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潔癖幽靈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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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嗎?
他這才想起來, 人類確實有命名的習慣。無論是大到山川河流,還是小到路邊的野草, 隻要是雙目所見之物,人類都必定會盡其所能地給它取個名字。
對物尚且如此, 對著同類更不必說。似乎隻有親密地互相呼喚姓名, 才能證明彼此之間的奇妙鏈接。
戚、果。
他跟在人類身邊幾個月, 倒是常常聽到別的人類以這兩個音節來呼喚他, 而他卻從未嚐試過發出這兩個音節。倒不是不願意,而是他大多數時候都像毫無理智, 隻遵循覓食的本能行動。之所以像現在這般變得有了些情感和理智,大概是源於靈魂內某個東西的覺醒。
“戚果……”
隨著自己的名字被那慣常陰冷的聲音低吟出口, 仿佛一陣冷冽寒風刮過耳後。戚果情不自禁地有些想發笑——不愧是非人類, 這叫得簡直就像是恐怖電影裏的冤魂索命一般。
他輕輕牽起嘴角,“嗯”了一聲作為應答,又帶著些嬌縱的語氣催道:“快說啊, 你叫什麽?”
“鶴。”
作為靈體,他原本是不該有名字的。然而他遊蕩人間許久,嚇唬過許多人。曾經他逗留在一個村子許久,用他最擅長的手段將那個偏僻村落的村民們嚇得奔逃遷移,變成了一座死村。他隻食用恐懼,卻並不傷人,因此過了不久他離開這個不能再給他供給食物的村落,卻意外聽到了那些逃跑掉的村民將他當做怪物,還給他取了個名字。
自認為僥幸逃脫的村民們嘴裏有聲有色地描繪著那可怖的場景:每當那怪物出現時, 無一不是陰風大作,伴隨著奇異的呼嘯風聲,眼前逐漸出現一些怪異的場景,自己也便嚇得無法動彈,癱軟倒地;膽子稍大一些的,急於逃出房門外,便會立即被那股陰寒之氣死死束縛住,幾乎就要被當場勒死。
稍微學過幾個字的村長翻了幾頁的字典,終於找到了一個發音類似於那古怪風聲的字。從他便有了這麽一個與他本體毫不相關的名字。
鶴。
戚果一愣。“哪個he?賀禮的賀?顯赫的赫?”他一連說了幾個同音字,忽然一拍腦袋恍然大悟道:“是仙鶴的鶴吧?沒想到……你居然是隻鳥。”
他神色有些複雜,想在這漫無邊際的黑暗中搜尋一下那個虛影,想要看看他與自己所想的鳥類是否一致,卻發現這實在很徒勞。一是那東西壓根沒個實體,二是這裏的黑暗實在不足以讓他能看得清楚。
也不知道是不是戳到了他的點,那股一直克製地守在幾米之外的寒氣忽然又繞到了戚果身周,似乎正在抗議著。
“我和那種脆弱的生物一點關係都沒有。”發聲的靈體聽起來似乎有些咬牙切齒。
他忽然想到按照人類的命名法則,有姓有名才算的上是一個真正的名字,沒準正是因為自己這個單字的名才讓人類產生誤會,於是他便毫不客氣地拿了那個給他命名的陶家村的姓,冠到自己頭上。“陶鶴,叫我陶鶴。”
哦——
在明白他並非鳥類之後,戚果不知怎麽的又對他失去了興趣,隻冷淡地應了一聲。他性格裏還存留著些孩童的部分,與那怕麻煩的性格相結合,便混成了這麽一個有些難伺候的人類。
陶鶴原本還期待著他也像自己一樣呼喚一聲自己的名字,左等右等卻並未等到,不太甘心地正想叫他,卻忽然感受到熟悉氣息正在往自己這邊靠近。
“我回來了。”他低聲道,忽然體驗到了一種從未體會過的緊張感。
那些激烈的、不由自主的、難以形容的、不可控製的、被他分裂出去的情感集合體,正在以一種前所未有的速度朝他趕來,晚一秒就會錯過獵物似的急不可耐。距離越近,處在這裏的陶鶴便越被另一個衝動的自己所影響,那些理智、克製的部分逐漸消融,仿佛遇火即化的雪一般,逐漸地躁動起來。
他的變化,戚果雖然並太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但那已經開始四處衝刺、在這個空間裏亂撞的陰風卻昭示了一種危險感。
……這種感覺自己馬上就會被拆穿入腹的危機感是怎麽回事?
