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落魄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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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霜早已忘了崖州草裙人鬧南門那天善堂裏新來的那個白胖小孩, 直到一天午休, 善堂來人說, 善堂中有個自稱是崖州黔族少主的人要見她。
月霜想了好久,沒想起自己什麽時候和黔族人有了交情,去了之後,卻見白胖小孩和護送他來的七尺魁梧漢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給她行了大禮。
小孩口齒伶俐, 年紀不大卻很知禮數:“多謝萬大人相救!若不是有大人的善堂, 我舅舅一人之力, 恐無法招架那群叛賊……”
月霜立刻明白,果然, 那些草裙人是衝著他倆來的。
“……這我實在不敢居功。”月霜連連擺手, “實在是不敢當, 這善堂呢,也不是我的, 是我們大宛儲君殿下的。所以,真要說起來,我也沒救誰, 隻是做了微不足道的本職工作……你們是出了什麽事嗎?”
“族中有人叛亂,殺了我父親母親,我與舅舅逃了出來, 走投無路之時,聽說了神廟發慈悲救人之事,搭上了你們北宛善堂的脈線, 因此得救。”
他說的簡單,恩怨情仇一筆帶過,明顯是不願對外人道家醜,月霜表示理解,又覺得這個小孩很有意思,年紀雖輕,但沉穩幹練,於是笑眯眯問他今後打算。
“我與舅舅打算北上去我母族,搬援兵,打回去。”
“哈?”月霜驚奇不已,“母族哪裏的?”
“漠州佩族。”白胖小孩說,“隻是個偏遠小地而已,萬大人可能未曾聽說過。”
漠州在涼州北,要穿過一片廣袤沙漠,至於這個佩族,別人不知道,但月霜身為賀族人,卻是知道佩族的。一個遊牧民族,平日裏,北上的賀族會穿過沙漠,與他們做生意。
月霜說:“不如我幫你吧……”
那白胖小孩明顯愣了一下,隻因他沒見過這樣的人,萍水相逢,卻熱情言助,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那小孩撓頭道:“不用了,我家中的事不好連累他人……”
月霜說道:“我是說,你們從墨城出去後,總要留心些,躲開追殺你們的人,可這一路不好走,隻你們二人,保全自身回到佩族太難。”
大漢謝道:“就是因為太艱險,路上變數多,我們還怎好連累他人?還是多謝萬大人,我們出了墨城……生死由命吧。”
月霜笑道:“今逢亂世,甚少遇見像你們這樣知禮之人,我這人就是這個毛病,對我脾氣了,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能考慮考慮。當然,送你們去漠州佩族而已,對於別人,可確實會危險些,但對於我來說,這真的隻是舉手之勞。”
月霜掏出骨哨:“我是賀族人,我母親是賀族族長萬歸雁,涼州漠州有條商道,我們經常走,捎上你們,不麻煩的。”
月霜在白胖小子和魁梧漢子的驚訝注視中,吹了骨哨,之後笑道:“好了,等會兒會有人來護送你們從北門出去。北邊是我們大宛的底盤,有我大宛新律在,他們不敢公開造次。”
“萬大人如此相幫……這實在是……”魁梧漢子一臉不敢相信的表情,話都說不完整了。
白胖小孩又撲通一聲對著月霜拜了三拜,口中念念有詞,似是在念祈福詞。
月霜有些窘然,她之所以相助,一來確實是舉手之勞,二來,這個小孩子也對她脾氣,還有就是,她來見這兩人之前,善堂的人已跟她說了,說他倆剛到洪州南的神廟時很是狼狽,小孩子臉上盡是淚水,卻又很是堅強,還一直安慰旁邊的魁梧漢子,又說他們一路上很是知禮,小心翼翼,盡量不給人添麻煩。
月霜剛做了母親,看見小孩子心先軟了幾分,又聽他們是知禮之人,就更願幫忙。
那白胖小孩拜完,站起來,摘了掛在脖子上的一顆用紅繩栓著的狼牙,遞給月霜:“這個請大人收下,你幫助了我們,我也應報答。隻是現在身上無黔族的信物,這個是我母族佩族的族令,是我母親給我的,今天,我把它交給萬大人。”
月霜怎能收這麽貴重的東西:“不必如此!”
“收下吧,現在我和達兒身無長物,能送的隻有這個,請萬大人千萬不要推辭。”魁梧漢子說道,“萬大人是我們的朋友,等我們平安回到佩族,一定還會重謝。”
“既如此,我就收下了!”月霜說道,“我會留著它,等南北一統那天,你們若來昭陽京,我一定好好招待你們!”
