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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禦醫來了忙活了半天, 當然檢查不出來個什麽，這已經是常理無法解釋的事情了。

    朧月依舊像個睡美人一般死死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旻秧在旁邊坐著, 眉頭皺得惡相都快出來了, 顯然心情相當不好。

    隨後, 天師也來了。

    這名天師, 正是當初給慕容雅歌出主意，鏟掉龍城龍角的道士。

    十年不見, 道士氣質華貴了不少, 名號變為了天師, 代表著一個皇朝在怪力亂神, 通天徹地方麵的能力。顯然他也飛黃騰達了, 似乎一直以來都很受慕容雅歌的重視。就是十年的浮華都沒有充實他的身軀，依舊瘦得如同人幹一般。

    旻秧看到他的第一眼，還以為見到了鬼城的骷髏。

    道士伸手, 將手掌探在朧月額間。雖然是為了救朧月，但這個動作還是引起了旻秧強烈的不滿。朧月是她的（賤婢），別人怎麽能碰呢！

    道士隨後將手伸了回來, 掐指一算, 驟然大驚：“龍女的靈魂，沒了！”

    這話可嚇著了在場所有人。

    靈魂沒了, 那不就是死了，隻剩下一具軀殼了嗎？不就是用了安神香睡了一覺嗎，何以三魂七魄皆沒了？

    旻秧立刻道：“胡說八道！來人！把他拖下去給我斬了！”

    道士是慕容雅歌身邊的紅人, 當然沒人敢這麽做了。隻是大家麵麵相覷，覺得旻秧比暴君還要暴戾。

    慕容雅歌道：“旻秧，你不要著急，朧月一定會醒來的。”

    旻秧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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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士退下。

    旻秧握緊朧月的手，眉頭緊皺。

    旻秧悄聲對著衣服裏的血石說話：“那安神香到底是什麽？我懷疑它的力量太過於霸道，將朧月禁錮在了夢境裏。”

    血石那邊傳來聲音，隻有旻秧能聽到：“真的是安神香，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旻秧腦中思緒翻飛，從踏入大燕皇宮的當日，一直回憶到現在。任何一條線索，她都得注意到，甚至，得承認。

    她思索片刻，道：“估計是因為你和我的錯。”

    “嗯？”

    “我煞氣太重了，而你的怨氣又太重了。”

    旻秧的煞氣與雀翎的怨氣是天生的，沒法改變。並且這樣的氣勢還會隨著年齡的增長愈來愈甚。怪不得兩人很快地就成為了好友，如果給一般人的話，對方早就被自己克死了。

    血石道：“旻秧，那該怎麽辦？”

    旻秧定定地看著床上的朧月，道：“總之我一定要令朧月醒來！”

    說罷旻秧翻身上了床，在大家驚詫的目光下，與朧月額頭碰額頭，進入了朧月的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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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輪森然的紅月掛在黑得如同墨汁的天空之上。

    紅月之下，血光衝天，無盡的霧氣繚繞於四周，陣陣腥風聞之令人欲嘔，猩紅的血水匯聚成河，翻湧奔流，使得天地間所有事物都籠罩上了一層淡淡的血色。

    滿目皆是天崩地裂，整片大地也像燒紅的鐵塊一般，透出通紅的光芒，而天空之中的星辰也快掉了下來，往日月夜之中的銀色此刻卻像是人的經絡，血紅纏繞，緩緩閃爍著紅色的火星。

    ——這正是朧月的夢境，朧月的夢境是聖戰的最後一役。

    這場夢肯定是噩夢，這場戰役肯定是以敗北為結局，要不然朧月不會被封印在羅刹江底，沉睡千萬年。

    旻秧乍一下進入朧月的夢境之中，看到這樣的景象，嚇得跌坐在了地上。坑坑窪窪的地麵上都是血水，瞬間就將旻秧的下半身衣服血染。

    旻秧驚得看向自己支撐著地麵的手，好像瞬間長大了不少，儼然是一雙成年人的手。旻秧立刻明白，現在的她是以元神的狀態出殼，進入了朧月的腦海，所以元神狀態下的她，是她未來成年之後，直至千年萬年一直會維持的狀態。——儼然是前世朧月遇到旻秧時的樣子。

    但旻秧並不竊喜能夠知道自己長大了以後會長什麽樣子——她隻想要找到朧月，並且救出朧月！立刻、馬上！

    旻秧起身，不管自己的衣服有多髒，竭力向前走著，找尋著朧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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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旻秧有些懵，她並不懂現在是什麽樣的狀況。

