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進宮,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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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貴妃望著大皇子消瘦的臉,蒼白的如白紙,又染著病態的紅暈,額頭都起了密密麻麻的水泡。

    這可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啊!怎能不心疼?

    在皇宮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她能苦苦撐著活下來,可不是因為皇兒嗎?為了整個穆侯府嗎?

    穆貴妃神情愣愣的:還為了,為了…。

    穆貴妃記起她當初進宮的緣由,是為了家中嫡親的弟弟小九啊!

    那個天之驕子被打入塵埃,她和母親、祖母都巴望著能有一天讓他回盛京來。

    後來,他回來了,娶了妻子,生了兒子。

    他的兒子,卿哥兒,那般機靈聰明的孩子,和他爹爹一樣,萬裏挑一的神童,將整個盛京的小公子都比下去了,將她的大皇子都比下去了。

    她從未嫉妒,隻有高興的份兒。

    她從來把卿哥兒當自己的兒子來寵愛。

    如今…。

    穆貴妃的目光落在虛弱的大皇子臉上,心亂如麻。

    大皇子輕輕歎了口氣,目光忽遠忽近,幽幽的說:“算了,母妃,孩兒隻是說說罷了,母妃別當真也別為難。”

    “如今,孩兒得了這病,是不能見非卿的,別把他傳染了。”

    這一刻,穆貴妃的心突然就偏了。

    “皇兒,沒事兒的,也不是每個人都會被傳染,卿哥兒他跟著國師大人學武,一向身強體健,不過是見一麵罷了,不會有事的。”

    穆貴妃拿著帕子細細的,溫柔的沾了藥水塗在大皇子額頭上一顆顆水痘周圍,雙眼含淚,輕聲安慰:

    “皇兒快睡一覺,母妃這就使人去喊他來。你們那麽要好,他肯定會來的。”

    大皇子眼睛一亮:“真的嗎?母妃?”

    “嗯!真的。”

    穆貴妃從內殿出來,老嬤嬤跟在她身後,喊人來給她換衣服,又用了藥水沐浴。

    穆貴妃一直沉默不語。

    連大人接觸了患上天花的病人,雖然被傳染的幾率極小,都要沐浴更衣,更別提還八歲的穆非卿了。

    禦醫們的確是說也有接觸了病人,沒被傳染的小童。

    但,隻看宮中的皇子皇女,還不是一個個去了。

    穆貴妃在浴桶中閉著眼睛,眼淚無聲的從雙眼流下來,內心煎熬掙紮,可她一想到病床上的大皇子,就怎麽都無法忍心拒絕他。

    對不起,小九!

    對不起,雪兒!

    對不起,卿哥兒!

    原諒本宮的自私。

    小九,姐姐隻有這一個孩兒,姐姐不能失去他。

    上半輩子,為了救你,姐姐不得已進了宮,渡過了多少苦痛的日夜;如今姐姐為了自己的兒子,要將你的兒子置身危難之中,你能理解姐姐的難處,能原諒姐姐的吧!

    穆貴妃親自傳話侯夫人,說想念娘家人,讓帶穆非卿去陪著賞梅花。

    穆侯爺在書房和穆楚輝商量大皇子得天花的事兒,聽說侯夫人讓準備銀票,又聽門房說備了馬車,一問,才曉得是宮中貴妃娘娘召見。

    穆楚輝皺眉:“這個節骨眼上,娘娘詔母親進宮做什麽?”

    “當務之急,是想法子幫大皇子渡過這個難關!隻要大皇子挺過這一關,日後就是……就是無上尊貴。”

    穆侯爺問心腹小廝:“可是宮中出了什麽事兒?”

    小廝搖頭:“沒聽說,隻是,小的聽夫人院子裏的姐姐說,夫人要先去將軍府接卿小公子,一道去皇宮。”

    “什麽?要帶卿哥兒一起去?”

    大皇子得了天花的事兒,穆侯府隻有穆侯爺和穆大爺兩人知曉,兩人對望一眼。

    心腹小廝垂著頭,不知兩位主子為何如此驚訝。

    穆大爺感覺呼吸困難,屋裏一下就沉靜下來。

    半響,穆侯爺才開口:“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好好派人跟著夫人。”

    等小廝出去,穆楚輝看著穆侯爺,欲言又止。

    穆侯爺擺手:“什麽都別說了。”

    “可是,父親,卿哥兒畢竟是小九的獨子啊。”

    貴妃娘娘把大皇子搬去了她慶陽宮的事兒,他們是曉得的,如今突然昭了侯夫人前去,其實目標是卿哥兒吧?侯夫人不過是一枚迷惑人的煙霧彈罷了。

    可是,為什麽?