阿蘭南下檢軍,把已歸屬於江六軍的澤陽軍放到了最後。
北朝這邊,公主親自南下,士氣高漲,主要蘇北湘的軍儲也做的不錯,阿蘭所到之處,除了關切慰問,鼓舞士氣,還有軍餉和物資隨到隨給,其他軍聽說後,翹首以盼,打仗都有勁了。尤其是樓二軍的前鋒營,金秋和高升他們,天天卯足了勁要立個大功,讓公主前來,風光迎接,軍餉翻番。
樓玉對此非常滿意,輕鬆拿下三城,繼續揮師南下。
而南朝那邊,因過年時崔一和朝突的親軍彼此之間起了衝突,洛州戰場已停歇好幾日,樓玉越打越靠南,駐紮在南都三十裏外的臨川,枕戈待戰。
四月下旬,南朝軍敷衍的在洛西主攻了幾次,之後消極對戰。
阿蘭每日聽步蓮華的線報,都眉開眼笑,不高興那是假的。樓玉打到臨川的那日,收到消息的阿蘭得意道:“是時候琢磨一統之後的事了。”
步蓮華問她:“諸多事宜,殿下之前不都在做了嗎?”
阿蘭說道:“嗯,是在做。不過我剛說的不是那些……我在想的是,攻破南都後,我是燒了龍泉宮更暢快,還是推平它更暢快?”
步蓮華默了半晌,喜氣洋洋道:“別想了殿下,可能都不行。”
阿蘭刹住腳,問道:“……怎麽,我南都打下了,還不能燒個龍泉宮?我想起那狗皇帝,隻有把他燒成灰才能解我心頭的惡心感。”
“蘆大人會上奏殿下,留下龍泉宮的。”步蓮華說,“那可是前遼神龍年間,機樞大家唐裕的手筆,殿下要是一把火燒了,蘆大人可能要氣病三年。”
步蓮華所說的蘆大人是工部侍郎蘆塔山,他人老性拗,年後奉旨翻新昭陽宮,阿蘭說簡單就好,他卻偏要做精工細活,阿蘭看過他給的昭陽宮奏請圖之後,剛說了一句,不必如此繁複,簡單就好,結果就被蘆大人‘教訓’了一上午。這位老臣還引經據典,搬出各朝各代國主皇帝所住宮殿,讓她比較。
“一統之後,殿下的昭陽宮還是如此破舊,豈不是讓後世人笑話我們大宛沒有能工巧匠嗎?那臣這個工部侍郎,不就是要被按上無能的帽子,遺臭萬年?!”
阿蘭:“哪有這麽……”
蘆塔山見她還未聽進去,立刻搬出了南朝偽帝。
“連南朝那個狗皇帝都知道住前遼唐裕大師建造的皇宮彰顯身份,難道殿下想一統登基之後,還住這個破宮殿?一統之後,怎能還不如一個被我們踏平的南朝!總而言之,昭陽宮這個破宮再住下去,老臣就引咎辭官,回鄉丁憂去!讓殿下住破宮殿?!老臣可丟不起這個人!”
他絮絮叨叨,阿蘭聽得厭煩,嘴上不好說什麽,因她知各行有各行的規矩,自己對此的確一無所知且沒什麽要求,因而隻是點頭,口中道,那就依蘆大人說的來吧,然而心中卻想,破宮?我昭陽宮哪裏破了?起碼蓮華還在種花,這時候開得正好,破?簡直胡說。
現下她剛有了燒龍泉宮的念頭,步蓮華就提醒她三思。
阿蘭陷入沉思。
也是,如果她因泄私憤燒龍泉宮,暫且不說別人,不說百姓如何看她,隻蘆大人一個人,就一定會氣昏過去。
她是立誌做明君的人,在這種事情上,自然不會任性為之,讓老臣心寒。
於是作罷,阿蘭說:“算了,我收回剛剛的話。史書有雲,燒宮屠城乃暴君行徑。”
步蓮華笑道:“殿下終於領悟到了讀史的重要性,吾心甚慰。”
“你在做什麽?紙鋪開了這麽久,卻不寫。”
“我要畫江開。”步蓮華放下筆,“結果想不起來他什麽樣子了,又想到小孩子一天一個模樣,還是算了吧。”
初生時皺巴巴的江開給阿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阿蘭說道:“還能什麽樣,兩隻眼睛一張嘴,像紅棗成了精,你要不就畫個棗子給江寧。”
步蓮華又道:“殿下真是好聰明,又一個難題解決了。如今你是越來越聰明,你說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阿蘭哼笑道:“壞事。因為你拍馬屁的水平越來越高了,我差點沒聽出來。蓮華,你自己對照著史書看看,你說你像不像奸險小**國佞臣?最拿手的就是哄我開心。”
“開心嗎?”
阿蘭狠狠點頭:“那是自然,誰被誇不開心啊?我挺開心的。”
“那就好。”步蓮華甚有自知之明,“我也做不出什麽豐功偉業了,然而,餘生哄著你當個開國立朝之帝,留名千古之明君,這功績也不小了,成就你就是成就我,你開心才喜歡一直聽我說,聽我哄你。”
阿蘭玩笑道:“萬一你要哄我做昏君了?”