    她並不知道這是聖戰，她隻覺得，眼前的一切，像是地獄。

    聖戰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一場很長的戰爭，打了有萬年之久，是天道的神族仙族與魔道的妖魔鬼怪之間爆發的戰爭。

    聖戰發生在開天辟地之後的第二個億萬年開始，此前六界九天十地肆意橫行著無數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魎，這些初期的鬼怪可不像後世的小妖小魔那麽菜，他們反而有著靈性，有些更是創世神創世之後廢棄不用的殘渣所化，單揪出來一個都是能毀天滅地生靈塗炭的大boss，那就更不用說後來天道反水的入魔之人了。

    創世神因創世力竭而死，後代成為了初始的神族仙族，而當今天帝，在聖戰的初始之時還是一個小孩子。

    聖戰打了萬年，鬼怪們越打越頹。一開始的時候，九天十地無論哪裏都有著鬼怪的存在，而如今，卻不得不偏居一隅，縮在九天十地最陰暗森然的角落。這個陰暗的角落，正是令人聞風喪膽的魔界的雛形。

    這場站，久到打到曾經的一個孩子成長為了製霸九天十地的天帝。

    最後，天帝將那些魔界反骨一一斬殺或者在暗地裏封印，還了六界一個平靜。

    旻秧在千佛洞的時候，也看到過有關於聖戰的書籍。隻從書中看到了戰爭的金戈鐵馬，浩浩蕩蕩，宏大雄偉，卻並未感受到其血流成河，殘暴不仁，堪比地獄的一麵。對於聖戰本身，旻秧也就是想想，從未幻想有一天自己能夠親臨。

    而當自己真正親臨的時候，她隻想要趕快找到朧月，離開這裏。——因為這裏當真是噩夢！每個人都在竭力鬥爭著，害怕稍不留神，就會跌入地獄，殊不知這樣的景象，已經是地獄了。

    天道之人與魔道之人廝殺，到最後都分不清雙方都是誰，因為每個人都是一臉惡相，旻秧也看不出來輸贏之勢，因為每個人都拚盡了全命！這個時候，誰還分得清正邪！

    夢境之中的所有人臉部都像是被麵團糊住一般，模糊地看不清。他們像是沒有看到旻秧一般，高傲而直挺挺地從她身邊經過，與對方的人廝殺。旻秧跟他們說話，他們也和沒聽到一樣。也許就是聽不到。

    這是朧月的夢境，隻有朧月一人是真實的。其餘人等，皆是埋藏在朧月記憶深處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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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旻秧一聲聲地叫著朧月的名字，卻久久不見人回應。

    她以為朧月的夢中隻有她，沒想到卻是這樣慘烈的畫麵。朧月到底經曆過什麽？每天都朝著她傻笑，是不是實際上朧月的人生中根本就沒那麽多可樂的。

    旻秧快要絕望的時候，突然心中產生一個想法——既然這是夢境，那麽不管當事人怎麽經曆都是過去已經發生，並且不能扭轉的事情——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腦海想象出來的。

    ——既然如此，旻秧也能想象——想象朧月就在不遠之處，甚至就在她的眼前。

    旻秧立刻坐在地上打坐，也不管身下有多髒，閉上了眼睛。想象著朧月就在眼前。

    一次嚐試不成功，就兩次、三次、百次、千次！

    隨著時間流逝，數不清嚐試了多少次！旻秧睜開了眼睛，終於！

    旻秧再一次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站立著看向前方，而前方不遠處的黑色身影，正是朧月！

    旻秧認錯誰都不會認錯朧月的——

    朧月在與一個白衣男子對峙，兩人劍氣相衝，天與地似乎都要被兩人掀翻，招招狠戾逼命。

    眼前的這個朧月跟旻秧印象中的朧月很是不一樣，印象中的朧月，在旻秧看來十分智障，黏膩得很，而眼前的人呢？——

    ——墨黑的長發隨著如同旗幟一般的猩紅披風飄揚，襯著膚色死白如紙。如此鬼魅陰翳，如同吃人的惡魔一般的氣質之上，卻長著一張顛倒眾生的傾世容顏，神情淡漠，視萬物為她劍下將斬的死物，這樣的冷酷與不屑，反而更顯得本人睥睨天下，不可一世。

