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地方是一片毫無邊際的黑暗, 若非有戚果手機那亮瑩瑩的屏幕作為光源，三人必定會連彼此的臉都難以看清。

    剛剛鄔儀與向雲飛正是處於這樣令人窒息的黑暗之中, 且不提腦回路有些驚人的向雲飛，鄔儀可是擔驚受怕了好一會兒。這會兒她看著戚果照亮一個小範圍的手機, 安心感竟然比剛剛遇到向雲飛時還要強烈。

    那團光雖是冷光, 卻也像是這黑暗中唯一的希望。

    像撲火的飛蛾一般, 鄔儀忍不住湊近了那光團, 然而還未等她湊近，光團卻又瞬間熄滅, 就像是被什麽密不透風的罩子徹底罩住了一般，而手機光照亮的戚果的臉, 也瞬間被黑暗吞噬了。

    鄔儀像是回過神來似的眨了眨眼, 一瞬間以為自己正在做夢。

    “咋回事？”向雲飛立即發聲問道。

    “手機沒電了。”

    戚果的聲音泠然響起，像是冷冽的山泉一般透心涼。

    “嗨，你這人……”向雲飛轉念一想, 立即明白了他手機為何沒電。“你咋不省著點電用呢？”明明都被困住了還有心思玩遊戲，也是心大到沒邊了。

    還好向雲飛的不拘小節也和他差不多了，否則肯定急得非把他罵一頓不可。

    話雖這麽說，戚果卻是毫無愧疚之心。一部無法通訊的手機於他來說可有可無，能計時又如何，這地方的時間流逝未必與外界一樣。

    他並未把自己的猜測跟另外兩人說，而是不動聲色地往外挪了幾步。

    “現在沒了光源，又很難辨別方向，按照剛剛計劃的那樣一起走估計是行不通了, 而且還很可能走丟，接下來要怎麽辦呢？”鄔儀冷靜下來，問道。

    “我們可以手拉著手走？”向雲飛想了想，提出一個設想，卻立即被無情拒絕了。

    “我拒絕。”即使沒人看得清楚，戚果還是認真地搖了搖頭以表示自己的抗拒。兩個大男人拉手簡直是超乎想象，又不是什麽小朋友。

    “可是讓鄔儀在中間這也不是很好吧……”向雲飛有些哭笑不得，但也覺得這行為不是很妥當，最終三人便還是自由散漫地排成一列，在能近距離感受到對方背後的位置慢慢地無言前行。

    打頭陣的是向雲飛，鄔儀作為女孩子在中間被兩人保護著，而戚果則是斷後。

    眼前隻有一片死氣沉沉的黑色，與前行者模糊不清的背影，腳下在機械地邁著步子。是誰說過，長時間做同樣的事情之後就會冒出一些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的違和感。視覺上感受不到任何不同，連時間的流逝也無法感知。再這樣下去不僅是視力，甚至整個人都會變得錯亂。

    似乎是終於有些受不了了，向雲飛有些煩躁地開口道：“不管怎麽走都是一樣的，我覺得我們該停下這種沒意義的行為了。”

    “不繼續試一試怎麽知道呢？萬一碰上了出口呢？”鄔儀並不讚同他的觀點，雖然她的情況也有些不妙，卻還是堅定地反駁道。

    “可是……”

    兩人就著這個問題小小地爭論起來，兩方都非常堅定地認為自己的想法更適合目前的情形，卻怎麽也說服不了對方。但好在他們雖彼此不服，卻都還理智地沒有爭吵起來，而是一致地轉頭去尋找在場的第三個人，希望他能給出個答案。

    “小戚，你怎麽——小戚？！”向雲飛話未說完，猛地在中途拔高了音調。“怎麽了，他怎麽不見了？！”

    “我剛剛沒注意到！”鄔儀有些焦急地在原地轉了幾步，本想朝著靠外的地方走著，卻又瑟縮回來，走向向雲飛，生怕他也忽然消失了。

    黑暗加上專心致誌地辯論，他們倆竟然完全沒有注意到戚果是什麽時候消失的。

    “現在該怎麽辦呀……”鄔儀喃喃自語，眼前不住地交替閃過兩張畫麵：一張是開拍前她轉頭看到戚果忽然流出血淚的詭異麵龐；一張則是方才相遇時那雙噙著淚水的墨色眼睛。

    向雲飛聽著鄔儀有些無措的聲音，心中那些煩躁和焦慮被他直接鎮壓下去。他抹了把臉，直接握住鄔儀的手腕，裝出輕鬆語氣：“沒事，我倆牽著呢，你不會走丟的。就按照你說的繼續走吧，撞撞運氣，也許就能找到他和出口了。”

    他難得靠譜的一幕並沒有被戚果看到，因為此時他正陷入了一個有些不上不下的情況。

    以腰部為界限，下半身正緩慢但確有其事地下陷著，仿佛是置身於一潭有生命力的沼澤一般，正慢慢地將他吞噬進去。而他的雙臂正張開外靠在這個將他吸入的洞口邊緣處，上身盡量向後靠著，以拉高重心，分擔下半身的負擔。

    結合之前向雲飛與鄔儀所言，他估計也是遇到了相同的情況。戚果判斷他們所處的空間並非一個空大的整體，應該無數個是能互相通過的小空間，就像是分隔出無數個小隔間的大櫃子一般。

