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秋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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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典熙到了崇敬殿的時候, 內外命婦都已經到齊了, 她在眾人裏看見了寧嬙,按道理來講她算不得外命婦,不過瞧著是隨平陽侯夫人所來, 她也不好拂了人家的麵子。

    “參見護國公主。”女人們的聲音總是悠悠然的如悠揚的笛聲,比太和殿前的眾臣要輕揚悅耳許多。

    典熙緩緩移步到正殿前的紫檀軟墊寶座上,照著陸嬤嬤的教導, 心裏想著自己長姐的模樣, 如今置身其中,她才曉得長姐生來受的是怎樣的朝拜。

    典熙緩緩坐下,冬葵端來鈞窯茶盞, 她抬手拿起茶盞, 微微翹起指頭,揭開茶蓋輕吹了幾下之後,遞到唇邊,呷了一口又遞回給冬葵,這是皇權的至尊的一麵,別人站著, 她可以悠然的喝茶。

    “都坐罷。”一套虛禮下來,典熙發話讓眾人平身落座,來人有她的三位皇嫂和燕王妃, 平陽侯夫人帶著自己的外甥女寧嬙,以及各位尚書家夫人,不過落在最後帽椅裏的女子雖然不相識, 但看起來倒是麵熟。

    王妃同官夫人的區別跟衣製可以看出來,最後的女子看起來應當是官夫人。

    “那位是......”典熙問道。

    司徒楚怡款款站出來,欠了欠身:“小女司徒楚怡,兵部尚書家長女,因母親娘家有事,所以小女替母親前來。”

    典熙笑了笑,嘴角的弧度彎的恰到好處:“原來如此,本宮還思量著誰家的夫人這樣年輕貌美呢,原來是尚書大人家的明珠。”

    楚怡低垂著頭,想起麵上之人便是毓祐的妹妹,可能是愛屋及烏的緣故,她對麵前的公主有很濃的親切感:“公主說笑了,小女尚未說親。”

    “哦?”典熙來了興趣,因為瞧著眼熟,所以也備有好感:“敢問司徒小姐芳齡?”

    “小女年方十六。”司徒柔聲道。

    典熙心裏不住歎道甚好甚好,同她哥哥年貌相當,還是兵部尚書家的女兒,若哥哥能同她們家喜結連理,那可謂是如虎添翼。

    典熙正思量間平陽侯夫人道:“公主今年也及比笄了罷,和我家寧嬙是同樣年歲呢。”

    典熙這才轉頭看了看右手邊的平陽侯夫人,平陽侯夫人年逾五十了,因為不像皇後那樣精心包養,所以看上去有些老顏。

    “本宮是臘月生的,雖然是到了及笄之年,可要比常人小上一整歲呢。”典熙笑著道,看向身後的寧嬙,常人都說是京城第一美女,這樣近的觀察確實美的很,明眸皓齒,看上去楚楚動人,隻是一想起她在廟會上的一番話,總是讓人想起又一個嫿宜。

    典熙目光落在平陽侯夫人身後的寧嬙身上:“寧姑娘真美,本宮剛回宮的時候,就聽後宮的娘娘們提起過你,說你貌比天仙,豔色絕世。”

    寧嬙心裏頗為得意,麵上卻裝得誠惶誠恐,之前她就聽聞別人說深山藏絕色,清修回來的護國公主傾國傾城,再加上榮光無限的公主頭銜,哪是她一個侯府家的表小姐能比得上的,京城第一美人的稱號怕是要換人,那日遊街她瞧的不清不楚,如今近了看,人家也誇她貌美呢:“公主說笑了,同公主比起來小女當真是姿色平平,哪及公主真國色呢。”寧嬙垂首道,“不過......公主瞧上去有些麵熟呢。”

    典熙會心一笑,當初廟會上寧嬙估計都沒正眼瞧她,更何況人靠衣裝,她穿了菊花方補的吉服襖裙,又描了紅妝翠眉,寧嬙本是個目中無人的性格,想必是想不起她來的,“本宮同皇兄有容貌上相似,大概是因為之前見過本宮的兄長罷,不過本宮聽聞寧姑娘京城第一美人的稱號之後,甚為好奇,所以今兒還特特備了一份薄禮送予你。”

    寧嬙忙不迭的跪下謝恩:“小女謝公主賞賜。”

    典熙從冬葵手裏接過一個紅木雕花的錦匣,遞給寧嬙,寧嬙歡喜的迫不及待打開來看,麵色卻頓時僵硬在那裏。

    典熙重新端起矮幾上的茶盞,竊竊的看著寧嬙的表情,心裏覺得痛快,呷了一口道:“這雙繡鞋是當初本宮在佛寺清修時所穿的繡鞋,雖然不值幾個錢,但好歹受人間煙火,想必配你綽綽有餘。”

    寧嬙的嘴角抽了抽,臉色青白,就一雙地攤上平常不能再平常的鞋,寶藍色的錦麵加上一簇火紅的牡丹,俗氣的不能再俗氣,連她的丫鬟都不屑於穿這個樣式,不知自己哪裏得罪了這個護國公主,要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給她難堪。

    還是一旁的寧王妃老練:“可真是獨一無二的賞賜呢,寧姑娘怎麽還不謝恩?”