“昏君?”步蓮華詭異的停頓片刻,幽幽說道,“恐怕你昏君還沒哄成,我就先被累死了……”
隔日,六百裏加急,給江寧送來了他兒子的肖像畫。
升級為爹的江寧滿懷期望,興奮的顫抖著雙手展開肖像畫,預備要誇的話在看到畫中央的六個大字時,全堵在了喉嚨,腔的他一陣咳嗽。
六個大字為:“你自己回去看。”
江寧不死心,翻來覆去研究這這張紙,終於在一小角落裏看到了一顆紅棗,蠅頭小字旁邊注釋:“你兒子大約是這模樣。”
江寧魔怔了,脫口而出:“糟了,不會真生了個紅棗吧?”
晚上還沒從這等不著邊際的胡思亂想中走出,月霜回來時,隻見江寧拄著拐,虎虎生風走來,緊張問道:“……兒子真是紅棗?!”
月霜反應過來後,哭笑不得,覺得此事動嘴皮子解釋效果不佳,於是果斷出手,把江寧給打醒了。
“怎麽可能!”
“哈哈哈……我就說嘛,想都不會是。這還生了個奇談雜說裏的妖精不成?哈哈哈哈是你說,你哥也這麽畫,我還真將信將疑了一下午呢。”
北朝年後一直平順,連百姓也瞧出了大勢所向,人丁回流更是厲害,南朝戰場乏力,朝中卻有想做出功績的庸臣,開始效仿南都,寬進嚴出,賀族和步蓮華設的探聽線脈,為不暴露,這些日子都暫時歇了。另一麵,善堂也越來越不好做了,能成功到達墨城的孩子書生越來越少。
蘇北湘聽說後,有種自己的基業被南朝給一鏟子砸平了的不爽感,他因放肆過一次,現在行事越發少爺脾氣。
賀族和步蓮華的線脈暫且歇息,隻撿重要的軍政消息傳遞時,蘇少爺金算盤融了,重金聘了一些江湖人士,摔碗結義,繼續做善堂大業。
旁人問起蘇北湘,為何這節骨眼冒此風險,蘇北湘咬牙切齒道:“那群人渣不懂怎麽養孩子,那就讓我來養,我畢生就這點追求,誰要攔我與誰為敵!”
月霜得知後,驚道:“湘哥是越來越任性了……不過,沒想到湘哥任性起來,倒是蠻對味兒的!”
江寧笑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誰家的,謙兒他就是人有點實心眼,其實細究起來,比我還靠譜,他大事不含糊的,你看這事辦的多好,行事之前,先和江湖人士大張旗鼓的拜了把子,以後那些英雄好漢做事,就是兄弟情誼,江湖規矩,兩頭不沾,南朝想抓也抓不到什麽把柄。”
阿蘭也是這麽想的,蘇北湘重金結義之事傳開後,她一拍腿,說道:“回去給蘇北湘鑄兩個大金龜,放在他家門前鎮宅!”
步蓮華道:“殿下拿不出這麽多錢,想想就好了,可別腦袋一熱承諾出去。”
阿蘭想起她南巡前,戶部呈報的國庫賬簿,歎息:“……我之前,就是很早很早以前,還在南都討飯的時候,以為皇帝是天底下最有錢的,沒想到……”
打仗打錢,從備戰到打完數年,錢依舊像河水一樣,嘩嘩東流,永不停歇,各種水渠田宅宮宇,也都要錢,她動一動,也要錢……
阿蘭從沒見過這些錢,隻見戶部每月遞來的賬目上,那些款項不停地動,隻聽戶部的人,幾乎沒過多久,就要說一句:“殿下整治吏部……要錢……”
“工部尚書修造祭天台……需錢……”
“兵部……禦史台昨日請奏陛下……要錢……”
“南軍俘虜……如何處置……錢……”
阿蘭有次夜間發夢,大喝一聲:“都閉嘴,沒錢!!”
步蓮華推醒她,笑了半宿,阿蘭清醒過來後,坐在榻上發懵,天快亮時,幽幽道:“兜兜轉轉一大圈,做了皇帝還是要討錢……”
她總有種錯覺,做了儲君後,蕭九漸漸放權,阿蘭接觸的越多,想的越多,越覺得自己比之前更落魄。
南巡終於到了樓二軍。
儲君駕馬,一身戎裝出現時,這些之前就見過儲君的樓二軍兵士像瘋了一樣,嗷嗷叫著歡迎她,金秋差點興奮地要搭弓射箭,給儲君來個轟轟烈烈的見麵禮。
樓二軍龍旗飄揚,各位兵士身上的明黃龍袍也越發耀眼。
樓玉行了軍禮,迎阿蘭入總軍帳,感慨道:“殿下之前從這裏離開時,還隻是個剛入北朝的普通姑娘,再次回來,已經是麒麟衣加身的一朝儲君了。”
阿蘭心情大悅,莞爾道:“這也要謝謝樓將軍,裏麵有你的一份功勞。”
樓玉大方道:“那就請殿下記住之前的承諾,將來給個好聽點的封號。”
“沒問題。”
盡管步蓮華不多疑,此時也不免要多問一句:“什麽封號?”
