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淵的突然出聲，不隻是嚇到了杭睿, 就連旁邊專注排隊的孤魂野鬼都被驚了一下, 之前誰都沒發現玄武大人到了, 這會兒不隻是隊伍更整齊了, 連販售香蠟紙錢的商販動作都加快了許多, 就怕被冷麵冷心的玄武大人目光鎖定。

    杭睿抬起頭傻愣愣的看著北淵，好半天沒開口。

    “在這裏, ”北淵放緩了表情, 對杭睿說，“人善被鬼欺, 隻要你比鬼更厲害, 鬼就不敢拿你怎麽樣，凶一點才不會被欺負，明白了？”

    杭睿傻愣愣的點頭, 這個世界果然……很真實……

    比起現實世界的爾虞我詐、虛情假意，這裏更適合直來直往，用實力說話。

    北淵見杭睿已經領悟到了真諦，就轉頭看了看坐在一旁完全沒有攻擊力哭喪著臉的大頭鬼。

    大頭鬼被北淵這麽一看，連哭都止住了, 靠著牆邊瑟瑟發抖，就怕北淵心情不好一掌把自己拍得魂飛魄散。

    北淵回過頭對杭睿說：“你在這裏問他，他不敢不說實話，我去那裏給你拿點香蠟紙錢回來。”

    杭睿站起身跟北淵連連道謝。

    北淵雙手背後，走到排隊的人麵前, 淡淡的說了一句：“讓開。”

    那些排隊的孤魂野鬼，立刻閃開了三米遠，給北淵讓開了一條寬敞的大路。

    杭睿看得瞠目結舌，更深刻的體會到了這種等級壓製。

    果然這種滿級大妖怪一出手就不得了啊！

    收起胡思亂想的念頭，杭睿轉身在大頭鬼旁邊坐下，看他哭得那麽可憐，仿佛那顆腦袋都快撐不住了，就把剛剛北淵說的話拋在了腦後，小聲說：“你別怕，我沒有惡意，就是想問你點事。”

    大頭鬼捧著腦袋抽泣，說：“你想問的，我也不知道呀。”

    杭睿有些生氣了，難道這些鬼真的欺軟怕惡？剛剛北淵在的時候還什麽都肯說呢，這北淵才剛走，就反悔了？

    杭睿想了想，故意裝的很凶的樣子，對大頭鬼說：“如果你不老實說的話，我就打得你魂飛魄散！”

    “哇啊……”大頭鬼立刻就哭了，一邊哭一邊說，“我真的不知道啊，我是聽貪吃鬼說的，他跟我說好像看到有個鬼鬼祟祟的人在跟著你們，我看你也不討厭，就跟你多說了一句，早知道你要打得我魂飛魄散，我就……就什麽都不說了！嗚嗚嗚嗚……”

    杭睿看大頭鬼的樣子也不像是裝的，腦袋雖然很大一個，但看起來就很空，應該不具備編謊話的能力，於是杭睿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剛剛似乎是有點太凶了，剛想跟大頭鬼道歉，又想起了北淵的叮囑，隻能恢複了平常語氣，問道：“貪吃鬼在哪裏？”

    大頭鬼有些猶豫，捧著腦袋看著杭睿，小心翼翼的問：“你也要把他打得魂飛魄散嗎？”

    “那得看他會不會告訴我我想知道的事情了。”杭睿的回答模淩兩可，追問道，“快說，他在哪裏？”

    大頭鬼騰出一隻手指著小攤子旁邊的角落，說：“他一般都在哪裏撿沒燒完的香燭吃，吃完了才會來找我。”

    杭睿聽得心裏一陣不忍，這些小鬼也是可憐，一個永遠有拿不下來的大腦袋，一個永遠吃不飽。

    問完之後，北淵也回來了，手上還拎著一個大口袋，順手就遞給了杭睿：“你要的東西。”

    杭睿接過來看了一眼，可不得了，香蠟紙錢一堆大堆，各種億元大鈔金元寶，從旁邊排隊的孤魂野鬼豔羨的眼神裏，杭睿大概能知道這些東西有多受歡迎了。

    “呃……”杭睿可不好意思白拿，“我回去轉錢給你。”

    “別了。”北淵往身後的小攤子指了指，“他們也沒收我錢，我直接拿的。”

    這惡霸一樣的行徑，居然說得這麽理直氣壯，杭睿算是徹底明白了，在這處地界上，北淵說不定比應宸還好用。

    “問到了嗎？”北淵問，“鬼市在卯時前才會關，你還有時間。”

    杭睿點點頭，拎著袋子就走到了剛剛大頭鬼說的角落。

    果不其然，杭睿走過去就看見一個嘴巴奇大無比、滿身綠油油的鬼坐在邊上，把一根根燒的快沒了的香燭往嘴巴裏送。

    “貪吃鬼最愛吃香燭，”北淵解釋道，“香燭對於孤魂野鬼而言，是為了打開一個傳遞的通道，等他們順利領到了自己的東西，這些香燭就沒用了，那些店員會把剩下的香燭扔出來，所以貪吃鬼才在這裏撿。”

    杭睿聽完之後走到貪吃鬼麵前，從口袋裏拿出一堆蠟燭，遞到了貪吃鬼的麵前。

    貪吃鬼兩眼發綠光，伸手就要上來拿。

    北淵一腳把它踹開，冷著聲說了句：“放肆。”

