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梅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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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典熙一早讓人送司徒楚怡出了宮, 小廚房裏做了枸杞紅棗糕, 盛在小白瓷盤裏做小食,葵水來之前,明太醫總是讓小廚房做一些暖宮的東西, 這樣不會太遭罪。

    冬葵把枸杞紅棗糕遞到典熙麵前:“公主在宮裏窩著好些時日了,奴婢昨兒路過宮後苑,見那裏的貼梗海棠和迎春花都開了, 公主不去瞧瞧?”

    典熙把手中的狼毫筆放下, 筆下是她剛剛寫的《地藏菩薩本願經》,用來為舒妃娘娘超度,雖然舒妃生前尖酸刻薄, 可是她至少對於武王是真心的愛護, 作為一個母親,她是合格的。

    典熙擺了擺手:“窗戶開一開,透透氣。”

    冬葵福了福,上前推開直欞窗,“公主快看,紅梅都開了。”

    典熙抬起頭, 窗的陽光明媚的像金子般璀璨,紅梅盛開,看起來喜氣洋洋的, 典熙放下手中的佛經:“出去走走罷,也不走遠,就去宮後苑瞧瞧。”

    冬葵看典熙總算肯邁出門去, 高興的不得了:“噯,奴婢這就去取公主的大氅來,讓青果那丫頭陪您散散心。”

    典熙笑著點點頭,算是應允了她的提議。

    宮後苑裏百木待興,可上麵落著愛愛的白雪,看上去也是美不勝收的雪景,映著金色的迎春花和鮮紅色的貼梗海棠,五步一景的宮後苑裏果然別有一番景致。

    武王兵變後的,宮裏人人自危,別看宮後苑裏的花開的多麽叫囂,也拯救不了宮裏的淒涼之景,尤其這宮後苑裏,人煙格外的少,典熙對著青果:“這雪後微涼,青果,你去再取一件大氅來。”

    青果噯了一聲:“那公主您別走遠,奴婢去去就來。”

    典熙點點頭,青果的身影在四神祠處消失,典熙沿著鵝卵石鋪就成的小路慢慢的走,四處景色出奇的靜謐,她往堆繡山那頭去,似乎聽見堆繡山後似乎有些異想,典熙躡手躡腳的走過去想一探究竟,柔弱的女聲從假山石後麵傳來,雖然隻是些微的聲響,但在寂靜的宮後苑裏,還是聽的真切。

    典熙離著那個奇怪聲音的石洞越來越近,正要探出頭去,突然身後有一股力量將她往後扯,典熙一個趔趄往後躺去,惚恍間看見是一個穿著宮女服侍的人,連忙把典熙拉走。

    典熙回身看見竟然是一身宮女服侍的嫿宜,頓時目瞪口呆:“三姐?”

    嫿宜豎起一根食指置於唇畔做出噤聲的手勢,典熙驚道:“你怎麽在這兒?”

    “我怎麽不能來這兒?”嫿宜反問道,那傲慢神色與她小時候無異於,完全不像幾天前年宴上所見的文文靜靜的模樣。

    嫿宜說著往裏麵那奇怪的聲音探了探頭,“莫要做聲,那裏頭可是砍頭的大罪過。”

    典熙聽嫿宜說著,不自覺朝牆上那拳頭大的窟窿望去,隻見那裏頭是一男一女,男的應當侍衛打扮的模樣,女人則不知是哪個宮的宮女。

    兩人衣衫盡褪,天寒地凍的地方,男人的背上竟然有一層薄薄的汗,身下的女子發出嚶/嚀之聲。

    典熙頗有些震驚,問道:“他們兩人是在做什麽?”

    嫿宜上下打量了典熙:“你母妃還沒給你派教導嬤嬤嗎?”

    典熙搖搖頭,嫿宜翻了個白眼:“這你就不懂了?陰陽交合,乃是天下間極大樂事,要與自己摯愛之人做此事,等你到了出嫁的時候,教導嬤嬤會教你一些房中術。”

    “你可學了這些?”典熙看著裏麵兩人打得火熱,好奇的問道。

    嫿宜有些心虛,眼神遊離道:“書......是個好東西,什麽什麽書的,你多看些,十五歲的年紀不小了,這些事情你竟然一點也不懂。”

    典熙回頭看著那石洞裏的兩人,女人是一臉享受的模樣,緊緊的環抱住男人的肩膀,好像肉搏一般。

    “摯愛之人?”典熙喃喃道,嫿宜肯定的點點頭,神色裏似乎有一些自豪,“自然如此,隻有這樣才能體會到極樂,才能有你和他的見證。”

    “你和他的見證?又是什麽?”典熙似乎什麽都不懂,她要學的太多了,似乎還有許多她要去摸索的。

    “當然是你和他的孩子了,穆典熙,你是真的什麽都不懂嗎?”嫿宜不可置信的看著一臉懵懂的典熙,上前捏住她的臉龐:“以前我總是覺得你清高,如今瞧來你當真是什麽都不懂啊,那什麽避火圖春宮圖,你都不曉得?”