樓玉哈哈笑了起來:“瞧把你給嚇的!我還能有什麽封號?要是向阿蘭討要帝君封號,你豈不是要抽死我?”
“……”步蓮華輕咳一聲,道,“隨口問問而已。”
晚上開宴前,阿蘭又去了一趟弓兵營。
弓兵營裏的士兵還和以前一樣,熱情似火,一個個湊上前來,請求阿蘭再叫叫他們名字。不過也有收斂,畢竟阿蘭身份不同,這次倒不是光著膀子往前湊了,大家的衣服都穿的整整齊齊。
阿蘭笑眯眯道:“我都記著呢。”
她挨個叫出名字,然後沉默了。
少了六個,其中就有阿蘭誇他名字好的矮個子,高升。
阿蘭愣在那裏,士兵們默默看著她。
阿蘭沒忍住,背過身去,仰起頭,生生將眼淚忍了回去。
“……你們都辛苦了……”阿蘭輕聲說道,緊接著,她又道,“不,不是……說這些話,分量太輕,你們都是我北宛的子民……都有家人,有愛人……是一條活生生的命……”
金秋道:“殿下,我們可是北宛的虎狼之軍!自古征戰,哪可能全都能平安返家?我們戰士,死在沙場上是最高榮耀,隻要仗打贏了,開盛世了,太平了,我們就算屍骨無存也值得!”
“從軍入伍,就是誓死效忠殿下。”又一個兵說道,“賀然姐說過,山河血鑄,戰而生之人是傳承,站而死之人是鑄此山河的一份子,這是榮譽,也是做人的責任!”
阿蘭情不自禁站了起來,眼中析出笑意:“好……說得好!”
那晚宴席之後,阿蘭在軍中暫歇,夢中隻覺大風呼嘯,陣陣兵戈鐵馬之聲,她猛然睜開眼睛,夜晚寧靜,臨川天熱得早,夜裏已有蟲鳴之聲。
阿蘭從夢中醒神,剛要鬆口氣,忽然聽到了暗門傳聲。
消息從北而來,第一遍時,阿蘭愣住,不可置信的又聽了一遍。
待第三遍之後,阿蘭已披衣出帳,見步蓮華也掀開軍帳,嘴角緊抿,望向北方,紅綾在溫熱的風中飄舞著。
阿蘭走近,輕聲問道:“……要不要告訴小七。”
“賀然應該會告訴他。”步蓮華說道,“我想,訃告不久之後就會傳遍十三州……”
阿蘭深吸口氣,說道:“我……我該做些什麽?”
“樓沁不僅是我大宛功臣名將,也是前遼的將軍,威望很高,如同之前的南朝陸將一樣,他逝世,我朝應宣布停戰吊唁。”
樓沁夢中逝世,三日後,昭陽京發出訃告,大宛宣布停戰一個月。
年後戰場,南朝屢屢失利,似乎心也不在洛州戰場上。
不久之後,南朝偽帝頒詔,宣布南軍停戰休整,順便悼念大將軍樓沁。
樓玉一身孝服,卸甲歸京,扶棺下葬。而蕭九卻來信讓阿蘭繼續待在洛州戰場,下月十號就以儲君令發起總攻,迅速徹底的拿下洛州。
樓玉走時,一滴淚也沒流,平靜說話,平靜給前來送他回京的人道謝。
阿蘭道:“你走之後,祖父就病了,我沒想過,他們竟沒對你說……”
“是祖父的意思。”樓玉說道,“我知道,我離京時,他忽然跟我他想家人了……我有準備。”
“樓玉,保重。”
“我會很快回來的。”樓玉說,“老頭子心裏惦記的是一統大業,我身為他的孫子,樓家最後能戰之人,怎敢給他丟臉,令他失望?”
他說完,揚鞭策馬,發白的孝服在騰起的塵土中,漸漸枯黃,消失。
“一個月內。”阿蘭轉身,對周圍人說道,“一個月內,各州戰場都給我準備著,等吊唁期一過,拿下洛州,進攻連海洲!”
“遵令!”
作者有話要說: 我回家了~
感慨萬千!!
謝謝巫覡,飄然雨蝶夢,汝汝醬,辣雞作者不配我射1億,loveless~~~好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