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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山臨盆, 天為之崩，地為之裂，日月星辰, 為之無光。房倒屋坍, 煙塵滾滾, 天下生靈, 死傷無數……”

    旻秧這一世出世的時候，也是這般。

    但當她睜開眼睛看著這個世界的時候, 世界並不是一片慘象。

    山城一副喧囂中給人平和的狀態, 明明應是一片死寂, 寂靜, 卻不死。

    結束了山城一個冬季的苦難, 旻秧在千佛山溪水之邊破蛋而出。她的出生，也拉開了一個季節的開始，一個時代的開始。

    旻秧站在一片廢墟之中, 日月無聲，天塌了下來，繁星成為了她的錦衣。旻秧自煙塵之中走出, 春日的花瓣紛飛。

    ——末日之春, 像那山城流傳了千萬年的傳說一般。一切都被毀滅，一切開始重現, 重建。

    旻秧看著眼前的一切，小臉精致地如同天人，卻麵無表情, 冷漠地似乎對這個世界毫無熱情。

    也是十年後，她才知道，這些都是假象，維持了十年的假象。

    她自出生之際就被人奉為神明。

    她問父親，什麽是神明。

    洞主道，你這樣的就是神明。

    ——哦，那我是什麽樣的？

    這樣的問題卻是誰都說不上來。自己更是無從作答。

    但是現在，這個問題答不答，都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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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旻秧癱在地上，全身顫抖：“我根本就不是他們的神明，我隻是一個煞星！是我帶給山城災難的！”

    朧月蹲在旻秧麵前，握住旻秧的肩膀：“不是的！你是神明！”

    旻秧衝著朧月喊：“哪有會給世間帶來毀滅的神明？”

    朧月喊得更大聲：“有！你正是！——世界由神明創造，又有神明毀滅，毀滅之後，又是一個新世界！”

    “……”旻秧安靜了下來。

    朧月換了溫柔的聲線：“旻秧，你沒有發現嗎，在你之前，山城人明明是人，活得卻像鬼一樣，但你出現之後，他們明明是鬼，反而卻像人！當一個世界固守著一個秩序，這個秩序由腐朽逐漸走向滅亡的時候，該有人出麵，打破原有的秩序，建立一個新的秩序，該逆天改命了！”

    “……”

    “而且在你出生之前，山城就已經多災多難了，甚至，從山城千年前建城開始，就已經是這樣。所有人剛開始的時候乍一看，覺得十年前發生的災難是你造成的，因為所有人都覺得時間線好像重合了，實際上根本沒有！隻是因為有人想要迷惑你，他就想看著你現在搞不懂狀況，甚至誤解的樣子。”

    這個人是誰，朧月沒有明說。

    旻秧看著朧月，道：“我真的是神？”

    “是！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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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主在一旁看著兩人，突然間笑了。笑得瘋狂，笑得陰險瘮人。

    源源不斷的黑氣從他的身體內冒出，麵容也不再素淨文雅，猙獰著，如同失心瘋的魔物。

    旻秧這時突然看到了洞主，一驚，她叫著：“父親！”

    “我不是你父親！”洞主叫喚著，聲音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粗糲，難聽到聽著都像是在傷害人，“你覺得你像是我的女兒嗎？我能生出來天道的神明嗎？我配嗎哈哈哈哈……”

    “……”

    “但你實際上也不算是天道的神明吧，煞氣外露，天生邪性，至邪至惡！是你帶給天下一切的苦難！你是被天道遺棄在這裏的！”

    “……”

    “而我的妻子，隻是供你出世的容器罷了！我恨你至極，你死一萬次都不足惜！”

    “……”聽到自己的父親這樣說自己，旻秧的眼瞳變為獸形金色，幾近暴走。

    朧月此時握住旻秧的手，對著旻秧，口口聲聲地安慰道：“不是的，你不是。”

    旻秧全身顫抖，眼神呆愣，聽不到任何人的話語。

    “你就是天道之人，你是神明……”

    “我到底是什麽？”

    “你是旻秧！你就是你！你不用想那麽多！”

