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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天深夜, 明月高懸，朧月依舊來到了玄鈴這裏。

    玄鈴這次泡了茶，卻沒有喝, 她站在玄靈島的崖邊, 看著浮島之下的世界。玄靈島現在漂浮於寬闊的海麵之上, 離海麵大概有千米的距離。

    已是深夜, 在崖邊凝望之下的一切，就像是在凝望深淵。深淵則更像是吃人的野獸, 回以久久凝視。

    這幾日, 旻秧的話一直浮現在玄鈴的腦海裏, 使得她日日夜夜不能寐。

    而玄鈴思索著旻秧的話, 朧月卻思索著旻秧和玄鈴的話。

    朧月等著玄鈴先開口, 直接坐在了席子上，喝著玄鈴泡好的茶。

    今日的茶還是之前的品種，卻泡出了一抹怎麽衝都衝不淡的苦澀。朧月嫌棄地嚐了一口, 又喝了一口，就不再喝了。

    玄鈴看著朧月，盯了好長的時間, 最後道：“她現在變成這樣, 是因為你嗎？”

    朧月一愣，不是很明白玄鈴到底指的是什麽, 旻秧變成了哪樣。

    最後，朧月隻淡然問道：“她現在這樣，可好？”

    “好！當然好！特別好！”玄鈴的聲音衝動起伏, 這話可不像是誇人的。

    朧月道：“師父，這幾日我看出來了，你的心裏還是有旻秧的。正如旻秧的心裏一直有你。旻秧即使是重活一世，沒有了前世的記憶，心裏依舊有你，而你，也不可能就這樣說不在意旻秧就不在意旻秧的。”

    “……”

    “所以——我還是想知道為何你還是不認旻秧。”

    玄鈴不想回答朧月的這個問題，直接反問道：“你可知道旻秧是個什麽東西嗎？”

    朧月一臉的浩然正氣與認真嚴肅：“我當然知道她是個什麽東西。——她是我的小心肝兒、小寶貝兒。”

    玄鈴一聽，不可置信地看著朧月：“你是傻逼嗎？”這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是要氣死玄鈴這個鰥寡孤獨了百年的單身狗嗎？

    朧月立刻冷下了臉：“既然你也覺得我這個回答不像話，那你何必要說出來這個更不像話的問題？”

    “……”玄鈴一愣。

    朧月站起身，看著玄鈴：“你是旻秧的師父，旻秧尊你敬你，但她更是把你當做父親母親看待的。她在外漂泊這麽多年什麽都忘記了都沒有忘記你呼喚她的名字，沒有忘記玄靈島。所以，也請你不要像這樣在背後說她的壞話。”

    “……”玄鈴沉默許久。

    玄鈴見到這一世的旻秧的第一眼就看出來了，並且清楚明白地知道旻秧日後會成為怎樣令人恐懼的存在。

    旻秧這輩子都不可能成為上仙，成為真神，重入九重天了。因為她上輩子有一次機會可以入九重天，可是她卻放棄了。

    機會隻有一次，錯過了，就是萬劫不複了。

    一個魔神，無法成為神，那麽最後的歸宿，就隻能是入魔了。旻秧若入魔，後果不堪設想。

    玄鈴是鎮魔鈴，她的存在就是為了鎮住旻秧的魔念，阻止旻秧入魔。可是旻秧注定會入魔，如果說之前還不確定，她對旻秧還抱有逆天改命的希望的話，那麽現在已經百分百肯定了，天命不可違，這是旻秧既定的宿命，玄鈴已經放棄旻秧了。

    但是玄鈴將現在的目標放在了朧月身上。

    當初天帝給玄鈴下達的任務是，磨練旻秧的心性，阻止旻秧入魔，如果無力阻止，那就扼殺旻秧。前者會令天帝百分百滿意，後者隻能說是差強人意，但如果令明月大魔王反水，得道成仙，這勉勉強強也算是將功補過，填補這個缺漏了。

