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那扇由槐花花瓣堆疊而成的大門，正式進入鬼市之後, 杭睿也是一瞬間愣住了, 之前也覺得自己算是見過不少世麵了, 上過天入過地, 但還是被麵前的景象給迷住了。

    鬼市上下分為三層, 很像是古代那種商業街一樣，但上麵兩層都是懸空的, 看起來就知道用一般手段是上不去的。

    地麵街道上有各種小攤, 有些用幔帳圍起來了，有些就簡單的鋪了塊布在地上, 把自己要賣的東西就鋪在布上, 來來往往很多人，都是看的多，買的少, 但店主都不急，也不吆喝，等著識貨的買家上門。

    中間那層都掛著不同顏色的燈籠，有一些滅了又亮，亮了又滅, 像是信號燈一樣。

    而最頂上那層隻有一個懸空的黑色閣樓，看起來像是懸浮在夜空之中，在背後的圓月映襯下，仿佛月中宮殿剪影一般縹緲夢幻。

    杭睿好不容易才合上下巴，感覺自己像是第一次進城的土包子一樣, 特別給應宸丟人。

    反觀北淵，冷著臉進來之後，有不少人鬼精怪都認出了他，畢竟是常跟鬼界打交道的玄武，多少人都是打過照麵的，不過都沒人驚訝，因為大多數人都知道鬼市的掌舵人跟北淵有交情，否則鬼市也不能在蓉都府這麽多年了。

    不過大多數人驚訝的是跟在北淵身後的杭睿，好奇的打量由北淵親自帶來的會是什麽人，在看到他胸口掛著的那個木牌之後，就轉開了視線，雖然所有人都還是摸不著頭腦，但至少還是愛惜小命的，心裏也都有了衡量。

    “對什麽好奇就隨便去看吧。”北淵對外是冷麵冷心的樣子，不過對待他頂頭上司的愛人，北淵還是不吝嗇自己的笑容的，畢竟不知道哪天可能就需要杭睿當救命稻草了，何況自己的一舉一動應宸都看著呢，所以北淵見杭睿這麽好奇，就說，“如果遇上喜歡的，別亂買，讓我看看再說。”

    鬼市的東西不見得都適合人使用，有些東西跟著人，反而有害而無一利。

    杭睿自然知道輕重，他也沒什麽特別想要的，他沒忘記來鬼市的主要目的，是要打聽關於楊正軒的消息。

    “這路麵上的小攤，都是一些不怎麽值錢的東西。”北淵掩著嘴，不敢靠太近，很費勁的壓低音量，用隻有他們兩個能聽見的聲音說，“都會跟買主說，一定是真的，都是哪兒哪兒哪兒，誰誰誰用過的寶貝，但大多數都是他們到處偷來的，真假他們自己都不知道，巧舌如簧，就當聽故事了。”

    杭睿邊聽邊點頭，然後伸手指著二層，說：“那上麵是什麽？燈籠為什麽一閃一閃的？”

    北淵順著看了一眼，掩著嘴說：“一般人去不了二層，必須得有引路人，下麵這些小鬼如果手裏真有寶貝，一般會拿到二層直接賣掉，畢竟放在自己手裏也不踏實，二層的那些人再轉賣出去。至於那燈籠，亮著就是告訴引路人，這裏暫時沒客人，滅了就說明有客人在看貨，暫時不要帶人來。”

    杭睿越聽越覺得佩服，忍不住感歎：“這鬼市的老板真是好厲害，居然能想到這種辦法。”

    北淵笑了笑，指著最上麵那漂浮在月亮前的黑色閣樓，說：“那上麵就是他住的地方，想上去看看嗎？”

    杭睿瞪大了眼睛又看了一眼，心裏止不住的好奇，不過想到自己來這裏還有正事，就搖了搖頭，說：“還是別打擾人家了……”

    北淵聽了也沒再堅持了。

    杭睿心想，楊正軒就是檮杌，檮杌是凶獸，就算是有人知道點消息，也絕對不會傻得在明麵上來提，所以一定不會是二層。

    “這裏有沒有哪裏有誰是消息比較靈通的？”杭睿靠近北淵，小聲問，“或者靠賣消息來賺錢的？包打聽之類的？”

    北淵想了想，摸著下巴說：“有應該是有，這地界上，除了土地公的消息最靈通之外，也就隻有長耳鬼了。”

    “長耳鬼？”杭睿腦子裏想起了那個有些呆萌的大頭鬼，於是問，“他認識大頭鬼嗎？”

    “你要找大頭鬼？”

    杭睿點點頭，至少能找到大頭鬼之後問一下，上次他為什麽要跟自己說“小心”，能找到他再從他那裏入手，也總比到處瞎撞好。

    “這個容易。”北淵還沒問過杭睿來鬼市的原因，不過聽他說要找大頭鬼，就點頭說，“鬼市的西邊有條小路，被戲稱為‘快遞站’，因為大多是有些修為或者門路的凡人來賣東西，最多的是香蠟紙錢，好多孤魂野鬼沒人給他們燒冥幣，就會拿東西跟凡人交換，讓他們燒點冥幣給自己用。大頭鬼的好兄弟貪吃鬼最喜歡吃紅燭，常在那裏撿沒燒完的蠟燭吃，大頭鬼就坐在旁邊等他。”