    貴妃娘娘不是一向最疼卿哥兒的嗎?

    穆侯爺坐下來,喝了一口茶:

    “天花這病,隻有意誌特別堅定的人才能挺過去,大皇子一向與卿哥兒要好,卿哥兒也是個有福氣的,讓卿哥兒去陪陪大皇子,對他的病,有利無弊。”

    穆楚輝盯著穆侯爺的鷹眼,趕緊手腳有些涼:“可,父親,萬一卿哥兒染了病?他畢竟才八歲啊!”

    穆侯爺猛地睜眼看著穆楚輝:

    “婦人之仁,輝兒,如今你怎麽變得如此婆婆媽媽的,是大皇子重要還是卿哥兒重要?”

    穆楚輝張了張嘴,終是沒發出聲音。

    侯夫人興高采烈的去將軍府接了穆非卿。

    沐雪親自給穆非卿係披風,細細交代:“別仗著娘娘寵你就無法無天的,好好跟著你祖母,別亂跑。”

    “如今天寒地凍的,雖才下新雪,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再不可看見雪就伸手去抓?見了大皇子,別沒大沒小的。”

    “雖太學院還沒複學,但兩位太傅哪兒,需得去拜見!”

    眼見沐雪喋喋不休,穆非卿一臉燦爛嘻嘻笑:

    “安啦,安啦,人家曉得了,娘親要再念叨下去,都快正午了。”

    侯夫人見穆非卿穿著一身寶藍襖子,披著紅色披風,小小的一人站在麵前,就如明珠閃耀,喜歡的不得了。

    上前牽了他的手,笑嗬嗬的對沐雪說:

    “你啊,就別操心了,我親自看著她,你還不放心?”

    沐雪笑:“母親說的哪裏話?隻是他太皮了,母親和娘娘又都寵得緊,他一撒起嬌來,什麽時候不依著他?我其實也不過白說一回。”

    穆非卿跟著笑,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閃閃發亮:

    “祖母和娘娘喜歡人家,也是因為人家乖巧聽話的緣故,對不對,祖母!”

    侯夫人被穆非卿人畜無害的笑容晃了眼睛,忍不住在他小臉上捏了一把:

    “對的呢!咱卿哥兒最最乖巧了。”

    又說了幾句,見時辰不早了,沐雪才送了兩人出去,看著馬車軲轆軲轆的駛到巷子盡頭,才回去。

    紅鸞坐在牆頭盯著馬車,感覺風有些冷,緊了緊身上的皮襖子,直到看不見馬車了。又將視線落在對麵隔壁的院子裏。

    這幾日,隔壁好像突然多了許多人出來,個個匆匆忙忙的,不知道在忙什麽。

    ……

    三個祭師一路急急趕來,還把南楚的金蠶蠱母都帶了來。

    “殿下這刺傷四五日了,用了藥,都不曾愈合。可見殿下的身體已經壞到什麽地步!”

    小穀站在一邊,緊張的攪著手指:

    “祭師大人,殿下身體裏的赤鬼全給毒死了,這才變成如今這副樣子。”

    一個祭師轉頭看過來:“什麽毒那麽厲害?”

    “當年我們用了一百零八種劇毒浸泡殿下的身體,又有毒中之王的赤鬼種下,按說,殿下早該百毒不侵了,竟是把十二隻赤鬼都毒死了?”

    另一個祭師也看過來,瞪著小穀:“穀,當初讓你跟著殿下來,你是怎麽保證的?”

    小穀被幾位祭師責怪的目光看的手足無措,滿臉通紅。

    第三個祭師直接訓斥:“本領沒學好,還要硬逞強,如今好好的殿下被折騰的要死不活,穀,你該當何罪?”

    不可一世的小穀,瞬間慫了,委屈的紅了眼睛:

    “三祭大人,我…。我…。”

    穆楚寒突然淡淡的開口:“三祭,不怪他。”

    “殿下?”三位祭師齊齊開口。

    “赤鬼是被鳩毒毒死的。”

    “鳩毒?大朔有那麽厲害的毒藥嗎?”

