳頭在對方麵前一晃，結果拳頭還沒到對方跟前，小腹上一疼，低頭一看，對方那根拐杖已戳在了他的小肚子上，這一下很用力，讓其肚子內如翻江倒海般難受，不由自主的腳下一軟，捂著肚子蹲了下來。

    老頭子毫不示弱，揚起大手，一巴掌扣在戴斌的頭頂，直接把他打倒在了地上。

    王春見到戴斌被對方一拐一掌就打趴下了，嚇了一跳，這才意識到人家老頭真有可能是高手，像極了武俠故事之中不世出的高人，自己可不能吃這個虧，他掉頭想逃，沒想到腳下一絆，撲通一聲摔在了地上。

    汪汪！

    一條狗正搖著尾巴可憐巴巴的看著地上躺著的王春，剛才王春就是絆在了它的身上才摔了一個跟鬥。它還覺得委屈了，似乎在抱怨王春走路不長眼睛，竟然踩在了它的身上。可王春明明看到這狗牽在老頭的手上，怎麽一轉眼就到了自己腳下呢。

    老頭三兩步走到近前，揚起拐棍向下一戳，在王春的腦門上點了一下，罵道：“你想坐牢嗎？那就起來打我啊。”

    王春縮著手可憐兮兮的道：“我不敢打人的，剛才開……開個玩笑。”

    何建勳看得又好笑又好氣，自己是想讓兩個兄弟來幫自己鎮個場麵的，這下倒好，場麵沒鎮住，反而幫了倒忙，人家老頭子的確不簡單，三兩個小夥子進不了身。

    這場麵其實沒有嚇住何建勳和敖靈蓉、林錦花，畢竟比這更大的場麵，三人都見識過，可是何母卻被嚇住了，一看這老頭手腳也十分厲害，立馬心中就軟了，也不敢讓林錦花反過來去碰瓷這老頭，柔聲說道：“老伯，你既然覺得我們行，那就給你看一看好不好，但若是你覺得我們沒多少成功的把握，你……你就說個價吧，哪裏有神醫妙手可以看好你眼睛的，你盡管說。”

    花錢消災，既然碰上了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狠角色，何母就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狠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神經病，家裏又沒有神經病，隻好服軟。可見家裏頭養一個神經病也不是什麽壞事，連壞蛋都得讓著三分。

    老頭把拐棍一收，笑著道：“早說不好嗎，錢財我不在乎，還是看看眼睛吧。”他大咧咧的在客廳裏的一張凳子上坐下，拐棍放在身旁，又把狗牽回來，抱在膝蓋上，一邊用手給狗梳毛。

    何母隻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在了敖靈蓉的身上，敖靈蓉站起身來到那老頭麵前，說道：“我會看眼病不假，但是水平有限，有些條件要講。”

    老頭道：“說吧，什麽條件？”

    “你這是要換眼睛，可惜我本事不到家，眼病會看，卻不會挖眼，你說要換狗眼，那麽不但是要挖了你的這雙廢眼，更要再挖了狗的雙眼，這麽繁瑣的事情我可幹不來。”

    何建勳一聽這話覺得敖靈蓉的說辭很妙，這老頭要換眼睛，那就讓他自己把眼睛準備好再說。

    “原來是這個事，哈哈，很簡單，我早就準備好啦。我也知道事情很繁瑣，若是什麽事都讓別人動手的話，心中也過意不去的。你來看。”老頭緩緩把手伸到自己的眼前，然後伸出兩根指頭，作勢向著眼眶裏伸了伸。

    戴斌和王春已經爬回了何建勳的身後，一看那老頭居然準備自己挖自己的眼睛，這種狠角色他們何曾見過，嚇得銳氣全消，隻想盡快離開何建勳家，連兄弟情誼都顧不上了。人家老頭豈止是個病人，還是個瘋子。

    何建勳也驚得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顫聲道：“你要做什麽？”

    “是你說要把條件準備好，我現在就給你們準備準備嘛。”說完這話，兩根油膩膩髒兮兮的手指真的往眼窩當中一插，在眾目睽睽之下，雙指深深嵌入了眼窩之中！

    撲通一聲響，何建勳扭頭一看，見王春緊閉雙眼麵色發白，已經嚇暈在了地上。

    那戴斌也好不了多少，他雖然沒暈，卻發生一聲尖叫，然後低著頭望著地麵，再不敢看一眼，甘心做鴕鳥去了。

    除了何建勳、敖靈蓉和林錦花之外，唯一還敢看著的就是何母了，畢竟是當過赤腳醫生的人，見過的生死之事也多一些，膽量有些大，饒是如此，也被嚇得麵容變色，驚駭的以手捂嘴，說不出話來。

    老頭的眼窩之中並沒有流出什麽鮮血，相反隻聽噗的一聲輕響，兩根手指已從眼窩之中拔了出來，那兩指彎曲，正夾著兩顆白色的圓珠。那珠子和眼球差不多大小，散發著慘白色的顏色。

    怪不得這老頭的眼睛全是翻白的，連黑眼珠都沒有，原來這眼球是假的，隻是用兩顆白色的眼球代替了而已。

    何建勳恍然大悟，心想當初居然沒有看出來。

    那老頭的雙眼此刻隻剩下了兩個深深的眼窩，黑洞洞的眼窩之中毫無光芒，如同一個死人骷髏的眼窩。他把手指上夾著的兩隻白色眼球又放在了右手的手掌之中，平攤在身前，咧嘴笑道：“我這雙眼早就瞎了那麽久，留著也是累贅，所以找找就被我處理了，現在這兩顆眼珠是為了美觀而後來加上去的，你們看好看不好看。”

    何建勳心說這兩顆眼珠加上了反而更嚇人，好好一個人非要翻著白眼，簡直跟吊死鬼差不多，可是這老頭居然覺得不錯，真不知他是什麽樣的審美觀。

    “行了行了，你快把眼珠收起來，你的眼窩沒有事吧？”

    老頭用一根手指在眼窩凹陷處輕輕比劃了一下，笑著道：“沒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