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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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沁病倒, 傅青忙得腳不沾地, 又因月霜肚子裏的那胎是個活潑調皮的, 不足月就想蹦出來,他兩頭跑著,著實有些應付不來。

    樓沁生病的消息還是慢慢傳開了,步蓮華到傅府來看望過一次, 來往客多, 傅青應酬來客, 在百忙之中瞥了步蓮華一眼, 見他臉色不好,沒來得及叫住他, 就讓他給跑了。

    等再次得空時, 傅青叫來了自己的徒弟茯苓, 讓他代自己去給步蓮華診脈。

    茯苓扛著藥箱遞了牌就進宮了,無奈他卻是個天生就不辨方向的。昭陽宮守衛多宮人少, 他進了宮後先去了趟太醫院,出來後進了後宮沒走幾步就迷了方向,好不容易逮到一個宮人問華清殿在哪, 宮人費老大勁跟他說了,他走兩步就又給忘了。

    茯苓是傅青撿回來的,讀書不行, 記性不好,但貴在踏實肯吃苦,硬是把藥方藥草圖鑒給啃了下來, 醫術可靠,不然傅青也不會放心讓他來。隻是茯苓這人吧,太實心,腦子轉不過彎,還不愛說話,這下在昭陽宮後宮苑轉到太陽西斜,也沒找見華清殿,倒是和阿蘭碰了個正著。

    茯苓沒見過北朝這個失而複得的公主,但他人不笨,看見她玄色宮裝金麒麟,老老實實叫了聲殿下。

    阿蘭也不認得他,但這人穿著太醫院的檀色官服,腰間沒幾個花翎吊飾,很好辨認,一看就是太醫院的八品醫師。

    阿蘭記性好,常在宮中行走的朝臣她都能叫出名字,乍在西內宮附近見麵生的醫師,阿蘭好奇不已:“叫什麽?”

    “傅茯苓。”

    “咦,傅家人。”阿蘭說,“來給蓮華看診?”

    “噯,是。”

    “看完了?如何?”阿蘭見他剛剛是朝東邊走,以為他瞧完出來了,忙問道,“他最近是不是好轉了?”

    茯苓臉黑,羞紅了臉也看不出來,語氣慚愧道:“殿下,下官還沒看到人……我,找不見路……”

    阿蘭覺得他十分有意思,舉手投足說話時的神情都與傅青又幾分相似,但人更靦腆些,又聽他說不識路,當下失笑道:“你也不問問人,跟我來吧,我正要去。”

    茯苓連忙扛著藥箱緊跟在後麵。

    阿蘭問他:“傅青今日是太忙了嗎?”

    “是,我義父交待過,讓我來給蓮華公子診脈。”茯苓人老實,直接把話順著講出來了,“義父早上見過蓮華公子,說瞧起來不大對勁,腳步虛浮,精神不濟,他恐出狀況,於是遣我先來瞧。”

    阿蘭原本好奇他給傅青叫義父,而後聽了他的話,一時沉默下來,好半晌沉聲說道:“他這些天都還好啊……藥也按時喝,也沒怎麽用眼睛……”

    “下官不知,下官要看了才知道,但既然義父說了,這事就不能馬虎。”

    茯苓說完,抱著箱子,遲疑了一會兒,才又道:“失禮,殿下看起來缺睡眠,想來這些天事多忙碌沒能休息好,我能給殿下診脈嗎?”

    阿蘭奇道:“現在?”

    茯苓呆呆點頭。

    阿蘭伸了胳膊過去,茯苓就和傅青之前一樣,扣住脈就這般靜靜站在原地。

    好久之後,茯苓說:“失禮,殿下,能換另一隻手再讓我看看嗎?”

    阿蘭挑眉:“你占便宜呢?”

