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第80章 羲和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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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後點點頭, 似乎是最公正不過的人了:“不管怎麽說, 護國公主在清修時下山遊玩,實屬不應當,但無論如何, 也應當問問清楚。”說完皇後看向趙直筌:“趙直筌,你去傳楊路平進宮,就說本宮有話要問他。”

    趙直筌看了一眼墨扶, 又瞧了瞧皇上, 皇後不曉得給舒妃灌了什麽**藥,竟然壯了膽子來觸司禮監的眉頭,墨扶暗裏手下往左指了指, 趙直筌會意的出去了乾清宮的門, 他站在抱廈底下,看著月明星稀的蒼穹,心裏思量著墨扶剛才的動作,往左指?這是什麽意思?

    趙直筌往左瞧了瞧,東一長街?東麵?那是奉先殿?他心裏急的前段時間督主有一位故人曾來拜訪過墨扶,似乎有求於他, 墨扶當時特意安排他在僧錄司做了僧官,他記得那人以前定是在護國寺當差!

    劉礪的鼻尖被凍得通紅,這時候掖著手上來問道:“幹爹?怎麽辦?”

    趙直筌眯縫著眼道:“你去奉先殿找一個叫......叫做淳玄的人, 把這乾清宮裏的事兒一五一十同他講清楚,讓他趕緊來救駕!”

    劉礪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好嘞!”

    趙直筌那頭趕緊去通傳楊路平,誰知楊路平來的很快, 像準備好了似的,玄色的狐皮大氅,手裏一個鎏金景泰藍暖爐,大闊步的走進乾清宮,楊路平是皇後的外甥,今兒明擺著就是舒妃娘娘與皇後聯手下的局,出的是險招,若是墨扶倒下了,整個司禮監不知道會被除掉多少人。

    楊路平一身凜然整齊的模樣,他有一張寬麵相,聲音粗獷而低沉,看上去一副王公的貴族氣質,拱手道:“臣楊路平,參見皇姨夫皇姨母,大年安康。”

    皇上沒有發話,皇後一本正經地問道:“路平,前些日子你同本宮說,偶然在集卉亭聽見徐高厲與公主之間的談話,說兩人曾在廟會上相識,此事當真?”

    楊路平拱手道:“正是如此,說當時臣聽見兩人在廟會上醉夢館相識,徐高厲還說什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什麽的,也說什麽年輕的女子愛玩,總是難免。”

    皇後道:“既然如此,皇上,典熙確實在本應清修的時候下山遊玩。”說著她自己就像是正義的化身一般,“你身為護國公主,雖說年僅十歲就遠離母親與長兄到護國寺為國祈福,但是皇上也給了你與你身份相稱的封號,那就是‘護國’,這個封號可不是什麽隨隨便便的人就可以受封的,既然受封,就應當遵守理法,俗話說任有多大的品階就要辦多大的事兒,本應安安分分的在護國寺祈福才是,可是你卻下山玩樂,不思疾苦,擔不起這個稱號,本宮身為一宮之主,今兒就褫奪你護國的封號,貶出重華宮,重回凝暉堂居住。”

    這時趙直筌上前,壓低了聲音道:“皇上,僧錄司的闡教淳玄大師來了。”

    眼看就要把典熙趕出重華宮,皇後斜乜了趙直筌一眼:“一個和尚來做什麽?”

    趙直筌沒有理睬皇後,繼續說道:“皇上,這位闡教原本在奉先殿設壇講頌經文,做僧官之前曾是護國寺湛元大師的大弟子,公主在護國寺期間,一直都是他在照應。”

    皇上一聽是湛元住持的大弟子,連忙道:“既然是湛元住持的弟子,就快快請進來罷。”

    典熙一聽是淳玄來了,她看向墨扶,墨扶倒是一臉鎮定自若的模樣,微微搖搖頭,讓她靜觀其變的樣子,典熙就知道墨扶定是能化險為夷,否則這泰山壓頂的陣勢,怕是何人都不能無動於衷。

