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小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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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朧月病了好多天。

    她生了奇怪的病, 虛弱無力,時常吐血。

    病了之後的她經常是裝作無事的樣子跟旻秧說話,但說著說著, 就不說了。因為又開始吐血了, 一開始這血還能咽下去, 到後來就掩飾不住了。

    平常的朧月一天能吻旻秧百遍, 現在卻是隻是看著或者撫摸旻秧,因為嘴裏的血腥味太濃重了, 從喉嚨深處就卡著血。

    她自己深惡痛絕這個味道, 更是怕這樣的味道血染玷汙了旻秧, 令旻秧難受。

    旻秧和玄鈴在玄靈島上用了各種方法, 查遍了所有書都無濟於事, 旻秧甚至還想把自己的功法傳給朧月,但依舊沒用。

    玄鈴也詫異萬分,這龍女到底是怎麽回事, 五百年間還好好的,怎麽突然之間就成了這樣,本來都快到了飛升的時候了。而且看這樣子, 明顯是快要死了。

    最後旻秧背著朧月, 下了玄靈島。玄鈴留在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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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到人間,旻秧在街頭背著朧月四處張望。

    朧月最近更嚴重了, 白天有一半多的時間都是昏迷的。

    街上人來人往,這麽多人,旻秧突然卻覺得孤獨, 好像這世間這麽大,隻有她跟朧月兩人相依為命。

    既然這樣,萬事隻能靠自己了。

    旻秧背著朧月,摸著朧月的手,堅定道:“朧月,你等我,有我在,你一定不會有事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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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旻秧先是把朧月帶到了平常的醫館,大夫們解釋搖頭,既說不清病因,也說不明病種,最後隻道:“她快不行了,給她準備後事吧。”

    旻秧不信邪,換了許多家醫館,依舊是這般,都是同樣的回答,同樣的惋惜。

    想著醫館是給人類看病的,而朧月是龍族,不是人,於是旻秧又背著朧月來到了附近還算有名的仙門——清祀道。

    旻秧覺得這裏皆是修真之人,定有通天之能,一定能救朧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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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祀道的門口看門的弟子一看旻秧和朧月是女子,在門口就攔住了她倆,說這裏是仙門,仙門清靜,不得有女子出入。

    旻秧立刻道:“敢問你是你媽生的嗎?”

    這一句話就懟得對方無言以對。

    最後,那弟子氣急敗壞道:“哼!那你就在外麵等著吧!”

    旻秧蹲在外麵,令朧月坐在門口的石獅子之上,場麵極其拉風,但也無可奈何,旻秧對著朧月道:“如果傍晚了他們還不開門,我們就去找別的仙門。”

    朧月虛弱地點頭,然後又閉上了眼睛,昏睡了過去。

    旻秧看著朧月的睡顏,勾著朧月的碎發,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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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久,臨近傍晚,這扇大門終於開了,一位老人家出現在了旻秧和朧月的麵前。一直未有人通報他,他現在出門隻是例行。

    老人家第一眼就看出來了旻秧和朧月身上的仙氣,對著門口的弟子大罵胡鬧,然後急忙將旻秧和朧月兩人迎進了門。

    這位老人家正是清祀道的掌門清風真人。

    知曉了旻秧出現在這裏所為何事,清風真人立刻給朧月看病,最後也是搖了搖頭:“龍女身上的龍氣奇怪得很,薄弱得厲害,儼然一副將死之相。”

    旻秧道:“之前她還不是這樣的,之前她一直很好,好像突然之間,就成了這樣。”

    “龍女不是修煉了什麽奇怪的功法吧?”

    “沒有,這百年間我和她一直都練著同一套的功法。我估摸著她很快就要飛升了,卻不想突然之間成了這副模樣。”

    “……”清風真人愈發覺得奇怪。

    這百年間旻秧對朧月的修煉了如指掌,自己的卻不是很明了。感覺自己的修煉百年間都像是瓶頸,怎麽樣都到不達瓶外的世界。朧月卻說守得雲開見月明,雖是到了瓶頸,但逆向思維想一下,這樣不是離最終目的更近嗎。

    旻秧突然想到了什麽,道:“莫非她這是在渡劫嗎?”

    清風真人指著天空:“這才是渡劫。”

    “也對。”渡劫都是天打雷劈劈三下,朧月此刻估計是碰到業障了。

    清風真人最後歎了一口氣,突然間又想到了什麽,道:“要不試試南伽雪蓮。”

    “南伽雪蓮?”