    朧月抱著旻秧的頭，湊到旻秧的眼前，盯著旻秧的眼瞳，道：“你就是天道的神明。如果你不是的話，那麽——你是我的神明。”

    “……”

    旻秧聽到這句話，瞳孔一縮，漸漸地安靜了下來。

    朧月繼續道：“你是我的神明，你是我的信仰。”

    “……”旻秧一動不動地盯著朧月，念著朧月的話語，“我是……”

    朧月重複著，耐心地安撫著旻秧：“你是我的神明，你是我的信仰。”

    “那我的母親……”

    “你不要想他們！有的人要走，你攔也攔不住的。但我不會的。”

    “……”

    朧月凝視旻秧的眼睛：“我生生世世都不會離開你的。我是你的。”

    朧月單膝下跪。旻秧一愣，這個賤婢，該跪的時候不跪。

    朧月將手放在自己的心髒處：“我對著你起誓，我願意追隨你，生生世世，你的信仰，你的理念，你的雄心，我皆會為你奉上我的一切，直至我生命的終結！”

    說完，朧月虔誠地將手伸向旻秧。亦如當日這一世，兩人初見那般。

    旻秧看著朧月，著了魔一般，將自己的手放在了朧月的手心上。

    一道金色清蓮圖案的法印自兩人腳下浮現，隨後光芒將兩人籠罩，在朧月與旻秧的對視之中，金色清蓮瞬間化為齏粉。

    旻秧懵懂，並不懂這是締結契約，並不懂朧月這是心甘情願地成為了旻秧生生世世的護身獸，護旻秧生生世世周全，除非朧月灰飛煙滅。

    朧月微笑，道：“這下子，你生生世世都甩不掉我了。”

    “……”

    朧月拉開自己的衣領，露出胸前的清蓮法印：“我生生世世都不會離開你的。我是你的。”

    旻秧伸手，摸著朧月胸前的法印。

    朧月的手掌心貼著旻秧的手：“旻秧，你不要怕，我還有我。我不會離開你的，我不會讓你一個人的。”

    “……”

    我不會讓你一個人的。

    旻秧驟然之間哭了出來，她這輩子出生的時候沒有哭，孩童時期也沒有哭過，此刻不知道為什麽，看著朧月的臉，聽著朧月的話，偏偏這樣突兀地哭了出來。

    好像這樣的話等了幾百年，等了幾生幾世，好像自有意識開始，就一直在等一般。

    朧月擦著旻秧的眼淚，心疼無比，道：“旻秧乖，不哭。”

    旻秧哭得更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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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邊洞主身上的黑色氣息更甚。

    “你們真是可笑！”洞主說著，愈加猙獰。

    “……”

    “她到底是個什麽你都搞不懂，你就與她締結了契約！”

    “……”

    “倘若有一天，她叫你死，你死不死？”

    “……”

    朧月對洞主的話置若罔聞，立刻擋在了旻秧麵前，護著旻秧。

    洞主此刻化為黑色的迷霧，四散開來，四散的迷霧又化作黑色的蛇，吐著腥臭的分叉舌頭。迷霧中央，是一雙血紅色的瞳眸，亮得攝人，也惡毒地令人心驚膽戰。

    旻秧在朧月的背後看得真真切切，洞主此刻瘋魔至極，快被反噬了。

    那邊洞主越來越大，已經看不明白他的原型是什麽樣了，像是一團又一團扭成一快的蛇形怪物，打著結，層層纏繞。

    幾千隻蛇頭一齊吐信子，旻秧看著自己的父親變為這樣的怪物，臉色煞白。

    洞主向著龕窟邊緣的旻秧衝來，朧月立刻抱住旻秧，兩人一起滾到了一邊。

    洞主衝出了龕窟，從外麵看，千佛洞瞬間裂開了一個大洞，一團怪物從千米高的高空掉落了下來。

    在千佛洞外久久不願離去的信徒，看到這樣的一個怪物從天而降，亂作一團，要麽嚇得原地結巴，要麽驚聲尖叫。

    “妖——妖怪！”剛喊了一聲，這個人立刻被其間的一個蛇頭吞進了肚子裏。蛇頭不大，似乎隻有一個人的頭那麽大，卻在頃刻間吞噬了這人，蛇身也不大，細細的一條，人被吞進去，臃腫了一塊鼓起，看得人無不作嘔。

