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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旻秧安安穩穩地躺在床上, 朧月熄了燈就不知道該去哪裏了。

    旻秧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內響起：“賤婢，你還不快過來？”

    朧月一愣，心裏開心極了, 接著疾步走到了旻秧的床前。

    旻秧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攝人, 她拍著床空的那一塊地方：“躺上來。”

    如此直白的盛情邀約, 朧月快要把持不住了, 直接一個翻身，直愣愣地躺到了旻秧的床上, 躺到了旻秧的身旁。

    旻秧也相當給麵子, 鑽進了朧月的懷裏, 給自己找一個舒服的地方。

    朧月這才發現, 旻秧的床上並沒有枕頭, 難道……

    剛這麽想著，旻秧的腦袋枕到了朧月的胸前，手裏摸著, 嘴裏還念叨著：“嗯，這次的賤婢軟軟的，肉肉的, 我喜歡！”

    朧月：“……”

    這熊孩子, 何止熊，簡直就是辣手摧花的混世小魔王、小色鬼、小淫x魔！不愧是蛇蛋孵出來的, 蛇性本淫啊！

    朧月心裏苦啊，將旻秧抱在懷裏，從後握住了旻秧的手, 拍著，打著。

    旻秧甩手，怒道：“你打我做什麽？”雖然不疼。

    朧月噘著嘴，如同被灌了十斤的龍城老陳醋一般，委屈至極，她當年被封印了都沒這麽委屈，曾經看著旻秧跟慕容清懿成親都沒這麽吃味：

    說！你到底摸過多少女人的胸！今年你才十歲，以後，簡直想都不敢想！

    朧月無奈，抱著旻秧，按著旻秧的腦袋，埋在自己胸前。一開始旻秧還叫喚幾句，後來就不叫了，兩個人蓋著一張被子，很快地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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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年累月的思念與折磨，還有以為會遙遙無期的絕望，終於在今日到了頭。

    這天，朧月激動得一個晚上睡不著，快天亮了才勉強入睡，夢裏是斑駁的光影與模糊的身姿，好在最後的時候逐漸明亮。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完全亮了，朧月好不容易睡了一會兒，被旻秧一腳踩醒了。

    對，熊孩子旻秧直接一隻腳踩在了還在熟睡的朧月的臉上，如同踩地鼠一般，還就瞄準了朧月這一隻地鼠使勁兒踩，畫麵不忍直視。

    朧月迷迷糊糊地醒來，覺得一切還像是在夢中，摸著旻秧的小腳丫，放在嘴邊就是咬。

    “啊！——”隨著少主的一聲響徹長空的叫喊，整個千佛洞都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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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佛山頂的校場，旻秧執著劍，在練功。

    別看旻秧現在是個小孩子，人家可勤快了，每天早上起來都要練習劍術，一練就是一個上午。

    朧月受罰，被綁在一旁的樹上，看著旻秧，犯了好久的花癡，直到她看到一旁的兵器架上居然插著十幾把劍。這些劍都不長，也不重，顯然是為旻秧這個小孩子準備的。

    正在疑惑這裏隻有旻秧一個小孩子練劍，為何要放置這麽多劍在一旁備著的時候，突然一聲錚然鈍響——旻秧手中的劍折斷了。

    顯然旻秧也並不意外，隨手一扔，又拿起了一把新的劍。

    回憶起前世的旻秧，朧月恍然大悟。

    這一世的旻秧煞氣依舊，練功的時候更甚，普通的劍承受不住她的煞氣，可能揮不了多長時間就會斷裂。但千佛洞財大氣粗，劍折斷了換一把即可。

    旻秧練玩了劍，又開始練習射箭。走向朧月旁的兵器架上。

    朧月還被綁在樹上，朝著旻秧叫喊：“少主！你累嗎？”

    “哼！”廢話。

    “這些劍少主都不喜歡吧？”

    旻秧瞟了一眼地上的三把斷劍，道：“我這人金貴，用什麽都斷。”不光是劍，十八般兵器旻秧用啥斷啥。

    你這哪是金貴，你這是敗家！

    朧月一副故弄玄虛的樣子：“我知道這世間有一把劍很適合少主，絕對不會折斷的。”

    這話語果然吸引了旻秧的注意：“哦？是什麽劍，這把劍在哪裏？”

    “少主你把我解開，我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旻秧沉沉地看著朧月，道：“愛告不告！”說著，拿起弓箭，向著朧月相反的方向走去。

    怎麽這一世的旻秧這麽不善解人意呢！

    朧月快要氣吐血了，朝著旻秧喊道：“這把劍在帝都！”

    旻秧回頭：“帝都？”