    典熙搖搖頭,“那又是何物?”

    嫿宜:“這男女之事,也不是誰一生來就會的,總是要看些避火圖啊、話本子什麽的學習學習。”嫿宜說著四下看了看沒人,靠在典熙的耳邊道:“我在迎春閣裏,見到許多這類的書籍,你改天到瀛台來,我給你看。”

    典熙似乎記得墨扶是不能有孩子的,“那太監是不是就......?”

    嫿宜道:“看你也不是傻的透頂,太監是沒有下半身的物件的,也就是說算不得男人,整個十二監下到看門上到司禮監掌印墨扶,沒有一個健全的男人,都是殘缺的身子。所以這些個宮女才會找侍衛,找太監豈不是要一輩子守活寡?”

    “守活寡?”典熙疑惑道。

    “這床笫之歡沒了?豈不是要受一輩子的活寡,那對於女人來講是多大的苦楚你不曉得,更何況太監,不算是男人的人,心裏這兒多多少少有些毛病,有些折磨人的癖好,誰會去觸那個黴頭?”嫿宜說道。

    典熙聽得渾身直冒冷汗,嫿宜拉著她從堆繡山處出來,“今兒是個晦氣的天,舒妃娘娘和四皇兄的頭七,宮裏四處掛幡子,你穿的這般喜慶不好,雖說四皇兄造父皇的反不對,可你這樣被父皇瞧見,也是要震怒的。”

    “四皇兄的頭七?”典熙看著嫿宜一身宮女的裝束,被這一連串的事情震的沒頭腦:“四皇兄不是被關入大牢......”

    “誰告訴你的四皇兄被壓入大牢了?”嫿宜可笑的看著典熙。

    “司禮監......裏是這麽說的。”

    “可能是瞧你病倒了,所以不願意你跟著難過,司禮監的武宦和東廠的番子怎麽可能放過四皇兄?當天乾清宮門前血流成河,司禮監的人把舒妃娘娘屍身抬到乾清宮門前,四皇兄發了瘋似的,結果中箭落馬,兵荒馬亂的場景,亂箭齊發,你是不曉得四皇兄死的慘,萬箭穿心。”嫿宜說著嘖嘖的搖搖頭,“可惜了皇兄戎馬一生,原本應當建功立業的,不曾想被這個牢籠窮困一生。”

    嫿宜說著轉過頭:“唉,可惜皇兄不是個武將,若非帝王家出身,他的一身武藝定是有用武之地。”

    典熙看著嫿宜瞧著遠方的神情,雖然兩人同歲,可是嫿宜似乎比她成熟得多,十歲以後她被保護的太好,時間險惡她不自知,卻不代表不存在。

    嫿宜扯著自己身上的夾襖:“你以為我母妃甘心把我一輩子困在瀛台?還不是為了避開這水深火熱的宮廷,不過這些年我時常喬裝打扮,混入宮中,所以過得也還算滋潤,你送我葵花籽和冬衣,我感念你,等你何時來瀛台,裏麵那種事兒,我再告訴你。”嫿宜朝剛才偷情那兩人的地方使了個眼色,典熙似乎聽見裏麵傳來戰栗般的叫聲,悠遠而又綿長,不一會兒戛然而止,便沒了聲音。

    嫿宜望了望日頭:“時候不早了,我要去奉先殿了見一個人,然後就回瀛台了,酉時宮門落了鑰便不好走了,勿要與旁人提起見過我。”嫿宜說著便低垂了頭,匆匆離開了。

    典熙看著嫿宜消瘦的肩頭,想起她們以前的過節,嫿宜一直都是養尊處優的一個,養的白白胖胖的,如今風裏來去,倒是自由自在,以前就記得她穿過宮女的服侍,這一穿反而穿出了習慣,在鹹福宮和瀛台來去自如。

    典熙還在想著剛才的事兒,那赤/裸的畫麵給人的衝擊有些大,她扶著額頭,那女子的叫聲響徹在耳畔,說不上是難過還是享受,總之讓人有些害怕。

    “公主。”青果從四神祠那頭轉過來,典熙正倚靠在山石上,似乎臉色不太好,“公主怎麽了?不舒服嗎?”

    典熙想著嫿宜口中的“守活寡”,頓時覺得渾身冰冷,“我身子不爽,你扶我回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