    隻是這些空間究竟是如何相連的，到底要怎麽才能通過，這還是他尚未搞清楚的東西。

    別的不說，就是他這目前的狀況就夠令他頭疼的了。跟向雲飛他們是被靈異生物扯落的不同，戚果則是在走著的時候發現了腳下有塊地麵比別的更軟，他便自作主張地停在上麵查探，卻沒想到一腳陷了進去，造成現在的尷尬情況。

    “你到底要在旁邊看多久？”

    事到如今，唯一能解救他的也隻有這個……這隻鬼了。

    “……你發現我了？”

    那個問句猶豫了一下，句末帶著一點小雀躍卻令人無法忽視，戚果沒忍住作出了個嫌棄的表情。每當冷氣近身，毫無疑問就是某位肆意妄為的鬼先生又來了。

    “你很難發現嗎？”戚果冷淡道。不對，他現在是有事所求，這個語氣好像有點太不禮貌了。在對方的謎之沉默之下，戚果咳嗽一聲，換了個自認為柔和的語氣道：“你能不能把我拉上去？”

    “不行。”出乎意料的是鬼拒絕了他，同時用一種帶著愧疚的聲音說道：“我現在的力量不足以對抗這個空間，等另一部分的我回來，融合之後就沒問題了。”

    戚果哦了一聲，忽然又發現有什麽不對。

    等等，“另一部分的我”是什麽意思？難道這鬼還是雙胞胎？

    他不知不覺把話說出了口，那熟悉的陰沉聲音耐心地解釋道：“我不同於人類，而是靈體。最大的區別就是我可以將自己的力量分為多個部分同時存在於不同的空間，也能享有同樣的記憶與思維。隻是在靈體分割之下，我的脾氣稍微會有些不同。”

    他沒有告訴戚果的是，由於兩人之前剛剛鬧了些矛盾，為了避免見到他時情緒波動過大，他便把那些激烈的感情分割了出去，免得到時候一不小心做出些令他後悔的事情，那就不是很妙了。

    難怪你沒有第一時間撲上來啃我的眼淚。戚果了解地點了點頭，直接把這鬼等同於某部魔法童話故事裏的反派大boss。

    “這裏到底是什麽空間，我們要怎麽出去？”扯了一大堆有的沒的，戚果終於回想起了正題。

    那聲音猶豫了一下，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回答戚果的問題，而牛頭不對馬嘴地說道：“我餓了。”

    這個時間怎麽想都不是用餐時間吧？戚果條件反射地拒絕了他，但心中想的卻是依照這鬼的性格，之後肯定也是罔顧自己的意願強行撲上來。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這鬼竟然隻十分遺憾地說了句“好吧”，便真的放棄了進食，而是盡職盡責地給他講解起了這個空間究竟由何所構成的。

    “之前我不是和你說過此地陰氣過重，有怨靈需要吸食人的恐懼嗎？”

    他以這句話為開場白，一講就是十幾分鍾，聽得戚果頭昏眼花，心中隻剩下一個念頭：這鬼比起之前話更多更嘮叨了，簡直無可救藥。

    雖然戚果是聽得越發不耐煩，但托了他的福，這下子戚果是完全清楚這個鬼地方究竟是哪裏了。

    用人類的話來形容的話——這空間正是怨靈們的冰箱！

    大概的工作原理如下：怨靈們捉了人類，放進密封格子存好，等他們被嚇破膽之後就可以拿出來盡情地享受美食了。

    戚果聽完之後從頭到腳都是拒絕的：他已經在給一個脾氣不怎麽好的鬼提供食物了，他可不想再成為某隻怨靈的儲備糧！

    “拍攝現場的所有人都被抓進來了？”

    “是這樣的。”

    絕了，拍戲拍成儲備糧，也是夠倒黴的。戚果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已經不再緩慢，他仔細一想應該是身邊這隻鬼做了些什麽。

    “你說你有能力與這空間對抗，那你能把所有人都帶出去嗎？”戚果問道。

    他其實不是很想回答戚果這個問題。雖說這個人類麵上冷淡，還常常露出一副不耐煩的模樣，內心卻比那些表麵熱絡的人要善良許多。就和他的眼淚一般，相當純真透徹。

    可他並不是人類，更別提他也是以恐懼和眼淚為食的靈體。人類會把冰箱裏的雞蛋放生嗎？不會。所以他也並不會將這些人救出，他唯一在意的，隻有麵前這個正一臉天真地問著他不可能問題的人類。

    “……能。”

    看著那雙眼睛露出安心，與他自身也並不知曉的信任，他竟鬆了一口氣。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發現的呢？除了想讓他哭泣以填飽食欲之外，更想做的，卻是希望他能安下心來永遠留在自己身邊。

    被稱為鬼的不知名生物隻感到更為洶湧的陌生感情在一點點地侵占他的思緒——明明就已經將它們分割成了另一部分，為什麽又還會生生不息，鍥而不舍地繼續生長？

    他不太明白，他隻知道自己這幅冷靜自持的模樣已經快維持不住了。

    緊接著，便聽到戚果忽然低聲嘟囔道：“看在你這麽努力的份上，要不要……給你一點獎勵？”

    作者有話要說：　　怨靈：哥們，看在同類的份上分我一點果汁喝嘛。

    ？？：滾！我可是很護食的。（直接開打）

    戚果：？搞清楚我是人不是吃的ok？

    最近加班有點忙哈，但是這周要趕榜單日更應該4某問題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