    在典熙的印象裏,淳玄一直都是個無比靜默的人,身上總是有著高山流順般靜謐的氣息,與世無爭的淡然,是個純粹而又幹淨的人。

    當淳玄低垂著眉緩緩走進乾清宮,原本眾人都被這年宴上的變故弄得人心惶惶,唯獨淳玄攜一身風雪,來的輕盈而又飄渺,仿佛整個大殿裏的氣氛都舒緩了,淳玄的眉睫濃密纖長,所以襯得他那雙眼睛總是水汪似的清澈,聲音徐徐不急。

    “貧僧淳玄,參見皇上皇後娘娘。”淳玄沒有像臣子一樣給皇上與皇後行大禮,一隻手立於胸前,手中一直盤算著紫檀佛珠,微微向前探了探身子。

    皇上問道:“今兒是什麽風?把淳玄大師吹來了?”

    淳玄微微揖禮,眼梢看見跪在地上哭得微紅了眼的典熙,和一旁珠釵散盡的妃子,想必就是寧妃娘娘了,淳玄正了正顏色道:“回皇上,貧僧才剛在奉先殿打坐誦經,宮人閑談間傳來了說公主與墨掌印有私情的消息,貧僧聽了駭然,才剛剛從奉先殿回去的護國公主竟然被人汙蔑與墨掌印偷情,不知是何人在背後造謠?”

    皇上皺著眉,問道:“你是說小熙剛剛從奉先殿回來?”

    “正是,貧僧早年同慧心一同服侍公主在護國寺的起居,四年之間多少有一些感情,年前貧僧在僧錄司任闡教一職,因為是故人,所以公主特意來看望貧僧,還問起貧僧師父的身體,聊了一些寺中瑣事,方才返回,不曾想,卻被有心人汙蔑。”淳玄臉不紅心不跳的回答道。

    舒妃橫眉冷豎,說道:“你胡說,你分明就是在幫穆典熙狡辯,夏端銘明明瞧見這對狗男女在私會,怎麽就變成了去你的奉先殿?!”

    淳玄完全不理會舒妃這瘋子,心中有佛,所以心中頗為寧靜,畢竟這個時候比的就是誅心,誰若是亂了陣腳,就容易滿盤皆輸。

    皇後道:“但護國公主祈福時下山玩樂,置皇上的聖旨於不顧,憑這一點,她穆典熙就是抗旨不遵。”

    淳玄一臉疑惑:“下山遊玩?”他微微側頭問跪在一旁的典熙:“敢問公主,皇後說的可是貧僧廟會帶公主出去化緣那次?”

    典熙抽泣著鼻子,點點頭囁嚅了聲:“正是那次。”

    淳玄繼續說道:“皇上,那次是貧僧帶護國公主下山化緣,尋求山下有佛緣之人,不料貧僧疏忽,與公主在廟會上走散了,皇上讓公主到護國寺祈福,吃齋念佛,那天下了早課之後,貧僧帶著公主去下山,想讓公主試著體會民間疾苦,想必是貧僧妄揣聖意,盼著公主若是能有朝麵聖,上達大燕子民的生活罷了。”

    皇上微眯著眼,思量著淳玄的話,“小熙,父皇問你,你這民間疾苦體會的如何?”

    典熙語氣中有些哽咽,但眼見事情有了轉機,她也不過是表現的楚楚可憐一些,“回父皇的話,父皇是有道明君,大燕的子民在父皇的治理下生活安康,商鋪林立,民間無饑餒,眾人喜笑顏顏,恕兒臣愚鈍,兒臣並沒有體會到疾苦。”

    皇上聽了不禁大笑,眼裏盡是慈愛:“雖然是奉承的話,但父皇愛聽。”

    不一會兒外麵的一個小太監來報:“皇上,徐少卿求見。”

    皇上咦了一聲:“徐恒的兒子?”

    小太監回道:“正是,徐高厲徐少卿,說是聽聞護國公主被冤,可宮裏隻傳了楊路平問話,覺得有失公允,就急匆匆趕來。”

    皇後顯得有些坐立不安,明明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司禮監與寧妃一家子,不曾想竟然被人扳回一局,冷言冷語道:“這徐高厲得信倒是快,不是有什麽人暗中通傳吧?”

