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禿腦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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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如今,黃泉路。
天還未亮,師父和師娘們就走了,偌大的黃泉酒館轉眼間冷清了下來。
剛開始,我還有一種徹底自由了的興奮。在大堂裏翻兩個跟頭,跑到師父的書房往他的躺椅上躺躺,拿出師父珍藏的酒咕咚咕咚喝上兩大口。
可是耍累了、玩夠了之後,我卻深深地敢到了一種孤獨。
往常放假回來,這個時間點師娘們會把我從床上撈起來,讓我去幹活,而她們則是好好休息五成群地在二樓聊天打牌。
沒辦法,上學的時候,抓不到我,如今我回來了,她們當然不能饒了我。我隻能苦命地在大堂打掃衛生,收拾桌椅板凳,準備招呼客人。
雖然幹活很枯燥,但是能聽見有人說話總是好的。
可現在,連個人影子都沒有,我幹活也沒勁啊。
哎?等等,我都已經是掌櫃的了,為什麽還要幹活啊。
現在的我算是身兼掌櫃、廚師、夥計、打雜的等等各種職務於一身,可我就算是頭六臂也幹不了這麽多活啊。
這麽大個酒館不能隻有我一個人,嗯,招工!師傅都說了,我不能做個光杆司令,必須雇些可靠的幫來。
想到這點,我立馬拿出紙筆唰唰唰寫了一份招工啟示,貼在了門外的牆上。
“本店招收賬房一名,廚師一名,夥計若幹,包吃包住,工資麵議。”
看著這份簡短的招工啟示,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當老板的快感。嘿嘿,以後哥也是管人的人了,再也不用被人管了。
隻是總感覺少點什麽,酒館裏還有什麽空缺呢?
對了,還缺老板娘!
想起來師父身邊數不清的漂亮師娘,再聯係上這麽多年都是因為那些師娘的存在,酒館生意才能那麽興隆,我不禁深深意識到老板娘的重要性。
可是要不要寫到招工啟示上,真要說“招收老板娘無數”,那不成了征婚啟事了嗎。
就在我滿腹糾結時候,猛然間就看到天空黑影閃過,一隻烏鴉飛落到酒館門前的石墩子上麵,衝著我呱呱叫了兩聲。
“哎,大耳刮子你怎麽來了?”
眼前這隻烏鴉個頭很大,渾身烏黑發亮,偏偏鳥喙兩邊的毛卻是白的,就好像臉上被人扇了兩巴掌,印了兩個掌印。也不知道是誰,憑著這個特點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大耳刮子,後來一傳十,十傳百,大家都這麽叫了起來。讓我這個親把大耳刮子帶到黃泉路上來的人,真的感到非常無奈。
其實最開始的時候,大耳刮子還是一隻正常的烏鴉的,都是因為我,才讓它的臉上留下了一對掌印。這要說起來,真的是個很長的故事,長的需要追溯到十幾年前,我第一次離開黃泉路……
……
那年我歲,在黃泉路上每天和這裏的小夥伴玩耍,跟著師父學學法術,日子過得相當舒坦。可是突然有一天早上,師父把我從床上拽起來,遞給我一個書包,說要帶我去上學。
我原本以為師父是要送我去黃泉路上的私塾裏讀書,沒想到他直接帶著我踏上陰陽門,從黃泉路上走了出來。
我當時都震驚了,忙問師父為什麽要帶我出來。
師父說,要讓我在長大之前,先先體驗體驗正常人的生活。
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什麽叫體驗正常人的生活,難道說我不是正常人嗎?
結果真正上了學之後,我徹底認識到,我真不是個正常人。
因為上學的第一天,我就從課桌下麵揪出來個女鬼。
我的第一個學校是某個小縣城裏的一所私立小學,師父帶著我從黃泉路上出來之後,就直接來了這裏。他好像對這個地方特別熟悉似的,幾乎沒怎麽費工夫,就直接帶著我找上了這所小學的校長。
當時,正是上午九點多,師父領我來到校長室的門口時,還沒敲門,就聽見屋子裏麵傳出來一些奇怪的聲音。
那種聲音,隻有晚上的時候從師父師娘的房間裏才會傳出來,不明白為什麽這大白天的,校長辦公室也會有那種聲音。師父明明就站在我身邊啊。
我迷茫地看著師父,師父他老人家卻是麵不改色、泰然自若,不管二十一,抬就敲門。
“咚咚咚”的聲音響徹整個樓道,沒過一會兒辦公室的門打開,一個年輕漂亮的姐姐半捂著臉從裏麵跑了出來。隨後便是一個鋥光瓦亮的禿腦門從門口探出來,破口大罵。
“誰他a的這麽不開眼,不知道老子……呃,天師?”