    女人總是善妒的,尤其長得美的人更容易遭人嫉恨,當初她回宮時容妃的一席話點醒了她,也曉得了為何墨扶要讓她蒙麵回宮,所以她不得不把這戰火轉移到寧嬙身上,想必也是這些年寧嬙攢足了風頭,不少人都想著看寧嬙的醜態,所以若是她想針對寧嬙,那可當真是一堵眾人推的“嬙”。

    寧嬙謝了恩,便退到了一旁,典熙瞥了一眼自己的寧皇嫂,這位皇嫂似乎對寧嬙也頗為不滿,不過聯想一下最近京中所傳的“寧嫁寧王為妾,不嫁七皇為妻”的傳言,大概也就從這兒來了罷。

    這事兒倒是被她猜著了,寧王妃向來瞧不上寧嬙,明明是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出來的小家子,不知是平陽侯家哪裏來的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偏偏要攀上個皇親國戚的銜兒,想想這倒貼的嘴臉就讓人生厭。

    後宮裏勾心鬥角,連外間也不外乎如此,人人都有一張偽善的麵孔,看上去笑意盈盈,一旦你觸及到了她的禮儀,她就會露出獠牙,瞧容妃和樂嬪就不難理解。

    內外命婦有許多,接見恍惚間就過了大半日,之後便又要回到同陸嬤嬤鬥智鬥勇的生活當中去。

    時間過得霎快,建福宮外直殿監新搬來的幾盆蓮座菊花開得正盛,金燦燦的團簇華麗堂皇,過不了幾日,一晃兒都秋涼了,各宮就要發炭火了。

    寧貴嬪的晉位時日眼看就要近了,就在三天以後,如今的建福宮也不若當初靜怡軒那般寒酸,寧貴嬪初入建福宮時還有些妄自菲薄,總覺得自己擔不起這麽富麗堂皇的寢宮,如今她位列妃位,這雕欄畫棟的裝潢,富麗堂皇的陳設,她都已經安常處順了。

    她歪坐在暖榻上,手裏拿著一本殘本的《五十二病書》,夕霧手裏端著百子果盤進來道:“娘娘,兵部尚書家的大夫人求見。”

    寧貴嬪疑惑道:“兵部尚書家夫人?”

    夕霧道:“正是。”

    寧貴嬪兀自道:“本宮素來與兵部尚書家的夫人沒什麽瓜葛,怎麽單單來求見我?”

    “奴婢也不曉得,但是尚書夫人是帶著女兒來的。”

    饒是寧貴嬪再聰慧,也想不到司徒楚怡無意間“瞧上”了她的兩個孩子,不過既然人都已經到門口了,斷沒有拒絕的道理。

    “本宮再正殿見她們母女。”寧貴嬪說著便正了正上身的短襖。

    寧貴嬪到了正殿的時候,司徒母女已經在正殿裏端坐了,見她出來連忙站起身,“妾身攜小女參見貴嬪娘娘。”

    寧貴嬪上前虛扶了一把:“司徒夫人快快請起,好不容易進宮一次,還要守著虛禮就見外了。”

    據說司徒夫人年愈二十才生有一女,所以極為疼愛,想必就是身後這位明眸皓齒的女子,司徒夫人如今年逾四十,但看上去也保養得宜,所以十分年輕。

    司徒夫人略有些歉意,雙手緊握著道:“娘娘不日就要升為妃位,妾身今日特意為娘娘送上賀禮,是一對穀紋連環璧,想著娘娘晉位當日定是人來人往,招待不來,所以這才提前來拜賀。”

    寧貴嬪得體的笑笑:“夫人有心了,考慮的這樣的周到。”說著便望向一直端坐的司徒楚怡道:“這便是令媛罷?生的真是花容玉貌,尚書大人一定很疼愛罷?”

    司徒夫人歉意道:“都是妾身和我家老爺慣的,不瞞娘娘,今日妾身前來,便是替我家楚怡有個不情之請。”

    “哦?”寧貴嬪咦了一聲:“夫人但說無妨,隻要本宮能幫上忙,定會盡己身綿薄之力。”

    司徒夫人絮絮道:“不瞞娘娘說,妾身的楚怡月前出遊,偶然見到了一位公子,這情到此處啊,娘娘是知道的,我這不成器的女兒結果日思夜想,還害了病,結果,前幾日小女替妾身進宮拜見護國公主,剛好與那位公子偶遇,才知道是公主的親哥哥七皇子,妾身今兒這也是舍得下老臉,來替我這女兒說說情,看有沒有機會同七皇子結為連理呢?”

    寧貴嬪聽得一頭霧水,這毓祐通常都是從國子監裏的太學回他的延春閣,何時會與司徒姑娘在外麵偶遇?“司徒夫人可確定本宮的祐兒?別到是認錯了人,你我反而亂點鴛鴦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