    茯苓窘然片刻,呆呆道:“沒有,醫者怎麽會如此……隻是,一手三脈,加起來六個,我隻看一半無法知殿下身體狀況,因而另一個也不能忽略,而且殿下似乎有些體寒,此事不容馬虎,需要看一下另一個……”

    阿蘭示意他不必再說,好笑又無奈,把另一隻手給他,茯苓黑爪子搭上去,又是好一會兒,才說道:“殿下底子不太好。”

    阿蘭點頭,倒沒什麽感覺,平靜道:“我知道。”

    茯苓又說:“殿下底子不好,調養也需一年半載,想要孩子應該不容易。”

    阿蘭沒想到他忽然提起這個,愣了一愣,收回手說道:“調養這事我也知道,傅青說過。”

    “蓮華公子身子也不好。”茯苓看了眼遠遠站在後麵的宮人,壓低聲音說,“加之殿下底子不好,頭胎應難生養。”

    阿蘭有一瞬間,是想脫口而出,管你何事,又想開口就罵去你大爺,然而到最後,話說出口則是一聲客客氣氣的請教:“敢問這位茯苓小師傅,這個不好生養具體是什麽個意思?”

    茯苓笨嘴笨舌道:“就是……不好生養,照現在這情況看,即便是有了孩子,也難留住……”

    這話可真難聽,阿蘭臉色幾變,最後小心翼翼問道:“是以後都這樣?”

    茯苓呆愣愣道:“要是身體養不好自然會一直是這樣不好生養……”

    阿蘭回北朝之後,一直是由傅青親自把脈看診調養身體。她年幼時缺衣少食,又經常做重活,少女時期又因成日待在碼頭搬運貨物,風裏來雨裏去,身體自然會出問題。

    表麵上看起來沒什麽大礙,起碼比步蓮華的身子骨要好,但實際上她也是個空殼子,再不養就要塌了。

    隻是,阿蘭不知的是她剛一回昭陽宮,傅青來看過脈後,私下裏就與蕭九說了,公主殿下現在有個大問題,就是身體不好,少時傷身,恐難生養。

    蕭九自然知道這個問題有多嚴重,嚴令傅青不許外傳,並封嚴了阿蘭的藥方。

    可茯苓實在,不是很通人情世故,也不知自己這話說出來有多嚴重,今日但凡不是阿蘭一人在,他說出這種話,可能第二天就要被遠調離京,或是永遠閉口。

    一個儲君,還是剛剛立的新儲,本可聚民心,使一直帝座空待的北朝有了希望,但這個儲君若是底子不好,被醫師說難生養,這傳出去,民心就要散了。

    不管南朝偽帝多麽的荒淫無道,起碼人家南朝的子嗣多。

    阿蘭後知後覺的想清楚其中關節,臉色一沉,一言不發的站在原地思索了許久,拽過茯苓,低聲問他:“你是醫師,你說,我現在把身子養好了,以後好生養嗎?你說實話。”

    茯苓呆呆點頭,身子養好當然可以啊,他如此回道:“那自然是可以的……”

    阿蘭鬆了口氣,臉色陰沉道:“那你就不要說廢話了……平白無故要把我嚇死了。你記住,這事誰也不許說,聽清楚了嗎?”

    茯苓依然沒有回過味兒來,隻懵道:“我是醫師,病人得了什麽病,有什麽需要治的地方,我也隻會和病人說,為何要給別人說。”

    阿蘭笑了一聲,稍稍安心,又問了他的名字,說道:“你恪守醫德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茯苓點頭:“不會說的,殿下放心,我是醫者,隻會與義父請教用藥,其他人自然是不會與他們說的。”

    阿蘭摸清了這個呆頭黑皮醫師的為人,四平八穩地嗯了一聲。

    如此一耽擱,到華清殿門前時,太陽已經沉到了地平線以下,冬末春初,太陽光消失後,天氣立刻就陰冷起來。

    步蓮華蜷縮在內殿,床頭床尾各放了火爐,他手上抱著一個小的,裹得嚴嚴實實,躺在榻上歇神。

    榻邊不遠處是他挪過來的方桌,桌上散落著一堆寫滿字的紙。

    阿蘭看著內殿的這個光景,大概猜出了他這一天都幹了什麽。

    殿外的小花圃裏,花鋤還在旁邊放著,應該是上午天暖和時,他在外麵侍弄他花圃裏的那些花苗。下午太陽落了,天寒了之後,他進了內殿,又因體弱懼冷,把火爐和桌案都推到了榻邊,坐在榻上寫字,這會兒寫累了,和衣歪在榻上歇息。