    杭睿聽完之後立刻說：“那我們就去‘快遞站’吧！”

    這“快遞站”跟杭睿想象中有些區別，一字排開一條街，隻搭著三四個小棚子，但等候在一邊的孤魂野鬼倒是排了好長一條隊伍，每個人手上都拿著寫好了生辰八字的符紙和交換的東西，等著去給自己買東西。

    而那小棚子裏就很像是凡間墓地外麵的小商店，擺滿了各種上蠟之前和壽衣之類的，看起來琳琅滿目，讓杭睿瞠目結舌。

    “這些孤魂野鬼也不知道在凡間飄蕩了多久了，”北淵冷著臉說，“該投胎的時候不去投胎，舍不下對凡間的眷戀，後來想明白了，凡塵往事不過如夢幻泡影，卻已經沒有了投胎的資格，隻能漫無目的遊蕩在人間。好一些的還有後人祭奠，但後人也走了的，就徹底沒了指望，隻能靠著每個月鬼市開了，想辦法給自己換點東西。安分的就一直飄來蕩去，不安分的就被各種除魔衛道的修道之人給滅掉了。”

    杭睿聽完也是有些感慨，看著那長長的隊伍，歎了口氣。

    “其實你要打聽事情，他們也應該多少會知道一些。”北淵指著排隊的孤魂野鬼說，“畢竟他們居無定所飄來蕩去，四處亂竄的時候說不定還能聽到點什麽。”

    杭睿一聽也覺得有道理，趕緊就想上前問，但剛走了一步又退了回來，他忽然想起自己身無分文，拿什麽去打聽情況？

    連香蠟紙錢新衣服都沒有，那些鬼憑什麽白白告訴自己消息呢？

    想到這裏，杭睿從衣兜裏拿出手機，小聲問北淵：“你說那些開店的凡人能不能答應我用手機轉賬，賣點冥幣給我啊……”

    北淵被杭睿逗笑了，不過也怪他之前沒跟杭睿說清楚。

    於是北淵指著杭睿胸口的木牌說：“你帶著這個走過去，跟那些商家說，他們會給你的。”

    “那哪兒行！怎麽能白拿別人東西呢！”

    杭睿長這麽大還沒幹過這種欺行霸市的事情，覺得自己肯定無法勝任這種角色，於是就悄悄的走了過去。

    長長的隊伍擋著路，杭睿根本過不去，想從隊伍中穿過去，卻被一個爛了臉的鬼吼了一聲：“後麵排隊去！”

    杭睿被嚇得一抖，說：“我不是插隊買東西，我是想去裏麵……”

    那鬼聽了之後更加凶神惡煞的吼：“我們都是要去裏麵，排隊去！”

    杭睿無奈隻得退了出來，感覺到心口一處灼熱，低頭一看，發現是從那顆鏤空銀球裏傳來的熱度，杭睿趕緊伸手撫摸，試圖安撫應宸的情緒，小聲說：“你可不能在這裏現身啊！”

    應宸不高興，很不高興。

    本來躲在這顆小球裏，應宸就很不高興了，居然還有人敢當著他的麵吼杭睿，真是氣得想現身！

    杭睿也知道應宸對自己有兩大在意，一是沒原則的護短二是地盤意識，但如果應宸在這裏現身，那麻煩可就太大了。

    感覺到那顆銀球的溫度下去了，杭睿才終於放下心來，東張西望想要找到一個突破口，然後就看到了大頭鬼正捧著他的那顆大腦袋，坐在街邊像是在等著誰一樣。

    杭睿心想，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

    杭睿朝著大頭鬼走過去，北淵趕緊跟上，剛剛應宸生氣他也感覺到了，這當口如果杭睿出什麽事，應宸跑出來，這鬼市可就完了。

    “你還記得我嗎？”杭睿蹲在大頭鬼麵前，“我們上次在酆都見過，你給我們帶過路。”

    大頭鬼捧著腦袋，抬眼看杭睿，驚了一下，脫口而出：“你沒死啊！”

    果然是知道什麽！

    杭睿立刻激動起來，問：“你是不是知道誰要害我？”

    大頭鬼把腦袋捧到一邊，明顯想避開這個話題，說：“我哪兒知道這個啊。”

    杭睿無可奈何，大頭鬼不願意說，自己也沒什麽能威逼利誘的東西，這可不好辦啊。

    “說不說？”北淵忽然過來，戳了一下大頭鬼的腦袋，大頭鬼整個鬼朝一邊倒了下去，北淵厲聲道，“不說送你去過刀山火海！”

    “我說我說……嗚嗚嗚嗚嗚……”大頭鬼腦袋大但是膽子小，被北淵這麽一嚇立刻就哭了，爬起來扶著腦袋，哭著說，“你們要我說什麽，我說……”

    杭睿目瞪口呆，居然……還有這種操作？

    作者有話要說：　　應宸：我什麽時候改叫應大龍了？誰取的？

    我……不知道……（瑟瑟發抖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