    貪吃鬼被嚇得抖了一下，縮了回去，撿起地上的殘羹冷炙，眼睛還盯著杭睿手上的蠟燭不放。

    杭睿蹲下身，拿著蠟燭在貪吃鬼麵前晃了晃，說：“回答我一個問題，這個就給你吃。”

    貪吃鬼被逗得口水直流，要吃不要命的說：“你問你問！”

    “你在酆都見過一個鬼鬼祟祟的凡人，”杭睿問，“後來你還看見過他嗎？”

    貪吃鬼聽完這個問題愣了愣，說：“沒有。”說完之後伸手就要去拿蠟燭。

    “看來你是想去拔舌地獄走一圈了。”

    北淵是什麽人啊，這麽多年跟各種大鬼小鬼打交道，什麽門道都別想逃過他的眼睛，何況是這麽拙劣的謊話。

    貪吃鬼嚇得又縮了回去，悄悄瞄了一眼北淵，眼神閃躲：“我……我不敢說。”說完之後就長大了嘴，把地上所有香燭往嘴裏塞，邊塞邊說，“說也是死，不說也是死，那我吃飽了再死。”

    杭睿看得也是目瞪口呆，這種把食物看得比生命還重要的大無畏精神，真是……令人肅然起敬。

    於是杭睿把手裏那兩個蠟燭放在了地上，起身跟北淵說：“走吧。”

    “不問了？”北淵自信有的是手段讓貪吃鬼說實話。

    杭睿搖搖頭說：“既然已經知道他在別的地方也見過楊正軒，那可能別的鬼也看到了，再去別的地方問問看吧。”

    “好吧。”

    眼見杭睿跟北淵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貪吃鬼拿起那兩根完好無損的蠟燭心裏發酸，他多少年沒吃過這麽好的蠟燭了……

    “誒，你等等！”

    貪吃鬼拿著蠟燭追了上來，綠油油的眼睛左右看了看，小聲說：“你去東市，找一間叫做‘回’的鋪子，我剛剛看到他從那裏出來。”

    說完之後，貪吃鬼就跑到了還在老老實實等他的大頭鬼麵前，幫他扶著腦袋，兩個鬼一起跑不見了。

    居然楊正軒也在這裏？

    杭睿心裏一緊，下意識的握住了胸前那顆鏤空的珠子，想從那裏得到一點應宸的力量，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安心。

    北淵也總算是知道杭睿在打聽誰了，要離這段時間一直待在中心，日夜不休的追查檮杌的下落，但檮杌太過狡猾，連天境都找不到他的行蹤。

    萬萬沒想到，檮杌居然來了鬼市。

    “我們先去找那間店鋪吧？”杭睿轉頭詢問北淵，“應該能知道他來這裏是想幹什麽。”

    北淵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麽，可他想的比杭睿要多。

    檮杌為什麽能來這裏？誰給他的進場資格？那個誰知不知道這件事情？他的態度又是什麽？

    這些都是北淵接下來要去弄明白的事情。

    比起杭睿剛進來看到的那條街，東市看起來更高檔一些，如果說北街是街邊小攤，那東市就是奢侈名店了。

    杭睿覺得自己妄想用一個晚上的時間來逛鬼市，真是太天真了，這根本不可能看得完啊！

    找到那家叫做“回”的店並不難，仗著北淵的身份進去就更容易了。

    “這家叫做‘回’的店有什麽特別的嗎？”杭睿站在店外問，他不覺得楊正軒會莫名其妙跑來逛街，他來，肯定是因為這裏有他要的東西。

    “這是一家當鋪。”北淵解釋道，“在當鋪的行話裏，‘回’就是六，所以這家叫做六押店。”

    杭睿跟在北淵的後麵，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家店，確實很像古時候的當鋪，櫃台高高的，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壓製感，讓杭睿有些不舒服。

    “貴客臨門，真是有失遠迎，不知二位需要點什麽呢？”

    櫃台後麵的朝奉露出一張大臉，雖然是笑著但卻比哭還難看，而且杭睿驚訝的發現，那人臉上居然有四隻眼睛，而且每一隻眼睛能轉到不同的方向。

    北淵變出一張照片，拿著問：“見沒見過這個人？”

    那朝奉的四隻眼睛都聚了過來，認真看了半天，說：“今天剛來過。”

    “他來幹什麽？”

    四眼朝奉有些為難，慌得四隻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裏看了：“大人啊，你知道我們的規矩，不能隨便透露客人**的，我不能壞了這幾千年的規矩啊……”

    “那我問你答，你可以不說，我自己看。”北淵雙手環胸，“他來當東西的？還是來贖東西的？那當票是他的，還是別人的？活當還是死當？當的是活物還是死物？”

    北淵一邊問，一邊看著那朝奉的表情，接連問了好幾個問題之後，北淵拍了拍櫃台，說：“當票給我。”

    那朝奉知道自己剛剛的反應，已經給了北淵答案，也就不再掙紮，將當票取出蓋了個印，又拿出個木牌一起遞給北淵。

    北淵伸手拿了當票，也在木牌上按了一下。

    像是烙印一般，杭睿看見哪木牌上留下了一個玄武的圖騰，就很容易想明白了，那當票已經作廢，北淵蓋個印，就像是證物被征用了，留給店主的一個憑證。

    杭睿這一路看下來，忍不住感歎，這鬼市還真是，法製健全啊！

    作者有話要說：　　應宸：▼皿▼放我出來！

    <(｀^?)>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