    步蓮華之前說過,過幾日要給她上個萬言奏表,是有關私學官設的事情。

    阿蘭讓茯苓上前給他診脈,自己則站在門口,遠遠看著。

    步蓮華原本就淺眠,聽到腳步聲醒了過來,未摘紅綾,慢慢坐起來,問何事。

    茯苓說了來意,步蓮華又安心躺了回去,把手給了他。

    他未察覺到阿蘭也在,神情疏懶,整個人是渙散的,恨不得把自己團起來,縮進榻中不管不顧的睡上一整天。

    茯苓捏了住脈,沒一會兒就是一怔,伸手探步蓮華額頭的溫度。

    茯苓收回手,說道:“燒了有幾天了?”

    “……不清楚。”步蓮華說,“要是依困倦來算……可能有三天了。”

    “是下官疏忽。”茯苓歎氣,“這幾日太醫院忙相府和將軍府上的事情,把公子給忘了……你既不舒服,為何不問醫?”

    步蓮華愣了許久,無奈笑道:“可能之前疼習慣了,現在一點小小的不適,總不放心上。你看,是不是無大礙?”

    “公子的脈象……”茯苓說,“並不是無大礙的樣子。你應該有一段時間未休息好了。”

    步蓮華捂著額頭,懶散笑道:“這就是你胡說,我這些天……一直都有睡覺,又不是很疼,不至於睡不著,我又怎麽會休息不好……你要是換傅青來看,他就會知道,我現在這樣實屬正常,並無大礙。”

    “缺眠。”茯苓有些著急,“我是醫師,你的脈不會騙我。我先給你寫個方子,你喝了暫且散熱休息,待明日義父來再給瞧瞧看。”

    步蓮華懶聲答道:“好吧……”

    “公子的身子是不可能調理大好,隻能慢慢調養著,但不管怎樣,你都要休息好,這件事情不能馬虎。”茯苓寫完,把方子交給宮人。

    他一副憂國憂民的表情,又轉頭對門口臉色陰晴不定的阿蘭說:“殿下,你二人都應遵醫囑,好好調養才是。”

    步蓮華一下子從榻上坐起,亂發散衣也來不及整理,聲音發飄地試探性叫道:“阿蘭?”

    阿蘭沒有出聲,隻是撇了撇嘴,慢慢露出一個似哭非哭的表情。

    步蓮華靜靜聽了一會兒動靜,又叫:“殿下……”

    換了稱呼也不行。

    阿蘭閉了閉眼,慢慢走來,坐在了榻邊。

    步蓮華這下是確定了她一直都在,愣了好久,無奈笑道:“你如今,還學會這招了……”

    阿蘭回道:“你若不心虛,又怎會是這個反應。”

    “我沒心虛。”步蓮華說,“我有什麽好心虛的,我又沒有做什麽對不起你的事。”

    他這般說,語氣還帶點委屈,比平時軟了一半。

    茯苓拎著藥箱默默離開,還貼心的隨手關了門。

    外人走後,阿蘭一下子拍在步蓮華頭上:“你是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嗎?燒了三天,自己知道怎麽不叫太醫院的人來看?我們是少醫還是少藥?還是家裏窮困潦倒,需要你給我省那點藥錢?!”

    “沒有,哪有的事。”步蓮華聽出了今天她情緒不穩,話中帶著怒火,連忙軟聲哄道,“你總要給我個適應的過程,我原先是那種……是那種疼起來能生生昏過去的人,現在隻是小小的不適,與之前比起來,隻要不疼,我一時半會兒並未當回事,總是會好的……”

    “你少哄我!”阿蘭按住他想要去摘紅綾的手,指著桌案上的他寫的那些奏表,說道,“你乖乖給我躺好休息,等會兒藥來了一滴不剩的喝光,你要敢不聽,我就燒了你桌子上的紙!”