    朧月引用了慕容雅歌瞎編的故事：“十年前，有妖孽禍亂宮廷，這時出現了一位來自天道的仙人，仙人與妖孽大戰，同歸於盡，最後，遺留一把絕世之劍，到現在這把劍都插在大燕皇宮大鳳凰殿前，無人能將其拔出。這把劍，正在等待著它的天命之人呢！——而少主，正是那天命所歸之人！”

    這個故事在大燕很著名，旻秧當然聽說過，但旻秧不稀罕：“我不要！”

    朧月一愣：“少主你為何不要那把絕世之劍呢？”

    旻秧：“二手的，不稀罕！”

    朧月：“……”

    朧月想了想，決定以身試險，又道：“那把劍名曰‘斬龍劍’！”

    旻秧：“管它斬龍劍還是斬人劍還是斬賤人，二手的我就是不稀罕！我可是千佛洞的少主，吃的穿的用的，哪個不是最好的，最新的？你再叨叨，我就換個新的賤婢！”

    朧月：“……”朧月立刻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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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的時候，旻秧又躺在了朧月的胸前。

    今晚，旻秧睡不著覺，要聽睡前故事。

    朧月白天被旻秧震得一天都回不過神來，現在聽到旻秧的這個要求，立刻將白天的事情拋到了九霄雲外。旻秧果然還是小孩子啊。真可愛！

    但是朧月自己都不聽故事，怎麽給旻秧講故事？

    朧月突然眼珠一動，道：“那我給少主講一個一條龍和一個小仙女的故事。”

    旻秧並沒有聽過這樣的故事：“嗯，那你說吧。”

    朧月心情有些激動，甚至有些羞澀，裝模作樣地咳嗽了一聲，道：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條長得特別好看，壞得特別有氣質的惡龍住在江底，她不開心了就興風作浪，將人間攪和得民不聊生。人類為了討好她，每十天敬獻漂亮的女子，說是嫁給她，其實是為了填飽她的肚子。

    後來來了一個長得特別美特別美的小仙子，主動請纓被惡龍吃掉，為了感化惡龍，還跟惡龍成親了。

    惡龍想啊，既然成親了，那就是我的媳婦兒了，我怎麽能吃媳婦兒呢。而且媳婦兒說什麽都對，不吃人那就不吃人吧，於是惡龍改過自新，成為了一條高尚的龍，有道德的龍。

    ……

    旻秧此時打了個嗬欠，打斷朧月：“然後她們就過上幸福的日子了？”

    “沒。”

    朧月繼續道：

    但是後來這條龍和小仙女遇到了一個大惡鳥，惡鳥特別惡，傷害了小仙女不說，還霸占了這條龍！龍和小仙女飽受折磨，但情比金堅！

    最後，小仙女為了救這條龍，就跟惡鳥同歸於盡了。

    ……

    旻秧此刻翻了個白眼兒，翻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

    ……

    朧月還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中：

    但是最後的最後，這是一個幸福的結局——這條龍花了十年的時間終於找尋小仙女的轉世，然後與小仙女過上了幸福美漫的日子！

    ……

    講完了故事，朧月看向旻秧，突然發現旻秧的眼角掛著淚水。

    朧月又是激動，又是心疼，小心翼翼地擦拭著旻秧眼角的淚水：“少主，這個故事這麽感動嗎？”

    旻秧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嗬欠：“這個故事你終於講完了，真無聊。”——原來，旻秧眼角的淚水是因為瞌睡！

    朧月的心一下子就涼了半截：“……少主，你對這個故事沒有什麽想法嗎？”

    旻秧瞌睡至極：“哦，有——這條龍真是傻逼，傻龍！”

    朧月的心涼透了：“為什麽少主會這麽說呢？”

    旻秧從來都沒有聽過這麽爛的故事，簡直糟糕透了，聽得人心裏難受至極，難受得喘不過氣來。

    但硬要說這個故事糟糕在哪兒，她也一下子說不上來。有的故事她不喜歡，不代表故事不好，有的時候即使故事很糟糕，全篇都是廢話或者摸不著頭腦的話，但有一個點觸碰到了她的內心，她都會很喜歡。而朧月的這個故事，則是不知道觸碰到了她心底的哪個地方，好像狠狠地打了一下似的，反正叫她喜歡不上來。

    她非常不喜歡這個故事，從來都沒有這麽討厭過一個故事。

    旻秧隱隱約約隻記得朧月最後的話，這個故事的結尾了，於是道：

    “我覺得這條傻龍找尋轉世什麽的，腦子是不是壞掉了。像這條傻龍這樣非揪著前世不放，倘若仙女的後世是投到了畜生道，難道這條傻龍還要操狗嗎？還有那種一個魂魄投胎成兩個人的，曾經山盟海誓一生一世一雙人，難道這條傻龍就要違背誓言了？”