    “盛開在南伽雪山山頂之上的雪蓮。”

    一聽到南伽雪山的名字,旻秧立刻懂了,那可是聖山啊。雖然南伽雪山遠離中原,地居偏遠,這些年都沒有新鮮的事情更新,但在最初始的修道書籍之中,南伽雪山一直都被當做聖山一般的存在。

    旻秧道:“雪蓮有用嗎?”

    “南伽雪蓮能增本氣,能增強龍女身上的龍氣。不知道最終有沒有效果,但一定能暫時維持一段時日,然後再在這時日之內找尋其他的方法。”

    “……”隻能這樣了。

    “但那南伽雪蓮一旦摘下就會在一炷香的時間內枯萎,變為一捧幹草,你得帶著她一同去南伽雪山,令她及時服下。”

    旻秧立刻跪在了地上,朝著清風真人磕頭:“滴水之恩,沒齒難忘,日後必當湧泉相報。”

    清風真人立馬將旻秧扶了起來,道:“我也沒幫上你忙。你們倆,還得靠自己的造化。”

    造化,旻秧卻覺得造化隻會弄人。

    最後,清風真人提醒道:“你倆去南伽雪山千萬要小心。”

    “多謝真人。”

    清風真人艱難開口,重申,指明:“我指的是,你們千萬要小心南伽雪山之上的人。”

    “人?”旻秧一愣。

    清風真人歎了口氣:“此去南伽雪山,一路艱難險阻,但惡山惡水,皆不及惡人。”

    “……”

    “你們最好一句話都不要跟山上的人說,千萬不能有何牽扯。那裏的人,你們惹不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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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朧月在睡夢中漸漸有了意識,逐漸蘇醒。

    ——這是自己的夢境嗎?為什麽這個夢如此真實?在夢境中是感覺不到溫度的,而她現在覺得冰冷刺骨。

    等到真正醒來,朧月緩慢地睜開了眼睛。

    發現自己穿著厚重的大衣,戴著皮草的帽子,被旻秧背在背上。

    向前望去,天地皆是白色,雪山冰涼冷清,天空蒼涼沉悶。配得一副好景,但是一眼都能讓人遍體生寒。

    凜冬時節,剛下過雪,常年積雪,一年隻有一個季節的南伽雪山比往日更冷,冬日的風呼嘯著,刮得人臉生疼。朧月躲在旻秧身後,都覺得冷,更何況旻秧隻圍了一條圍巾,帽子都沒有戴。

    離山頂很遠很遠,旻秧背著朧月向前方走去。

    平日裏走這麽遠都是朧月化為龍身,旻秧坐在其上的。但南伽雪山實在是奇怪得很,從來到這裏,踏雪的第一瞬間,旻秧就感覺有禁製壓製在人的頭頂,使得她隻能施展小法術,其他比較大的仙法都施展不開來。

    南伽雪山是通天之山,所以這是天道神明的威嚴在施壓嗎?旻秧暫時如此推測。

    於是旻秧背著朧月本身就已經很吃力了,施法向上飛簡直不可能,隻能一步一個腳印地爬上去。

    朧月想下來,想推開旻秧,卻沒有力氣。

    朧月張口,呼出來陣陣霧氣,感慨道:“我的旻秧,真的長大了。”

    旻秧也感覺嘴裏全是冰碴子,道:“……嗯啊,我長大了。長大了該替你一起分擔了。我也能反攻了。”

    一聽最後這句話,朧月傻笑:“好啊,我一直等著我的旻秧反攻呢。”

    “哼!”旻秧不再說話,向前走去。

    朧月又問道:“旻秧,我重嗎?”

    旻秧淡然道:“不重。”

    朧月病了許久,每天咳血,飯也吃不下去,身子快皮包骨頭了,當然不重。

    朧月又突然道:“旻秧,我愛你。”

    旻秧一愣,一點兒都沒覺得開心:“你現在說這幹什麽。”

    “……”

    我怕我以後就沒機會說了。

    朧月卻不敢說出來這句話,因為一定會被旻秧罵的。

    想將日後每天說的話今天就一下子一句話就說完,這世上哪有這麽容易簡單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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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逐漸暗了下來,但滿眼都是白花花的雪,所以一路上還算清楚。但南伽雪蓮盛開在山頂,離山頂還有很遠的路途。

    “朧月,你還能喘過來氣嗎?”

    “……能。”

    旻秧向著前方望去,突然眼神一凜。

    覆蓋著白雪的山坡上部驟然出現一條裂縫,旻秧也在這刹那間聽到了一陣聲響。

    在這刹那間,旻秧背著朧月開始向原路返回。

    ——雪崩了!