    “不敢不敢!”步蓮華連忙拽住她的手,把她手夾在懷中,又急又想笑,軟聲說道,“可別……不能讓你生氣,我為了寫這個,想了好幾宿,今日又寫了一整天,你可不要拿它們撒氣,不如這樣,這次是我錯了,你要是心中有氣,你衝我來。”

    他當真像個合格的禍主妖妃,萬事隻有一個解決辦法,就是利用色相。

    步蓮華摟上阿蘭的腰,自覺寬衣解帶,笑道:“你來……我給你暖手還不行嗎?來……別氣了,今天這是怎麽了?誰惹你不開心了?你之前可不是這樣,這隻是小事,小事……莫急莫氣。”

    阿蘭軟在他懷中,摸著他垂落在手邊的頭發,安靜呆了一會兒,這才說道:“剛剛的那個醫師……”

    “嗯,是茯苓。”步蓮華說,“傅小叔十年前救的一個孤兒,謹慎仔細,開方抓藥從無有疏漏,你放心,你看他不是也說我沒事嗎?”

    “他跟我說……”阿蘭無精打采道,“我難生養。”

    沉默好久之後,步蓮華忽然拍了她一下,笑道:“殿下不會因為這個才不高興的吧?”

    阿蘭委屈道:“你這是什麽語氣,我都快哭了……”

    “沒事的!”步蓮華笑著說,“他說的是難,又不是不能。阿蘭你想想,這才多久,你遇到我之前,月信都不準,這不也慢慢好起來了嗎?你怕什麽……”

    阿蘭心中梗著一句話未說。

    之前在稷山,那個神神鬼鬼的首巫也說過,不僅是難生養的問題,步蓮華的孩子,很有可能也會像他一樣,是個身子不好的。

    步蓮華又問道:“你是害怕嗎?”

    阿蘭沒出聲,隻是小聲吸了吸鼻子。

    步蓮華笑說:“沒事!”

    他輕輕吻了吻懷中正失落的阿蘭,說道:“你怕什麽,我都不怕,殿下你想想,你天命所在,身上有帝王命,十幾年吃苦受累,半年就調理的差不多了,你身子好著呢!你別怕……”

    阿蘭揉了揉鼻子,喃喃道:“萬一……”

    “沒有萬一,你哪裏來的萬一……”萬一是我才對。

    步蓮華沒說出這話,隻撫著她的背,安慰道:“就因為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竟然讓殿下你如此失神……”

    “他們南朝之前都在傳我是石女……”阿蘭說,“我爹壓著就是怕我聽到,但我又怎會不知道?他們傳的那麽厲害,什麽青樓女子養大,流浪乞兒,還給偽帝當過宮女,其實我這些都不在乎的,說再多,我還是儲君,我也做的不錯,起碼,起碼你們都說我這個儲君做得很好,大家都沒有失望……哪怕他們說我是石女,我原本也不在乎的……這種事情,到時候一統了,大婚了,有了孩子,什麽石女之類的話,自然都會不攻自破的。可今天,茯苓卻忽然說我不好生養……”

    她真的很害怕。

    “沒有的事。”步蓮華輕輕拍著她,“阿蘭你要信我才對啊,茯苓是醫者,你看太醫院的那些人,眼裏見到的人,可有幾個完全沒有毛病的?他隻是說難生養,說出來是讓你好好養身體的意思,又不是說,殿下,下官很肯定你以後不能生養了。有嗎?沒有的……別想太多……”

    步蓮華覺得自己安慰人的本事越來越強,果然,阿蘭似乎接受了這個解釋,稍稍好了些,連身子都軟了幾分,貼的更近了。

    步蓮華又道:“你要真放心不下,你可以問傅小叔,沒問題的……你不要自己嚇唬自己,孩子而已,會有的。”