    “……”

    “就算她找到了仙女，那又如何。今生又不是前世，人家好好的過這一世的日子，喜歡誰不好，為什麽又要喜歡上這條傻龍呢。這條傻龍就不能放過人家嗎？”

    “……”

    “而且生生世世都喜歡一個人，多累啊。我吃羊肉吃多了我想吐，我就不能換個豬肉吃嗎？”

    “……”

    旻秧瞌睡到快要昏厥，直接向前一撲，撲到了朧月的懷裏，拍著朧月的胸：“不說了！睡覺！這破故事，以後再也不想聽了！以後不用你給我講故事了，我明天就換賤婢！”

    朧月的心髒疼得她連心的十指也開始抽痛，被旻秧拍著，更是痛得感覺下一刻就要吐出一口血來。

    最後，朧月無法，抱著旻秧，直覺這一晚是睡不著覺了。

    +

    深夜時分，朧月與花幟在千佛山上的樹林裏見麵。

    迷霧四起，時有風，時無風，時有星月，時無星月。像是人心一般，曖昧不明，搖搖欲墜。

    花幟打量著朧月，笑了出來。朧月沉悶了十年，越來越頹廢，但是這一見到旻秧，整個人就容光煥發了起來。

    旻秧可真是朧月的藥。

    兩人交流了一下最近所見所聞，說到最後，朧月感慨：“我覺得這一世的旻秧性情大變，天生煞氣也罷，但居然還沾了邪性。”如果不是出生在千佛妖洞、如果朧月能在最開始就找到旻秧，旻秧不會變成現在這樣的。

    花幟卻不覺得可惜，反而覺得很好：“那挺好，你能直接把她帶回魔界了。”

    之前朧月也是這麽想的，可是朧月現在不確定了。

    朧月不知是問自己，還是在問花幟：“我把旻秧帶回魔界，這是她想要的人生嗎？”

    “……”

    “前世旻秧說了，她願意為了我不修天道，不入九重天。”雲淡風輕的一句話，實際上心裏多麽苦。

    旻秧被她的父親天帝放逐於九重天之下，想必畢生的願望就是重入九重天，得到天帝的認可。這是旻秧之前苦苦扛了三百年的東西，為了朧月說放下就放下，哪有那麽簡單。

    旻秧當時想了很多天，那些天旻秧到底是怎麽過來的，朧月後來想起，覺得心疼無比，更覺得自己是個混蛋。旻秧那時說的對，朧月一直都在逼她。

    朧月沉默了片刻，道：“今生，我會給旻秧選擇的。無論她的選擇是什麽樣，我都陪她。”

    花幟挑眉：“你不怕旻秧以後成為你的敵人嗎？即使有一天，你和她，會以對立的身份出現，水火不容，勢不兩立？”

    那樣的畫麵朧月想都不敢想：“怎麽會？”

    “怎麽不會？”花幟諷刺地笑了，“朧月，你活了千萬年了，還不懂得這世間是個怎樣的滄海桑田嗎？”

    朧月麵臨的是，將旻秧光源氏一般養成，將她變為朧月喜歡的樣子，還是讓旻秧成為她自己本來該成為的樣子。

    朧月歎了一口氣，道：“總之，我按照前世那般教旻秧。我要教她天道的東西。即使我不懂，我不讚同。是非，我教給旻秧自己去判斷。”旻秧現在沒有師父，那麽朧月就是她的師父。

    花幟突然笑了：“你把今生的她，變成前世的她，那不還是你喜歡的樣子嗎？”

    朧月：“旻秧什麽樣子我都喜歡。”

    花幟笑得花枝招展，似乎好久都沒有聽過這樣的笑話了：“你不要自欺欺人了。她不喜歡你的樣子你也喜歡嗎？她恨你入骨的樣子？她對你不屑一顧的樣子？”

    朧月心一驚，卻道：“……她不會這樣的。”

    “你不是她，你怎麽知道她不會這樣？”

    “你不是我，你怎麽知道我不知道她不會這樣？”

    朧月已經開始死腦筋了。這是跟旻秧相處久了的通病嗎！

    花幟笑得愈加嘲諷：“朧月，你確定你要這樣做嗎？”

    此刻又一陣風襲來，吹散了四周的迷霧，朧月望著天空中的明月，滿目的星辰，道：

    “我決定了，就這般。反正不管結果如何，我都要和旻秧在一起。誰都不能把我們拆散！”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的flag真口怕，都督我自己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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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莊子·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