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佛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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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年後,教學樓後麵的小平房門前,我師父看著小張空蕩蕩的半截褲腿,臉色微微一變。
而之前激動異常的小張,反倒是情緒緩和了許多,深吸一口氣,自嘲的笑了笑說:“世間萬事皆有因果,有他日因,便有今日果,佛說莫怨懟,莫強求。對不起了,天師,剛才見到您,突然想起往事,有些激動。現在好了,走吧,我去給你們開門。”
說完,他回身從牆上取下來一串鑰匙,率先走了出去。
我們跟在他後麵,就聽校長低聲說:“天師,您別介意,小張自打斷了腿,就開始信佛了。跟人說話總會說得莫名其妙的。您多包涵。”
師父笑著搖搖頭,又點點頭,沒有搭腔。
一路折返回去,小張先是打開樹林外麵的鐵柵欄們,走上林間一條青石小路,腳步不停的又去開二層半小樓的樓門。師父和校長緊隨其後,而我走在最後麵,心裏想的是那個小女鬼還有校長說的這裏鬧鬼的事情。
禿腦門好像說過,這裏這些花草樹木長在了一起。我湊到路邊的一棵樹旁邊仔細看過去,果不其然,相鄰的兩棵樹之間,樹枝和樹枝竟然是連在一起的。就好像那枝子從一棵樹裏長出來,又紮進了另外一棵樹裏麵。
我伸伸,試著從其一棵樹上扯下來一片樹葉,猛然間就感覺到指尖上傳來一陣刺骨的冰涼。仔細一看,幾滴鮮紅的液體順著樹葉折損的地方流淌出來,我使勁甩了好幾下,才甩掉。
怎麽會這樣,這些樹明明是綠葉子,為什麽裏麵會流出紅水,這東西像血,但又不是血,涼的有些怪異。我再把裏的樹葉撕成兩半,可是裏麵出來的汁液又變成了葉綠色,再去看剛才我甩掉的幾滴“血”,落在地上,不知去向。
這“樹生心血”的情況,我好像在師父給我的一些典籍裏麵看到過,可是具體什麽原因說法的,我記不清了。
算了,師父說,這裏的事情是他的緣法,我的緣法是那個小女鬼,我還是先想想怎麽把那個小女鬼給找出來吧。
隨扔掉樹葉,我轉身要走,某一瞬間我眼角的餘光好像瞥到什麽位置有雙眼睛在看著我。我趕緊再看過去,就發現那裏一束花從晃動,發出簌簌的聲音。
咦,會不會是那個小女鬼。
一念及此,我立刻衝上去,扒開那束花叢。突然,一個黑影從裏麵閃出來,直撲我的麵門。
又是這個樣,今天這都是第二次了,我毫無防備的,就有東西往我臉上湊,存心想嚇唬我是不是?
我當時心裏一驚,唯一能做的就是仰頭後退,抬起胳膊來擋在麵前。
“叮!”
“呱呱!”
“撲棱棱……”
巨大的衝擊力從胳膊上傳來,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抬頭間就看到一隻個頭超大的烏鴉呱呱叫著飛走了。
這地方哪來的烏鴉啊,個頭還這麽大,真是見了鬼了!
我揉了揉被震得發麻的胳膊,心特別慶幸今天是穿了師父傳下來的道袍出來的。真以為我穿個打補丁的道袍出門是因為窮嗎,當然不是了。這身道袍可是用特殊的布料製作成的,雖然還不到刀槍不入的程度,但是能幫我抵擋住像貓抓狗咬這些小問題,更重要的是,這道袍能防僵屍,雖然那時候我還沒有真正見過一隻僵屍,不確定是不是真的能防住。
這邊的動靜,引起了師父和禿腦門的注意,禿腦門對我那是相當的緊張,快步衝到近前把我從地上扶起來,左看看右看看,嘴裏還不停地詢問。
“小天師,你怎麽樣,沒受傷吧,沒嚇到吧。哎呀,都怪我考慮不周,忘了告訴小天師,這樹林裏麵不能隨便進來的。這裏不知道藏了多少流浪貓流浪狗的,他們把這當自己家了,誰進來就是占據他們的地盤,很容易攻擊人的。對了,還有那隻烏鴉,幾年前就在這裏了,個頭大的嚇人,除了我和小張誰也不知道它存在。說起來,也是小天師您厲害,一進來就找到這小樹林裏最古怪的東西了,真不愧是大天師的徒弟。”
禿腦門這一通連安撫帶誇讚的,竟然讓我絲毫感覺不到氣惱和羞憤,從這個角度來講,他確實適合做個教育工作者,來照顧小學生。可惜了,他沒能把自己這份能耐用在正道上。
這時候,師父走過來,拉起我的胳膊看了看,確認沒什麽問題,便輕聲說道:“垚,我要和吳校長進去小樓裏麵了。你現在還小,有些事情不到你知道的時候,進去了也隻能留在下麵的圖書館裏。我看,你還是跟著小張一起出去吧,去找找那個小女鬼。”
“是,師父。”
聽到師父的話,我知道他這是要在裏麵搞些神秘的事情。雖然我很好奇他會用什麽辦法幫禿腦門解開必死之局,但是我清楚就算是我現在跟進去,待會兒也肯定會被趕出來。所以倒不如不去找這些不不痛快,安安心心做我自己的事情。
目送師父和禿腦門走進那棟二層半小樓,再回頭我就發現那個小張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來到了我的身邊。
這家夥斷了條腿,怎麽拄著拐杖走起路來,比正常人還快啊?
