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潔癖幽靈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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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出口戚果就有些後悔, 暗罵自己都快自顧不暇了還管著這鬼的夥食問題。不過與他想象的不同,這鬼並沒立即撲上來, 那股熟悉的冰冷氣息反而離他更遠了一些。

    “?”戚果有些疑惑,最終卻聽到那鬼有些壓抑著的聲音:

    “留到最後, 才是最好吃的……”

    靠, 聽起來真變態。

    待會他能耍賴不認賬嗎?

    正待氣氛變得有些奇奇怪怪之時, 戚果聽到身後忽然傳來一陣由遠及近的奔跑的聲音。那是一串淩亂的腳步聲, 重重地踏在地麵上,從那些紛亂的節奏裏聽得出奔跑的人至少有兩個以上。

    戚果第一反應便想到了剛剛與他走失的向雲飛和鄔儀。他有些費勁地轉過身來, 想要往奔跑者的方向看去,卻什麽也沒看到, 與此同時那陣腳步聲卻越來越大, 像是有什麽東西已經逼近了。

    直到那腳步聲在耳邊放至最大,戚果還是沒看到任何人影,最終隻能任由那些聲音像是從他耳邊掠過一般, 又漸漸消失在了遠處。

    “……什麽東西?”戚果有些迷惑。這地方雖然黑,但在極近距離的時候卻還是可以模糊看到點東西的,怎麽也不該像這樣什麽都看不清楚。

    除非它根本就不存在。

    “那是殘影。”鬼幽幽開口解釋道。“就像是你們人類機器的回放功能一樣,之前被關在這裏的人曾經做出過什麽動作,當時間流逝到了那個階段時,這些殘影便會再次出現,重複著他們生前的動作。”

    聽著他不帶感情的描述,那個畫麵便不由自主地在戚果腦海中慢慢浮現:被關在黑暗之中,恐懼纏身的幾人身後似乎有什麽恐怖的怪物正在窮追不舍, 走投無路的他們使勁地邁開步子逃跑,生怕遲了一步就會葬身於不知名怪物的血盆大口中。

    然而那怪物究竟是真實存在,亦或是被恐懼與黑暗逼到瀕臨崩潰的他們想象出來的,卻不得而知了。

    戚果終於明白了為什麽在被關進來之後,從頭到尾他們都沒遇到過什麽詭異的事情了,那是因為根本不需要憑借任何外力去驚嚇,光是這永無至今的黑暗就能把人生生逼瘋。

    也不知道從被關為止究竟過了多久,再這樣下去,或許精神稍微脆弱一點的人已經開始受不了了。戚果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道:“你……另一個你什麽時候回來?”

    雖然戚果沒有直說,但他卻明白他藏在平淡問句之下對他人的擔憂。這份獨屬於人類的柔軟,一方麵讓他那些陌生的情緒更洶湧起來,另一方麵卻又讓他微妙地有些不高興。

    這種想要獨占一個人的心情,不同於冰冷殺戮的欲念、更不同於貪婪難耐的食欲,然而卻出現在了並非人類、隻會憑著欲念形式的他身上。

    “很快。”鬼低聲道,同時將那些肆意遊走在戚果周身的冷氣回收了一點。他是擔心等另一個自己回來之後,理智的自己會完全被情感所吞沒。

    他這些幾乎近似於人類的複雜想法戚果全然不知,聽了他的保證稍微放下心來,便不再說話。

    這樣安靜的黑暗,其實與睡前關了燈躺在床上的那個時刻有些相似。隻是這裏並沒有從窗外漏進來的冷白月光,而是像把被子覆蓋到頭上一樣的悶黑。

    由於工作相當疲倦的緣故,平日裏戚果幾乎一沾枕頭就睡著。隻有偶爾在周末休息時,他才能在提前躺到柔軟的床墊上,在入睡前分出一點沉思的時間。

    和這隻鬼的第一次照麵,似乎也是在這樣一個無星也無月,恰好他正躺在床上沉思的夜晚。

    他那時候正四肢舒展地躺著,放任大腦天馬行空地到處遊玩,原本關著的電燈卻忽然像是壞了的似的忽明忽亮,閃爍得就像是有人在不停地按著開關惡作劇似的。

    戚果有些奇怪,起身走到開關邊上把燈關掉,然而房間裏卻又忽然吹進一陣陰風,將他拉得嚴實的窗簾吹得四處拂動,讓他不得不走過去重新整理好。剛整理好窗簾,廁所裏的洗手池邊上的水龍頭忽然又自己打開了,流出來的還是猩紅的血水。

    那一個晚上怪事頻發,戚果卻並沒有被嚇到,隻是手忙腳亂把這些事當做普通的意外來處理。這一處理,幾乎就過了大半夜,他還沒不耐煩呢,卻有個煩躁的聲音陰森森地在房間裏響起:

    “……你怎麽還不哭?”

    燈不再閃了,窗簾也垂下了,血水也止住了。

    戚果很冷靜:“你搞這麽多事就是為了讓我哭?”

