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金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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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後和未誼麵麵相覷,想著是頭一遭離得這麽看見七皇子發瘋,有點不知所以,雖然未誼擋在皇後跟前,可還是架不住一個半成年的皇子,身子趔趄了一下,好幾次栽倒在皇後身上。

    小張德順從外麵小跑進來,同福鑫一起半拉半拽的把毓祐帶走了,毓祐走的時候頭上還插著好幾支分心和花鈿兒。

    典熙回頭看著毓祐瘋魔的樣子,前一刻的心酸突然讓她破啼而笑,在皇後麵前沒繃住,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

    皇後驚魂未定的樣子看著典熙,又看了看寧貴嬪,略微整了整衣襟:“你這日子也夠苦了,前幾年拉扯兩個不容易,如今苦日子到頭了,典熙現在是咱們頭一個護國公主,這以後母憑女貴,毓祐的婚事都好張羅了。”

    寧貴嬪眉頭還是凝著淡淡的愁緒:“臣妾這樣的人還求什麽呢?隻有兒女平平安安、順順遂遂的,臣妾就是死也瞑目了。”

    皇後低垂了眼,也不知說些什麽好,就聽外間小張德順朗聲道:“皇上駕到。”

    屋裏的人聽聞皇上到了,紛紛收起了情緒斂身行禮,皇上今兒一身夔龍紋的龍袍,頭戴九珠梁冠,大步走進屋裏,“起身吧,都別站著了。”說著他指了指一旁的靠椅示意她們坐下說話。

    墨扶和趙直筌跟在皇上的後麵,墨扶的目光落在精心打扮的典熙身上,眸中不禁一亮,平時總是覺得典熙人小鬼大,今兒再瞧瞧這端莊的模樣,似乎已經能窺見她長大後的容貌。

    皇上坐在太師椅裏,對皇後道:“朕才剛去坤寧宮尋你,沒瞧見你人,沒想到你到這兒來了。”

    皇後道:“本宮是想著護國公主即將到護國寺為國祈福,寧貴嬪身為母親肯定有許多話要交代她,不好讓公主再到臣妾那兒去浪費時間,娘倆好好說說體己話,才是最重要的。”說著便換上了一副悲憫的神情:“典熙不像臣妾的典儀,十歲以後便住在重華宮,不同本宮親近,做母親,本宮現在最體諒寧貴嬪的心情了。”

    皇上握住皇後的手:“你這樣體恤別人,連朕都沒想到。”說著皇上轉頭看向典熙道:“來,過來讓父皇瞧瞧,真是大姑娘了,有了自己的擔當,以後咱們就是大姑娘了。”說著捏了一把典熙的小臉蛋,典熙聳了聳肩嗤嗤的笑著。

    皇上順勢把典熙抱在懷裏,讓她坐在自己的膝上,“今晚父皇來陪你用膳好不好?你、朕,還有你母親和皇兄,咱們一起。”

    典熙笑得像三月桃花瓣爛漫,甜甜的道了聲好,皇後則道:“皇上,眼瞧著出宮的日子就在眼巴前了,妹妹定還有許多話要囑咐護國公主,何不讓她們娘倆說說體己話?”說著皇後又換上一副雍容的姿態,徐徐道:“這典儀的親事啊,臣妾總覺得定下的匆匆忙忙的,都沒時間好好同她說道說道,如今她走了,本宮這心裏空嘮嘮的。”皇後越說越哀淒,剛過三十的人看上去像度過了大半輩子似的,開始絮絮叨叨的回憶起以前了。

    典熙心裏覺得皇後這般太煞風景,動不動就拿她長姐出來說事,唯恐別人不知道她這幾個月過得多麽淒慘似的,還好她長姐是個開闊的人,不像她的母後,肚子裏有花花腸子。

    墨扶低垂著眼,偶爾抬頭看看皇後一個人唱獨角戲,荒腔走板的讓人尷尬,左不過想把皇上從建福宮裏請到坤寧宮,墨扶看了看茶幾上的頭麵,就知道皇後可是下了血本來維護她這個國母的形象呢。

    皇上聽皇後說了一大通,想想覺得也是這麽個理,對著典熙說:“既然你們母女有體己話要講,朕也不好在這,省得你們都拘著,說不痛快,等到你出宮那一天,父皇在保和殿前,親自送你出宮。”

    典熙點點頭,說了聲好,寧貴嬪也欠了欠身子,道:“多謝皇上、娘娘體恤,臣妾這個做母親的先謝過皇上皇後厚愛。”

    皇後道:“妹妹說的是哪裏話,這要是放在外麵,咱們也是一家子人,這麽說可就見外了。”

    墨扶心裏覺得好笑,皇後這戲她一個人唱得盡興,總比不得大家一起盡興的好,遂上前一步道:“皇上,既然典熙帝姬如今已是欽封護國公主,實屬當朝一品,臣覺得殿下如今依然屈居於凝暉堂怕是不合適,臣以為應當擇宮而居,才合理法。”

    皇帝看著他凝思了一會兒,“是這麽個理,你覺得把典熙安排在哪一個宮合適?”