    穆楚寒平靜道:“此毒,隻需一滴便可頃刻將人毒殺,且,從未有解藥。”

    “本皇子整整喝了一杯,想來赤鬼也是受不了。”

    三位祭師麵麵相覷。一人開口問:

    “殿下為何?何人能逼得殿下喝毒酒?”三位祭師大驚失色。

    小穀一臉憤憤的要開口,穆楚寒冷冷看了他一眼,他又不敢開口。

    “多說無益,如今三位趕緊動手吧!”

    見穆楚寒不欲多說,三位祭師也不再問,拿出一個金蠶母蠱,開始種蠱。

    不料,母蠱嫌棄穆楚寒身體殘破,竟不願意擇他為主,嗡嗡的拍著翅膀就是不聽使喚。

    三位祭師折騰的滿頭大汗,還是拿這母蠱沒有辦法。

    一直折騰到正午,還是不信。

    一祭見金蠶母蠱被折騰的奄奄一息,趕緊收了手叫停。

    “都停下,別把金蠶折騰死了。”

    穆楚寒伸手一下捏住空著飛舞著,搖搖晃晃的金色母蠱,看它渾身金光閃閃,果真不同凡響。

    二祭和三祭看穆楚寒起了殺心,緊張的開口:

    “殿下,不可啊!”

    “若這隻費盡千辛萬苦尋來的金蠶母蠱死了,殿下可就真的沒救了。”

    穆楚寒啪的將手中的金蠶扔在地上,聽得三位祭師肉痛,一祭趕緊小心翼翼的把金蠶從地上撿起來。

    二祭說:“殿下,別急,我們先想法子把殿下的身體調養好,到時候,在種。”

    穆楚寒點頭。

    “那我們先告退了!”

    三位祭師急著去給金蠶療傷,走過小穀身邊,三祭突然回頭冷冰冰的說:

    “穀,幫殿下收拾好過來尋我,我有話問你。”

    小穀渾身抖了一下,低頭小聲道:“是,三祭大人。”

    等小穀把穆楚寒胸膛上的傷又上了藥,給他穿好皮袍,這才垂頭喪氣的去找三祭。

    剛剛配合三位祭師種蠱,身體的力氣都耗光了,身體的毒素趁虛而入,開始劇痛起來,折磨他。

    他坐在椅子上,冷著臉,拿下臉上的白玉麵具,看麵具裏側,肉眼幾不可見的白色蟲子也不安分的蠕動起來。

    “連你們都不安分了?真以為爺要死了不成?”

    此時,小穀正在三位祭的房間裏,小心翼翼的站在一個角落,一祭和二祭在醫治受傷的金蠶母蠱。

    三祭抖了抖白胡子,盯著小穀,冷聲問:

    “穀,到底怎麽回事?你給我老實招來!若有一句假話,就將你做成蠱塚,拿來滋養蠱蟲。”

    小穀嚇的寒毛顫栗,哆哆嗦嗦的說:

    “三祭大人,不是小穀不說,是殿下不讓小穀說。”

    二祭回頭插嘴:

    “穀啊,你如今不說,我們總有法子讓你說。”

    說著手裏出現一條細長赤紅的蟲子。

    小穀馬上就投降了,把他們家殿下仰慕隔壁穆將軍府鎮國夫人的事兒一股腦兒倒了出來。

    “大人啊,那個鎮國夫人就是個狐狸精,咱搬來的第一天她就把殿下的魂兒給勾走了。上了咱殿下的床還裝清高,專給殿下甩臉子,她家那個小子更是氣人。”

    “還嫌棄上了咱們殿下,一天兩天總是尋機會來刺殺殿下。殿下真是鬼迷了心竅,偏還舍不得傷他,一次次總是發放他走,看的人都快氣死了。”

    說起沐雪和穆非卿,小穀也顧不上懼怕三位祭師了,嘰嘰咕咕抱怨的話說都不說不完。

    三位祭師對了對眼兒。

    臉色複雜。

    一祭摸著胡子問:“你說,那位鎮國夫人就住在隔壁?”

    “嗯。”

    “成過親?”

    “嗯。”

    “還有個八歲的小子?”