    那聲音似乎被他的話噎了一下,頗有些惱羞成怒,不再言語,直接化作一股凶狠的涼風襲來,製住了戚果將他壓在浴室的瓷磚上。

    普通人類被他那麽嚇的話早就驚恐地連連大叫了,為什麽這個看起來很美味的人卻幾乎無動於衷?甚至被他這樣粗暴地直接壓倒在地上,眼裏卻還是平靜如湖,似乎他這陣陰風再怎麽作亂也吹不起半點漣漪。

    看著那雙眼睛久了,甚至心中的煩躁也慢慢平息下來。

    “……明明白天就一直在哭,為什麽晚上不一樣?”鬼十分不解。

    說來也有些耐人尋味,他並非普通怨靈,卻又和怨靈一樣以人類恐懼為食。然而單純的恐懼情感卻完全無法使他飽腹,最多隻能算是勉強充饑。在世間遊蕩了這麽長的歲月,他卻隻有在今天才發現了這麽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令他食欲大動的人類。

    ——說得更準確點,是他的眼淚。

    “你白天就跟著我?”戚果挑起眉,對著虛空發問。

    “你很香。”尤其是哭的時候。

    明明剛剛還表現得十分淡然,倒在地上的人類卻因為這短短一個形容詞而皺起眉頭,細致英俊的臉上覆上了一層薄怒。他生硬地抿著唇,語氣也比剛剛差了幾分:“你到底要幹什麽?”

    “我餓了。”

    雖然不太能理解這個人類究竟為什麽生起氣來,但此時靈魂內的饑餓感卻像是再也忍受不住一般,叫囂著衝撞著,逼著他趕緊進食。

    “……我已經很久沒有……”

    那聲音就像是壓著嗓子發出來的,戚果卻聽得十分清晰,仿佛像有個人正貼在他耳根低聲耳語一般。他有些不舒服地側過臉,以避開那個冰冷的聲音。

    “鬼也需要進食?”這可是他聞所未聞的事情。

    沒想到那聲音立即反駁道:“別把我和那種東西混為一談。”

    “那你是什麽?”

    “……”戚果等了幾秒,空氣之中還是一片寂靜,仿佛剛剛那個滲著詭異的聲音從未出現過一般。有趣,一個連自己是什麽都不知道的東西。

    “就算你不是鬼,我也不知道你也要吃什麽?”跳過剛剛的話題,戚果重新把問題扯回到了原點。

    他烏黑有神的雙眼認真地看向某一個方向,就好像那裏並非透明的空氣餓,而是真實存在著什麽。那個帶著些好奇的純真眼神,讓他看起來都小了幾歲。

    好餓……受不了……

    “——眼淚。”

    惡狠狠地吐出這兩個字之後,他便再也控製不住蟄伏於靈魂深處的醜陋**,隻能任由那些**衝出化為他的一部分,化為陰冷的氣息纏繞在這個人類身上,尤其是他的眼眶周圍,不懷好意地逡巡著,等待著。

    他的話讓戚果一愣,緊接著便覺得一陣涼意縈繞在他臉頰與眼周附近。

    對於戚果而言,這股涼意並非刺骨寒冰那麽疼痛,卻足夠刺激得他那脆弱的眼眶開始慢慢地變得有些濕潤。而從有些濕潤再變成淚水滿盈,那速度便更快了。晶瑩的淚珠迅速地匯集到了一起,將他的下睫毛也打濕了,隻服帖溫順地垂下。

    ……好香。

    這不知名的生物已經沒辦法再發出言語了。在他漫長的人間遊蕩中,他見過不少人類流下淚水。看得多了,也逐漸地意識到,這些水珠子對人類的意義便是它所代表的委屈、難過,而眼淚本體對人類來說並無價值。

    他以恐懼為食,以嚇人為手段,在那些人類被他嚇得魂飛魄散崩潰大哭時,他卻從未食用任何一個人類的淚水。

    ——沒有胃口。

    可是這個人類的眼淚卻是如此的香甜,以至於他隻是嗅到一絲氣味便情不自禁地尋來。

    他著迷地欣賞了一會兒那些盈於眼睫的碎玉,直到再也無法克製,便放縱自己貼了上去——恰好此時,那鴉羽半的黑色長睫如蝶翅般輕輕一顫,就像是待放的花苞抖落晨露一般,那些透明的淚珠便也撲簌簌地落了下來。它們還未有機會滑落至臉頰,便盡數被舔舐掉了。

    美味到靈魂深處都在戰栗,甚至讓他覺得必須要虔誠地跪拜這個造物,才足以體現出自己的滿足與喜悅。

    從那一天起,他再也離不開這個人類了。

    然而他一直喂養著這個不知名生物一直到今天,其中受了多少屈辱也都暫且不提。

    “喂——”戚果剛開了個口,卻發現自己一直都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這隻……鬼。畢竟兩個人是飼主與被投喂的關係,而且這鬼十分粗暴,餓了就撲上來,哪有像現在這樣安靜交流的機會。

    今天的鬼比以往都要冷靜理智得多,比起以往簡單粗暴的表達,這時候卻細膩得幾近人類了。

    兩者的差別讓戚果對他又多了幾分好奇和探究。

    他咳了一聲,在鬼還未來得及疑惑前,又道:“這麽久了,我還不知道要怎麽叫你。”他有些別扭地又咳嗽了一聲,但絕不承認這是在掩飾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都說交朋友要先交換名字,我叫戚果,你呢?”

    他又露出了那種充滿好奇、卻又十分純真的眼神。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我不想和你交朋友。

    戚果:?!

    ??:我隻想做你男朋友。

    下章終於要交換名字惹!

    以及該說的話都在微博說了,以後作話還是就放小劇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