    但旻秧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這就是朧月！

    而那與朧月對峙的男子也十分奇怪，大家都是髒兮兮的樣子，毫不誇張每一個人都在拚盡全命浴血奮戰，而他，卻不染塵埃，衣服素淨如新，怕是鞋底都沒有沾到血，氣質也是高高在上，清高地沒有一絲一毫的狼狽。

    現在身處這樣的環境之下，看到這樣的人，反而會被逼成強迫症犯了，令人難受萬分。旻秧恨不得衝上前，直接將那幹幹淨淨的人踢到血池裏，讓他的身上沾滿血水與髒汙，讓他比這裏的任何一個人都要髒上個百倍、千百、萬倍！

    “朧月！”旻秧一聲叫喊。

    隨著旻秧的聲音響徹這個世界，與朧月對峙的男子逐漸消失，好像從未存在過一般。

    旻秧又對著朧月喊道：“朧月！”這樣叫著，跑向了朧月。

    朧月與旻秧照麵，對視，這一眼，旻秧似乎等了有百年之長。

    但是旻秧離朧月還有幾米的距離之時，朧月直接向著旻秧衝來，一把寒冰劍從後甩向前方，向著旻秧砍去。

    旻秧躲避，卻躲得極其狼狽與慌張，被朧月的劍氣一衝，被震到了一旁小腿高度一樣深的血池之中。

    旻秧倒在血池裏，捂著自己的胸口，感覺心髒快要跳出來一般。氣、怒、悶、苦、怨，內心深處，居然還頭一次對朧月生出了一絲恨！

    你為什麽你沒有認出來我？

    你為什麽要對我拔劍相向？

    你為什麽……

    ……

    朧月又劃著劍向旻秧走來。最讓旻秧生氣的是，此刻的朧月，嘴角居然還掛著一抹意味深長，卻魅惑眾生，儼然把旻秧當做獵物一般的微笑。

    無法，旻秧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朧月，回到了現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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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旻秧蘇醒，發出了一聲氣憤的怒喊，恨恨得拍打著床。

    慕容雅歌圍了上來，問道：“旻秧，怎麽樣了？”

    旻秧看向一旁還在沉睡的朧月，道：“我叫不醒朧月。”

    慕容雅歌：“怎麽樣才能叫醒朧月？”

    旻秧恨道：“我把她打醒了就可以了。可是我打不過她。”

    造化弄人，這一世的旻秧第一次感到自己力量的微小薄弱，居然是從朧月這裏感受到的。

    旻秧又深深地看著朧月，心中的怒氣逐漸平息下來。

    這個時候，冷靜下來的她突然想起來了什麽，立刻跳下了床。

    慕容雅歌一愣：“旻秧？”

    旻秧頭都沒有扭：“不用跟著我，我馬上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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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旻秧從東宮跑出，一路來到了大鳳凰殿前。她的目光很堅定，目標很明確，遠遠地就開始死死地盯著那大鳳凰殿之前的斬龍劍了。

    旻秧終於站在了這把劍的麵前，盯著這把劍，死死皺眉。心裏很亂，想了很多，但也說不清楚自己到底想了什麽。

    最後，旻秧向著斬龍劍，伸出了手。

    時間仿若在這一刻慢了千倍。

    旻秧將斬龍劍拔出。

    在旻秧拔出劍的一刻，驟然風雲大作，雷聲轟鳴，但雷聲響了幾下烏雲就消失不見，卻在此刻出現了日食，將大地的一切都蓋上了一層黑色。

    這樣的景象，無端令旻秧覺得不安與不祥。

    在這樣昏暗的天空下——

    旻秧抱著跟自己同一身高的斬龍劍，對著斬龍劍，道：

    “我天生煞氣重，而你不比我差。”

    “……”

    “我將你拔出，不知以後會發生什麽，但我必須將你拔出。而我將你拔出，那麽我就是你的主人了。未來，我會用你斬殺別人，殺千人，殺萬人，遇人殺人，遇神殺神，遇鬼殺鬼，甚至，我反而會因為不殺人而將你折斷。”

    “……”

    “但我不會再令你蒙塵，孤零零地立於世事滄桑。”

    “……”

    作者有話要說：　　明月大魔王當年的英姿能讓朧月吹一輩子~

    朧月的強，似乎隻存在於很久以前&很久以後~

    畢竟倒插門的上門女婿沒啥尊嚴（朧月：我打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