    如此一想，玄鈴心下有了一計，這個計謀，可能要花費百年的光陰才會成功。

    玄鈴長歎了一口氣，告知了朧月真相：“她是個魔神，命中注定，她會逆天滅天，顛覆九天十地，毀滅這個世界的。”

    “……”朧月聽到這話，吃了一驚。

    “所以，我得在她入魔前，將她扼殺，這，是我的使命，更是我的宿命。”

    朧月立刻站了起來：“……你會這麽做嗎？旻秧是我見過的心性最堅定的人，一不被人誘惑，二不走歪門邪道，三無執念羈絆之事，她為什麽會入魔？”朧月此刻為旻秧感到心痛無比，她找尋了那麽久的師父，居然站在了她的對立麵，甚至要殺死她！

    玄鈴隻一句：“因為有你在。”

    “……”朧月驚到說不出話來。回想到了這些年旻秧為朧月做出的事情，為了朧月，旻秧命都可以不要，其他的，朧月簡直不敢想象。

    玄鈴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意：“所以這些天我一直都在糾結、猶豫。旻秧是我一手帶大的，還與我分離了這麽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再見麵了，我對她的情感當然不會因為這麽多年的空缺就消失掉。但接下來該怎麽做，我也不知。”

    朧月問道：“就因為天命顯示她會入魔，你就要殺死她嗎？”

    玄鈴看著朧月，認真道：“我殺，或者天帝殺。”

    朧月立刻道：“那我會帶著她，去魔界，我會護她周全。”

    玄鈴嘲諷地笑了，覺得朧月真是天真到可愛：“我那夜與你說的話，你還是沒有懂嗎？——處在權利的旋渦之中，任何人都不能獨善其身，置身事外。即使到了魔界，你能護旻秧的周全，那也是一時的，像旻秧，像你這樣的禍患，天道終有一日會除掉的。”

    “……”朧月沉默。對，玄鈴說的的確在理。

    “而且，最重要的是，旻秧她願意入魔嗎？”

    朧月一愣，以旻秧的為人來看——她死都不會入魔的。

    “旻秧從小就長在我的身邊，我知道她是個怎樣的孩子。她為人特別正直，但她正直的方式也很極端，就像是為了令一棵樹茁壯筆直地成長，不惜砍斷除了主幹之外的其餘樹枝一般，她的正直，沾著血，帶著煞氣。”

    朧月聽到這話，不禁感慨果然旻秧是被玄鈴一手帶大的，玄鈴太了解旻秧了。

    “所以她這麽一個人，你告訴她，你以後會入魔，會走上你自出生之際就一直唾棄的道路，你覺得她會怎樣？”

    “……”朧月簡直不敢想象旻秧那時會怎樣。

    “所以——”玄鈴朝著朧月跪了下來。

    朧月一驚，要扶起來玄鈴，玄鈴卻製止了朧月，繼續道：“所以，我求你了。放旻秧一條生路吧。”

    朧月一愣，這是要叫朧月離開旻秧？

    “你是魔道中人，跟旻秧不是一條道上的，更何況你跟天道有世仇，我知道，那比海深的血仇，你是不會放下的。你們倆這樣對立的身份卻要在一起，簡直就是孽緣。”

    朧月握緊拳頭。

    “旻秧還有救，如果她繼續跟著我一同x修煉天道的功法的話，她還能逆天改命重入天道，成為真神，而不是魔神。她自小的願望就是成為真神，得到她的父親天帝的認可。我不忍看到她的這個夢想隕落時，她絕望的樣子。”

    “……”

    朧月低頭沉默，萬千思緒湧上心頭，能做出的每一個行動卻都像是衝動。

    “朧月！”這個時候，朧月卻聽到有人在叫她。是旻秧。

    旻秧剛才在睡夢中突然一個驚顫，醒了過來，但到底做了什麽夢皆忘了。看到旁邊並沒有朧月在，更是感覺心慌意亂，立刻穿好了衣服滿島尋找朧月。

    旻秧跑到了朧月的麵前，問道：“你在這裏做什麽？”