    巨大的雪體開始滑動,雪體在向下滑動的過程中,迅速向山下衝去。雪層斷裂,白白的、層層疊疊的雪塊、雪板應聲而起,好像山神突然發動內力震掉了身上的一件白袍,又好像滔天的白色海浪順著山勢呼嘯而下。

    旻秧無奈,飛速向下衝去,然後躲到了半山腰的寺廟。

    說是寺廟,實際上隻是一間小破屋,裏麵四麵八方都被刷成了黑色,一座神像都沒有,擺設也極少。房頂給人一種搖搖欲墜的感覺,勉強能遮風擋雪。

    但旻秧卻覺得這裏很是奇怪,在踏進這裏的第一步,她就皺起了眉頭。

    朧月現在身子虛,聞不到這裏的味道——這裏有著一種撲鼻衝天的血腥氣息!這裏絕對死過人,而且死了不少人,並且絕對都死得很慘。

    但更令旻秧詫異的是,這裏一點兒煞氣和怨氣都沒有,就好像——死在這裏的人是自願送死,自願獻祭自己的靈魂的!

    可是目前的情況隻能住這裏了。既然沒有煞氣也沒有怨氣,另一個方麵也說明這裏幹淨得很。

    旻秧點燃了油燈,將朧月安置在一旁,道:“雪崩了,天也晚了,我們明日再去吧。”

    最不想拖延的是旻秧,可是現在無可奈何,夜裏危險,再發生雪崩,旻秧一人勉強能夠自保,朧月卻絕度是完蛋。

    旻秧從乾坤袋裏取出被子,與朧月一起鑽進了被子裏。

    病了這麽多天,平常的這個時候,朧月早就睡著了,今天的朧月卻很精神。

    旻秧卻感到不妙,硬逼著朧月睡覺。

    朧月攀著旻秧的身子,躺在旻秧的懷裏,叫著旻秧的名字:“旻秧……”

    “嗯。”朧月的每一聲,旻秧都會回應。

    朧月摸著朧月,手卻慢悠悠地鑽進了旻秧的衣服裏。

    旻秧一下子就生氣了:“現在是什麽時候了,你還想著這些?”

    朧月歎息,實誠道:“我無時無刻不在想這些啊……”說著,就又開始咳嗽了。

    旻秧起身,又從乾坤袋裏拿出熱水給朧月喝。

    朧月喝過之後,安靜地躺在旻秧的懷裏。

    旻秧以為這一夜就這樣安然度過了,沒想到朧月又開始整幺蛾子了。

    但這次的幺蛾子,旻秧卻很不滿意。

    朧月道:“旻秧,我這次要是死了,你就不要再管我了。”

    “你丫的說什麽呢?”

    “我死沒關係,我不要你出事。”說著,朧月就流著眼淚,哭了出來。

    難得見到朧月的眼淚,旻秧也哭了,但更覺得自己是被朧月氣哭的:“你不要我了是嗎?”

    “不,我多麽想要你啊。可是……”

    旻秧將朧月推倒,坐在了朧月的身上,看起來很重,實則很輕地錘著朧月的胸口,眼淚全滴在了朧月的臉上:“想要那現在就來!”

    “旻秧……”

    “來啊!”

    “……”

    “當初咱倆說好了,誰分誰是王八蛋!”

    “我是……”我是王八蛋。

    “嗯?”

    “……”朧月無奈,旻秧到底想要她怎樣。她到底是不是王八蛋?

    旻秧坐在朧月的身上,開始扒朧月的衣服:“你就是欠收拾!”

    “……”

    “我今天要反攻!反攻了之後,你就是我的人了,生生世世都是我的人了!隻能我說不要你,不能你說不要我!你要是離開我,你死了我都不會放過你的!”

    這話好像說反了,正常人難道說的不是“我死了都不會放過你的”嗎?

    朧月無奈,悲涼一笑,坐起身,吻住了旻秧的嘴唇:“我要你,我怎麽可能不要你呢。”

    但這一吻剛吻上,朧月感到自己的喉嚨裏又泛起了濃重的血腥味。

    朧月想要離開,整個腦袋卻被旻秧死死按住,旻秧的舌頭勾了過來,霸道地掃過朧月嘴裏的每一個角落。

    兩人一起過了快五百年,但從未有一晚像今夜這般瘋狂。

    像是微弱的火苗,桀驁地要燒成燎原大火,任憑狂風暴雪都無法阻止。

    作者有話要說:  雪蓮居然是菊科的,天了嚕。大家還是想象成睡蓮科吧。(你對菊科有什麽偏見)

    小明對反攻有誤解,以為自己騎在朧月身上就是攻了,嘖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