    步蓮華說完,默了一默,忽然對自己不是很有信心,這種事情,也許是該好好問問傅青。

    步蓮華喝了藥後,蜷在榻上,慢慢睡熟了。

    阿蘭得了空,披衣點燈,看他今日寫的奏表。

    步蓮華所言,是一統之後開設官學的事情。

    如今民間多有私學,但南北一統之後,應廢止南朝的私學,由朝廷統一開設。

    又因南朝沒有科考之舉,因而官學混亂,朝中官員多靠地方大臣上表舉薦,此等亂象,必須在一統之後加以製止。

    他沒有寫完,阿蘭放下這個奏表,沉思起來。

    她之前有對步蓮華提起過興文教一事,隻是步蓮華卻並不讚同她多開設私學的想法。

    阿蘭身為乞兒時,最想吃飽穿暖,但她天生就想得遠,還沒吃飽穿暖前,就想著吃飽穿暖後的事情。

    吃飽穿暖之後,她最想的就是讀書。

    所以她構想著,將來一統之後,給天下人一個人人吃飽穿暖有書讀的盛世,結果,這種想法剛說出來,步蓮華就搖頭道:“殿下,且慢。私學不僅不能多開,還需查禁。你要多開設私學,讀書人多了,土地荒廢的也就多了。殿下原本說好的,要把人與土地牢牢拴在一起,這樣才能保證糧食稅收,現在卻要自毀國之基,實在不妥……”

    “那你說怎麽辦?”

    “興文教這事。”步蓮華說,“要辦就要辦百年基業,但從殿下開始卻不能一步登天,路總要一步步走,為百年樹人,現在必須嚴禁私學,興辦官學,整治吏治才對……我會盡快寫個奏表給殿下定奪。”

    現在看來,步蓮華所言極有道理。

    思慮完此事,阿蘭又突然想到,這人到底身兼多少職?

    他無名無分在宮中待著,卻在支撐著新暗門和八錦衛,甚至還有她不知道的一些事情,現在又操心起文教官學一事……

    除此之外,他白日種花,晚上她在時,還要勞心勞力。

    阿蘭伸出指頭,輕輕點了點熟睡的步蓮華:“怪不得缺眠!”

    也怪不得,之前阿蘭磨磨蹭蹭說想要春暖香濃時,步蓮華積極躺平了招手讓她到上麵來。

    不過那時,阿蘭拒絕了。

    阿蘭也積極躺平了,說:“我好累……還是你來吧,我不想動……”

    步蓮華也道:“我也好累,你是要把我累死嗎殿下?伺候你很累的。”

    阿蘭:“你來嘛……你變了,你現在吹個枕邊風都不盡心盡力。”

    於是步蓮華妥協了,那晚盡心盡力吹了枕邊暖香風。

    沒辦法,雖然累,但是大家心裏頭還是想夜夜暖春帳的。

    一碗藥下去,步蓮華總算睡了個好覺,第二天醒來,阿蘭早不見了,隻有宮人們高興來報:“公子,花圃裏的白牡丹吐花苞了!”

    這可真是好兆頭。

    步蓮華仿佛一下子攢足了精神,神清氣爽的裹著狐皮披風挪步到院中賞花苞。

    現下還隻是小花骨朵,白白的一粒。旁邊其他的花枝也吐了嫩芽。

    步蓮華轉身回殿,取出一個占卜用的小龜殼,搖著龜殼,心情甚好的算了一卦。

    賀族人自帶的看相算卦占卜之技,步蓮華之前又是賀族的接班人,搖龜殼占卜這事,算是其中老手。

    小時候他很喜歡搖龜殼算他爹今日揍不揍他,長大後步實篤考慮到他麵子問題,不再揍他,這龜殼也就沒再搖過。

    步蓮華散發披衣,懶懶倚在回廊處,手中龜殼摔在地上之後,八枚銅錢叮叮咣咣掉了出來。

    “……”步蓮華一驚,奇道,“大喜?”

    有什麽大喜?

    門外匆匆傳來腳步聲:“公子,公子!殿下遣屬下來道喜!”

    二月初二,萬月霜生子,取名開,轉玉勺後,定了從父姓,名江開。

    作者有話要說:  噫,又食言了。

    一旦拖延成習慣,就成了可怕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