我疑惑地看著他,他則是親切地一笑,輕聲說道:“小天師,大天師和校長有事情要辦,你不如去我那裏坐坐?”
“好。”
“對了,還沒請教小天師怎麽稱呼?”
“我叫垚,土垚。”
“垚?好名字啊。本象渡人經裏說過,天地同壽,萬古無疆。地,土也,土成垚,地欲衝天。垚之為名,頂天立地,看來大天師對小天師您是寄予厚望啊。”
“呃,嗬嗬……”
這小張說的頭頭是道,不過我那時候是一點不明白他什麽意思,就感覺這家夥奇怪的很。明明生了一副衰死相,偏偏周身卻有金光環繞,好像真是什麽佛祖在保佑他似的。
跟著他一路走出這片小花園,回到他住的那間小平房。一進屋,我就被屋裏的擺設給驚呆了。
也就是個二十多平米的小屋,桌子地上、窗台床頭,擺滿了各種泥人雕塑,這些雕塑一個個栩栩如生,全都是菩薩佛陀的樣子。大的佛像差不多有我半個身子那麽高,小的佛像就像是個精致的項鏈吊墜,雖然都是泥土做的,但是每一個都顯得光彩奪目,如同玉石。
“垚小天師,我一個殘疾人平常沒事,就學了門做泥塑的藝。你要是喜歡,隨便拿走兩個玩去就是。”
“我……我不能要。”說實話我是挺喜歡這種泥捏的小人的,隻可惜他們都是佛像,我不能拿,“師父說過,佛道不同路,我們敬佛,不信佛。”
拒絕了小張的好意,我將目光從那些佛像上收回來,想要看看其他的地方,可是滿屋子的佛像,不管我看哪都避不開這些佛陀的目光。被這麽多奇怪的家夥盯著,我渾身不自在,眼珠隻能不停地轉,結果轉著轉著,屋子角落裏的一個供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那裏供奉著一尊觀音菩薩,想想這個小張信佛,供菩薩也沒什麽奇怪的。可是奇怪的是,在那尊菩薩塑像的身後竟然還斜立著一展小花傘。
把傘和菩薩供奉在一起已經夠詭異的了,更詭異的是我還從那展小花傘上隱約看見了一個熟悉的麵孔。
“小女鬼?”
我心一驚,趕忙上前去就要把那把小花傘拿下來仔細看看,可小張卻伸攔住了我。
“小天師,你幹什麽,那東西不能動的。”
“不能動,憑什麽不能動?那把傘分明就是被鬼魂寄身的邪物。虧你還信佛呢,怎麽在自己屋子裏供了一隻鬼?”
“小天師,那不是鬼,那是我的因果。”
“因果?你見過誰家的因果還會咬人的!”
想起之前我抓住那隻小女鬼的時候,她張嘴過來咬我的事,我就生氣,使勁甩開小張的就要去把那把小花傘拿下來。可小張死不鬆,無論我說什麽,就是不讓我過去。
我們兩個正拉扯著呢,突然小平房的屋門打開,一個身穿袈裟,頭頂上纏滿繃帶的老和尚走了進來。
“小張啊,你幹什麽呢,隔著老遠就聽你在屋裏吵吵。”
說話間,老和尚走進屋裏。我跟他看了個對眼,那老家夥當時就,瞪大了眼睛,也不知道使出什麽神通,震飛掉頭頂上的繃帶,邁步就衝到我的麵前。
“佛種!我勒個如來佛祖觀世音啊,我不是眼花了吧,老和尚我這輩子還能看見個佛種!小張,快把你的撒開!”
老和尚一把把小張給推開,可他自己卻死死抓住我肩膀,油光滿麵的臉湊上來,在我身上來回看個不停。
“真他娘的是佛種啊,佛祖顯靈了,佛祖顯靈了!”老和尚激動地又跳又叫,突然間止住身形,竟擺出了另一幅相當威嚴的模樣,看著我說道:“孩子,老衲法號頓空,見你與我佛有緣,欲收你為徒,你可願意?”
老和尚法相莊嚴,可我看在眼裏,實在是升不起任何崇敬之意。
“頓空?他咋不叫蹲坑呢?這老和尚腦子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