    墨扶說:“《離騷》有雲:濟沅湘以南征兮,就重華而陳詞。舜為重華,這宮中除乾清宮、坤寧宮之外,就數重華宮最為尊貴了,而且重華宮乃是純禧長公主出降前的寢宮,配以護國公主的身份最合適不過了。”

    皇後聽了心裏很是不舒坦,這是活生生的讓典熙取代她女兒的位子,“這東西各宮大大小小宮苑不下三十所,怎生偏偏要選在重華宮呢?而且這重華宮典儀出嫁以後尚未打理,護國公主住進去怕是不妥罷?”

    墨扶哎了一聲:“皇後娘娘此言差矣,如今國庫空虛,若是為護國公主另擇寢宮還需裏裏外外重新裝潢,倒是重華宮一切物什擺設都還在,這樣也避免了勞民傷財,況且,臣相信,典熙帝姬既然已經欽封為了護國公主,就一定會萬事為皇上著想,定是不會介意這些小事的。”說著墨扶看向皇上懷中的典熙。

    典熙會意道:“兒臣也覺得重華宮不錯,離得我母親近,彼此也好照應,兒臣之前去過一次,還是長姐在的時候,兒臣很喜歡那裏。”

    “既然如此,那就好辦了......”皇上尚未說完,皇後連忙打斷道:“皇上,這護國公主還有幾天就要出宮修行,這幾天還是住得離寧貴嬪近些的好。更何況,以後公主典儀回京,也好有個去處不是?”

    墨扶對皇後說:“娘娘切勿擔心,京中鎮山閣旁的公主府馬上就要竣工了,以後就算公主回京,也要住在公主府。”

    皇後連忙擺擺手:“說的也是,這典儀回京是不能再宮中常住了,不過妹妹和典熙總要多親近親近不是?”說著便看向寧貴嬪道:“本宮是過來人了,這女兒家啊,就這麽幾年的功夫願意同你親近,等到往後年齡大了,有了自己的心事,那你是想親近也不成了。”

    寧貴嬪也料想著沒幾天了,再瞧瞧墨扶,似乎也隻不過是打趣皇後,就道:“這寢宮這事兒還是等典熙回來再說也不遲,倒時候該住哪兒,也許另有安排。”

    墨扶點點頭:“還是寧主子考慮的周到,是臣唐突了,既然如此,也就隻能委屈護國公主在凝暉堂住上幾日了。”

    典熙笑得得體:“無妨,勞煩掌印替我周全了。”

    幾個人瞞天過海的暗渡陳倉,如今典熙混到了“護國公主”名頭,寧貴嬪也晉了位,成了一宮之主,自打傍上墨扶,她們也算得上平步青雲了。

    到了宮裏掌燈時分,建福宮裏關起門來,寧貴嬪帶著典熙和毓祐用膳,幾個貼心的仆婢在跟前伺候,典熙聽了好一陣寧貴嬪的教誨,什麽“正潔於內,誌於四德。”,要聽住持的教導,說了一晚上,聽得她耳根子生繭,回到凝暉堂的時候都已經戌事將近了。

    凝暉堂的內外間用水晶珠簾隔開,冬葵掌了燈,燭火搖曳,映在珠簾上有星光的美,白日裏的尊儀褪去,典熙枯坐在暖榻上,感覺是沒由來的寂寞。

    “公主,奴婢把床鋪好了,公主就寢吧。”青果整了整那紅綃軟帳,對她說。

    “你們都下去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典熙幽幽道。

    冬葵聽了這話放下手中的撥燈芯的銅鉗,問道:“公主不高興?”

    典熙斜著身子撥弄著炕幾上的小水仙,墨扶心思細,用一個琉璃海碗盛滿了水,再將幾株小巧鮮嫩的水仙連根浸在裏麵,時不多日就可以開滿整碗,“鬧騰了一整天,乏了。”

    冬葵道:“那奴婢先伺候公主把翟冠取下來,公主要是想坐一會兒,奴婢去備一捧佛經和安眠茶,也許看著看著,就困頓了。”

    典熙點點頭,也不做聲,算是默認,冬葵上前小心翼翼的取下她頭上的發釵,九翟冠取下後,一頭的青絲披散在肩上,脫掉繁瑣的服飾,頭上輕省了不少,讓人覺得她還是那個她。

    冬葵取來了一捧書,一一攤放到她麵前,什麽《地藏經》、《法華經》、《楞嚴咒》,說實在的她連這裏的字都還識不全,更何況念了。

    冬葵出去把門帶上,典熙便把那一捧書推到了一邊,又開始撥攏那碗水仙,順便抄起炕桌上的黃銅剪專心修剪起枝葉。

    屋裏寂寂無聲,典熙專心於她那盆水仙花,人一旦專注起來,便什麽都忘了。

    “公主不開心?”就聽水晶珠簾外傳來墨扶的聲音。

    典熙烏黑的青絲低垂,直起身看見水晶簾後墨扶的身影,喃喃道:“你第一次到靜怡軒來,也這樣是站在珠簾後。”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三更,歡迎大家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