    有幾個人眼尖，看到了怪物身上的紋飾，大聲道：“這妖孽是千佛洞的人！”

    另一個人更是眼尖：“是洞主！那個金腰帶，隻有洞主才有！”

    ——千佛洞？

    ——明明是千佛妖洞！

    與此同時，天陰了下來，日月星辰全被烏雲遮住。整個山城都籠罩在了黑暗之下，那亮了整整十年，日日夜夜不滅的燈火，也皆在瞬間熄滅。

    所有的人類都在此刻露出了猙獰的麵孔，非人是鬼。妖魔、鬼怪、骨架、屍骸、肢體、幻影……卻一眼就能辨別出來。正常人的臉上是沒有這麽重的怨氣與魔氣的，而他們卻恨不得將自己的仇怨寫在臉上。

    ——這才是山城人本來的模樣，真正的模樣。他們已經不能被稱作是人類了，他們，是惡鬼！

    洞主吞噬著惡鬼，惡鬼也撕咬著洞主。這畫麵堪比十八層地獄，慘烈暴戾，凶狠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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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佛洞內，旻秧思緒紊亂，腦袋發暈。

    朧月坐在地上，將旻秧抱在懷裏，拍著旻秧的背。

    旻秧好久才緩了過來，不哭了。

    她擦幹了眼淚，站起來，走在龕窟邊緣，看著遠處的山城，道：“神佛渡人渡己，但不渡妖魔。”這是剛才洞主的話。

    “……”

    說著，旻秧扭頭，語氣桀驁卻堅定：“——他們不渡，我渡！”

    朧月覺得這樣的旻秧不可思議：“天道的神仙都不渡，你卻來渡，你要成為真神嗎？”

    旻秧不以為意：“我渡人就是為了渡人，又不是因為我是神。”

    朧月詫異：“渡人，你不渡己了嗎？”

    旻秧更是詫異：“我怎麽了，我好好的，我為什麽要渡己？”

    朧月聽到這話，一愣，然後直接哈哈大笑了出來。

    旻秧皺眉看著朧月，這個賤婢的笑點真是捉摸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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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時候旻秧的小叔知尋帶著千佛洞四大護法來到這裏，看到龕窟內的混亂之相，詫異道：“怎麽了？”

    朧月直接道：“洞主被心魔反噬了，跳到了千佛洞下麵。”

    “什麽？”知尋一聽，走到了龕窟邊緣，向下望，他不恐高，卻覺得眼下的一切堪比煉獄，看得他雙腿發抖。

    朧月問道：“你之前的傷也是洞主治好的嗎？”

    “嗯……”知尋點頭。

    知尋之前的傷足以致死，卻被洞主治好了，朧月皺起了眉頭：“如此逆天，洞主怕是難以擺脫魔怔了。”

    等待他的，要麽是持續的崩壞，將一切都毀滅，要麽是死。

    朧月走到旻秧麵前，道：“旻秧，你希望停止山城的這一切亂象嗎？”

    “嗯。”旻秧點頭。

    朧月艱難開口：“那如果我殺了你的父親，你會怨我嗎？”

    旻秧愣了一會兒，定定地看著朧月，道：“不會。但你要給他一個痛快。”

    “好。那我去了——你等我回來。”朧月說著，跳到了龕窟外，化為原形龍身，飛向了千佛洞下。

    旻秧看著朧月離去，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

    待朧月離開沒多久，一群凶神惡煞的惡鬼衝了進來，將旻秧與知尋一行人圍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小明的破蛋出生，請參考世界名畫《維納斯的誕生》（喂！！！這個作者越來越有病了！！！）

    ps：本章建議搭配以下歌曲食用，不好聽的話，你來打我呀：

    加藤ミリヤ【神様】

    katy perry【legendary lov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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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逆天改命，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革命吧吼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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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主：倘若有一天，她叫你死，你死不死？

    朧月：嶽父，有話好好說，別一言不合就說相聲。

    洞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