禿腦門罵人的話隻說到一半就強行止住,他使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盯著我師父看了又看,瞬間整個人的臉色都變了。
“天師,我的大天師哎,您老人家可算出現了,我都找了您好幾年了,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把您盼到了。您快請進,快請進。”
禿腦門就跟見了祖宗似的,情緒激動異常,拉著我師父的就往辦公室裏麵讓。我也隨著師父一同走了進去。
“天師,您快坐。哎?這位小帥哥是您的?”
“這是我徒弟。”
“哦,是小天師啊,小天師您也坐。我這就給二位泡茶去。”
禿腦門說著就要去倒水,師父伸攔住了他。
“吳校長,不忙。我這次來是是想讓你幫個忙的,我這徒弟,小孩子沒見過什麽世麵,讓他在你這裏上幾天學,沒問題吧?”
“沒問題,肯定沒問題啊!本來我這學校快要開不下去了,可天師您來了,我現在什麽都不怕了。天師啊,您是不知道這些年我有多苦啊。”
也不知道禿腦門練的是什麽神功,這語氣表情一會兒一個變,剛才還諂媚的不行,這現在又跟閨怨婦似的,讓人看著惡心的不行。
我師父仿佛對此視而不見,隻是微微一擺,輕聲說道:“吳校長,先給我這徒弟安排個去處吧,其他的事情你我單獨說。”
“好,天師您稍等,我這就安排。”
禿腦門點點頭,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撥了出去。
趁著這個當口,我輕輕拉了下師父的衣角,指著禿腦門的臉,低聲說道:“師父,他的麵相……”
“別說話,為師心裏清楚。”
“哦。”
我點點頭,不敢再多說話了。
其實,從一進門,我就看出來這禿腦門的麵相有問題。他眉眼發黑,腦門上麵有一條細微的血線從僅剩的一叢頭發裏麵延伸出來,順著額頭間下行,眼看就要穿過兩眼間,到鼻尖了。這情況相術書裏麵提到過,這叫“朱分兩暗,血過庭”。
傳說,東漢時期有一書生,全家被土匪給害死。他無縛雞之力,沒辦法替家人報仇,便用筆沾了朱砂,將自己的臉畫成惡鬼模樣,頭撞土地爺石像自殺,期望自己死後變身厲鬼,除掉惡人。
他的鮮血染滿石像全身,驚動了土地爺神念。土地大仙便附身到其屍體之上,幫助其複仇。
從那開始,所有作惡多端的土匪,都會看到一個隻剩雙眼和嘴巴的倒角腦袋怪物,出現在他們的睡夢,持朱砂筆,在他們臉上勾畫條紋。等到他們夢醒時分,條紋畫成,怪物便會舉起毛筆,將筆杆狠狠砸在他們的頭顱之上。
也許是力道不足,又有可能是毛筆堅硬度不夠,所有被索命的惡人死時,隻有頭顱鼻尖往上的上庭部分被砸的血肉模糊,身體其他部分完好無損。
後來,隨著這樣死去的惡人越來越多,驚動了地府陰差,閻王爺親自來查探情況。明白了事情始末之後,閻王爺當即將那書生的魂魄從地府取回來,給其封了一個“除惡判官”的頭銜,讓其在陽間懲惡揚善。
所以,一般看相的道士,瞧見有這種朱分兩暗的人來算命,都會急忙躲著走。他們已經是被判官定了死刑的人,救無可救,幫忙隻會連自己也搭進去。
眼前這個禿腦門,朱分兩暗成型,血線已經過了兩庭,如果他再做一件傷天害理的事情。在某一個早上或者晚上,陰陽交接的時刻,他額頭上出現的那條血線就會延伸到鼻尖。接著,他一定會被什麽東西砸腦袋而死,鼻尖往上的部分全部變得血肉模糊。
我不明白師父為什麽會跟這樣的人牽扯到一起,而且還要我來他開的學校裏上學,明明是個惡人,難不成師父還想救他?
就在我心裏納悶的時候,敲門聲響起,一位被禿腦門稱作教導主任的家夥走進辦公室,隨意聊了幾句之後,便領著我離開安排上學的事情去了。
這位教導主任似乎也認識我師父,和校長一樣對我們恭恭敬敬的,說什麽把我安排在學校最好的老師帶的班裏麵。
那時候我太小,並不懂得這些人情世故的東西,進了教室之後,看其他孩子都是衣著光鮮,而我卻隻能穿個打補丁的道袍,心裏充滿了自卑感。所以班主任老師讓我選座位的時候,我低著頭挑了個教室最後麵的角落。現在想想,就憑我師父在校長那邊的影響力,我就算要坐在講台上聽課,那些老師也絕對不會說半個不字的。
當然了,講台上也不算是什麽好地方,還是最後排角落好,那裏安靜。而且我挑選的這個位置還是個空位,我一個人能夠獨自占據一張雙人桌。
但是沒想到,等我抱著書包在座位上坐下的時候,不知咋回事,我身邊竟然憑空冒出來個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