    朧月疑惑，指著桌前的人：“師……”這麽一看，玄鈴卻不見了。

    旻秧拉著朧月，望了眼天空，道：“這麽早起來，再睡也睡不下去了。我們去看日出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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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旻秧拉著朧月，來到了崖邊，默默等待著朝陽升起。

    朧月此時開口：“旻秧，你想成為怎樣的人呢？”

    “嗯？”旻秧疑惑，“你問這個做什麽？”

    “我陪著你，跟你一起，當然想知道你想成為什麽樣的人，走什麽樣的路了。”

    旻秧思考著，難道就是因為一直想這個，朧月才會大半夜的睡不著覺跑出來散心嗎？

    知道如果不告訴朧月她的真實想法的話，朧月以後肯定還會失眠的，於是旻秧道：“我要成為上仙、真神！”

    旻秧之前對自己的定位一直都是神明，作為千佛洞少主，她的信眾有一個城的民眾之多，作為大燕的小女帝，君權神授，也曾有一國的人信仰過她——但這顯然是不被天道承認的。

    旻秧看著寬闊無邊的海麵，道：“我想要天道九霄的天王殿，有朝一日，會為我雕塑一副真神金身！我希望我能成為光芒，像這日光一樣，也像月光一樣。”

    初升的太陽灑滿朝霞，將天與海都染成了明亮的金色。

    終於，這樣的光芒逐漸驅散了心中的陰霾。

    朧月點頭：“嗯！會的！一切都會如你所願的！”

    旻秧扭頭看著朧月，糾結道：“朧月，你願意跟我一起嗎？”

    ——你願意跟我一起入九重天嗎？

    朧月單膝下跪，右手放在自己的胸前，胸前瞬間浮現了金色的清蓮法印：“我願意！”

    “……”

    “生生世世，我都會追隨你！”

    “……好！”旻秧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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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朧月找到了玄鈴，這次開門見山道：“昨晚的話，我想通了——我是不會離開旻秧的。

    “你……你是要害死旻秧！”玄鈴心痛道。

    朧月的目光卻愈加堅定：“那麽假如，我願意為了旻秧放下仇恨呢？假如，我願意為了旻秧，入天道呢？”

    “你？……”

    “我願意為了旻秧放下仇恨，我會陪著旻秧，跟她修行天道正道，與她一同入九重天！這世間再無明月大魔王！”

    “好！旻秧果然沒有看錯人！”玄鈴笑道，笑到最後，這笑容卻令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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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鈴終於認旻秧為徒了。

    旻秧開心到不得了。像模像樣地搞出了一場拜師儀式。朧月沒有搞這樣的儀式，卻也叫開了玄鈴師父。

    旻秧這一世既是千佛洞的少主，又是大燕的皇太女（小女帝），在哪裏都是以她為尊，要麽她是唯一，要麽她是第一，走在哪裏都是眾星拱月，儀式感特別強烈。

    朧月感慨著既然這麽喜歡儀式，為什麽不再跟她來一場婚禮呢？

    玄鈴接過旻秧遞來的茶，喝了一口，然後遞給了旻秧一枚黑色的鈴鐺。鈴鐺不大，小小的一枚，裏裏外外都凹下去雕刻著金色的咒文，十分精致。

    “師父，這是什麽？”

    “這是鎮魔鈴，能鎮住你內心的雜念，有助於你的修行。”

    “多謝師父！”

    旻秧將這枚鈴鐺係在了腰間。

    然後旻秧又看向了朧月，一愣，指著朧月，對著玄鈴道：“師父師父！朧月現在也是你的徒兒了，你也給她一枚鈴鐺吧！”

    玄鈴看了朧月一眼，也遞給了朧月一枚鈴鐺。

    “拿好。”

    朧月接過這枚鈴鐺，恭敬道：“是。”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卷的內容很口怕。都督火車、汽車、自行車、玩具車都準備好了，帶你們去兜風（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