    淳玄倒是說:“貧僧覺得既然要傳人證,就都一並到場方顯公平,隻傳皇後娘娘的親信,於理不合。”

    墨扶道:“況且當著眾王公的麵兒指認護國公主的不是也不是什麽小事兒,不出意外明兒全京城的人怕是都曉得了,舒妃娘娘看來不是想要教訓護國公主,而是存心汙蔑護國公主的清譽!”

    舒妃一聽駭然,膝行兩步淒然說道:“皇上,皇上,臣妾說的句句屬實,夏端銘確實瞧見護國公主於墨掌印私下幽會,皇上一定要相信臣妾。”

    墨扶道:“淳玄大師已經說過了,護國公主不過是去了奉先殿,舒妃娘娘妄圖買通重華宮人指認護國公主於臣有私情,所以也順便買通了夏端銘胡編亂造,反正做戲要做全套不是嗎?”

    此時徐高厲也來到殿中,道:“臣徐高厲參見皇上,參見皇後娘娘。”徐高厲看向典熙,拱手道:“公主恕罪,臣來遲了。”

    典熙搖搖頭,並不做聲,徐高厲又看了看一旁的淳玄,這應當就是傳信給他的人,“淳玄大師,別來無恙。”

    淳玄點點頭:“徐少卿,許久不見。”

    徐高厲道:“皇上,護國公主下山當日確實與臣見過,當時公主說她與自己的師兄走散了,所以在醉夢館等人,並不是楊兄所聽到下山遊玩,本來就是怕人誤會,所以公主才托臣保密,不料被楊兄旁聽了去,斷章取義這件事兒,容易蒙蔽聖聽。”

    舒妃一聽徐高厲的話,眼見自己安排好的棋局漸漸沒了優勢,她站起來指著淳玄、和徐高厲怒不可遏,她現在已經是急紅了眼,本來極有把握的計策,不知哪冒出來的和尚還有什麽少卿,她破口大聲道:“你們撒謊!你們一個個的,都偏幫著穆典熙這個小狐狸!”

    墨扶發狠了聲音道:“禦前大聲吵嚷,驚擾聖駕,汙蔑護國一品,舒妃好大膽子,來人,抓擒住她。”此時幾個武宦圍上來,把原本直著腰身的舒妃又按在地上,舒妃不停的叫嚷,掙紮的厲害,喊著汙言穢語。

    淳玄突然大聲蓋過舒妃的叫囂:“阿彌陀佛,舒妃娘娘,貧僧乃出家之人,不打誑語,護國公主下山一事貧僧的師父也知道,既然舒妃娘娘認定護國公主同貧僧下山化緣是錯事,那麽決定此事的貧僧與師父也一並有罪,皇上皇後若是想罰,師父年歲已大,就罰貧僧罷。”

    武王眼見自己母妃被抓,站起身,拿起頭肉上的割肉刀大聲道:“放肆!一群奴才膽敢冒犯娘娘,來人呐,把這群不知好歹的奴才拿下。”

    雖然武王手掌指揮使,可指揮使的兵馬僅限於京城,不管轄皇城內部,所以並無人聽從他的調動,墨扶陰狠的笑道:“武王禦前手攜利器,意圖謀反,一同拿下!”

    此時幾個禦前錦衣衛紛紛拔出繡春刀,幾人護在皇上麵前,幾人上前製止武王,武王本身沒有兵器傍身,隻有一把割肉的匕首,見“謀反”的罪名被莫名其妙的扣在自己頭上,登時不知所措,幾個錦衣衛上來將繡春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舒妃情急,無論她己身如何都無所謂,可是她的兒子是她的命根兒,任何人比不得碰不得,如今卻被人用繡春刀架在脖子上,她大喊了一聲:“乾兒!”

    作者有話要說:  淳玄:反正也是要還俗的人,打不打誑語什麽的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