    “嗯!”

    一祭皺了眉:“這倒是有些配不上咱們殿下了。”

    二祭問:“那她是不是長的特別美?”

    小穀雖不願承認,但還是撇撇嘴點了頭。

    “比之綠姬如何?”

    小穀歪頭想了想,想不出話來形容,半天才道:“綠姬雖美,但鎮國夫人的美,卻又一樣。”

    “如何不一樣?”

    小穀撓了撓頭,又扯了扯小辮子,半天才憋出一句話:

    “綠姬看起來是死的,鎮國夫人看起來是活的。”

    三祭嚴聲嗬斥:“胡言亂語!”

    小穀趕緊低頭不敢說話了。

    一祭卻饒有興趣的說:“這個鎮國夫人,倒是有趣的緊,竟能入了咱殿下的眼。”

    二祭接著說:“可不是嘛,我都有些想見見這位鎮國夫人了,看看她到底有何過人之處。”

    三祭回頭,看著兩人:“兩位大人,當務之急,難道不是該把殿下的身體調養好嗎?”

    巧得是,便是這日,三位祭師還真和沐雪打了照麵。

    小穀出去後,穆楚寒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忍著身體的不適和劇痛,小半個時辰過去了,剛剛緩過一波,穿在裏麵的褻衣已經全給汗水打濕了。

    他擦了臉,將白玉麵具戴上,剛想起身,追風從窗戶翻了進來。

    大白天,翻進來。

    “何事?”穆楚寒心一緊,直覺出了大事。

    追風跪在他麵前:

    “九爺,侯夫人今日將小公子帶到宮裏去了。”

    穆楚寒盯著他不語,追風繼續說:

    “小的剛剛從穆侯府得到消息,大皇子被貴妃娘娘挪到慶陽宮去了。”

    “此次也是貴妃娘娘召見,特意吩咐了讓侯夫人帶小公子去賞梅。”

    穆楚寒驟然站起來,衝了出去。

    姐姐,母親!

    他最親的人,終於是為了那潑天富貴,為了那張龍椅,好把他的獨子都丟棄嗎?

    “殿下,殿下,你去哪兒?”

    傅塚看見穆楚寒隻穿了薄袍子,一路急行,趕緊追過去。

    “備馬!”

    “可殿下,祭師們說了,你如今不能出門,須得好好養身子…。”

    穆楚寒猛回頭,渾身殺氣:

    “聽不懂我的話?”

    ……。

    宮門口,守衛將穆楚寒攔下:

    “三皇子…。”

    隻來得及喊了個稱謂,穆楚寒俯身一把奪過一人的長刀,將兩人砍得熱血四濺,直接騎著馬衝了進去。

    騎著馬一路狂奔在甬道上,直接去了慶陽宮,一路上碰到的宮女太監,尖叫連連。

    “有刺客,抓刺客啊!”

    禁衛軍、禦林軍高喊起來,直接朝慶陽宮跑去。

    有人飛快的跑去通知皇上冷子翀。

    穆楚寒直接騎著馬衝進慶陽宮正殿,殿中貴妃娘娘和侯夫人正拉著手坐在一處說話,七八個宮女,兩三個嬤嬤陪著。

    “啊,你幹麽事?”

    宮女尖叫起來。

    “快,快保護貴妃娘娘!”

    一群瑟瑟發抖的太監和宮女圍到貴妃和侯夫人身邊去。

    貴妃娘娘見穆楚寒帶著白玉麵具,認出了他,站起來指著他大喝:

    “大膽!三皇子闖入本宮殿內,是要幹什麽?”

    外麵腳步聲傳來,是禁衛軍、禦林軍趕來了。

    穆楚寒不理穆貴妃,冷冷的掃了她和侯夫人一眼,勒著馬韁直接衝進了內殿。

    “快,快將他攔下!”

    穆貴妃突然記起偏殿還有大皇子和穆非卿,急得大喊。

    偏殿,大皇子睡在床上,垂下了兩層床幔,穆非卿坐在一邊的椅子上,手裏抓了個果子哢嚓哢嚓的咬著,和大皇子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大皇子表哥,你什麽時候得的風寒?什麽風寒那般厲害,一絲風也見不得?”

    大皇子透過床幔看著不遠處懶洋洋歪在椅子上的穆非卿,精神比往日好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