陰風狂襲所帶來的冷意使得這個黑色空間仿佛一個冰窖,逐漸下降的溫度讓戚果不由得都有些唇齒發顫,開始有些受不住了。
與前麵截然不同的反差讓他忍不住大聲道:“你能不能消停一點?!”他自認為自己已經足夠性情古怪的了,沒想到這還直接來了一個古怪得不輸於他的靈體與他同台競技。
那往常還算聽話的靈此時此刻並沒有聽到他的聲音,陶鶴正在忍受著兩個自己融合時所帶來的激烈碰撞。
也怪他自己作死,以往分裂時都隻是隨意將靈體分配,這一次他卻將所有的感情都分離出去,任由那些情感野蠻地繼續生長,幾乎到了一種難以控製的程度,融合反而變得艱難了。再加上這個由怨靈製造而出空間的影響,他的理智幾乎已經被牢牢地壓製住了。
隨著開始融合,他逐漸感受到自己生出一種貪婪、難以忍受的食欲,恨不得立即按住身邊的人類開始進食;然而在這食欲中又還夾雜著肆虐的占有欲,並且這占有欲漸漸淩駕在食欲之上,讓他內心充滿了暴虐的想法,全都是想要將這人類以一種殘酷的方式化為己有。
任由那些危險過頭的欲.望戰勝理智是極為可怕的,再這樣下去,或許會傷害到他也說不定……
此時不用再說什麽如至冰窖了,這個空間裏的溫度與冰窖幾乎無差,呼嘯作亂的風就像刀子一樣刮在□□的皮膚上。戚果冷得已經開始渾身發顫,他顫悠悠地將雙手攏在嘴邊嗬氣,免得手指凍僵。
還指望他來拯救劇組呢,結果竟然這麽不靠譜!
戚果擅自地生起氣來,眉頭皺成一團,然而本該因怒生出薄紅的臉頰卻因寒冷而十分蒼白。而且他唇齒打顫,說出的話也是斷斷續續:“不……不就是……餓、餓了嗎?都、都說過給你、給你……獎勵了!”
“想、想要……吃的話,和我說、說一聲就好了,又不會拒、拒絕……你……真、真是,笨死了!”
要說他單純又膽大好呢,還是說他腦子缺根筋好呢。在陶鶴變得如此具有攻擊性的情況下,他想到的居然還是這麽個接地氣的問題,隻認為陶鶴因為餓了在和他鬧脾氣。不過這也不怪戚果,他本身就不是個複雜的人,與陶鶴的相處也從來都以投喂為主,自然隻能想到這個方向上。
換做是另一個人、或是另一個靈體,那兩句斷斷續續的話絕對是風吹便碎,毫無卵用。
然而在此時此刻,卻意外地起了效果——
最明顯的便是那些正亂竄的冷風像是按了慢放鍵似的緩慢下來,最終打了個旋兒便消失了。空間內的溫度也不再低到令人無法忍受,終於是變回了正常的室溫。
終於停了。雖然一時半會兒還打著顫,戚果便也放下心來。隻是他的氣還沒消,蹙起的眉峰與抿著的唇無一不顯示著他正在生氣。
“你……”他正想說點什麽來教育教育陶鶴,下一秒,好不容易消停幾秒的冷意卻又爬上了他的脖子,像是以往的每一次投喂一般,從上到下地纏住了他。
戚果心中一驚,還以為他又要發作,隨即便察覺出對方十分溫順,在將他摟住後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並且也沒有桎梏住他。而且他的腰部以下本該還大小合適地卡在那個如沼澤般的洞裏,然而他此時此刻卻再也感受不到洞裏那些擠壓著他的內部結構了,仿佛他此時正好端端地坐著一般。
應該是陶鶴做了些什麽,將他從洞中解放出來。
好吧,他應該還是靠譜的。
戚果將他的主動解救當做示好,便也原諒了他之前失控的行為,怒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仿佛孩子似的好壞分明。
可是等了一會兒,對方還緊緊隻是一言不發地纏著他,並沒有像以往那樣立即行動。戚果不明所以,便問道:“你餓了嗎?”因為他自己先前承諾了兩次,一次是他自發的獎勵、另一次則是作為安撫他的條件,從來都不太情願投喂他的戚果第一次將手指置於眼下,做好主動飆淚的準備。
隨即他便覺得自己的手指被輕柔地握住了——對,是握住。
咦?
在黑暗之中,戚果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從剛開始他總覺得有哪裏怪怪的,尤其是纏著他的冷氣,仔細感受之後,他這才發現了與平時的不同之處。
原本像隻是貼在肌膚的冷意,不知何時開始變得像人類一般,能夠做出像是摟抱、握住親昵的肢體動作。若非伸出手還是隻能抓到空氣,那種實打實的擁抱感覺足以讓戚果認為有個人正在抱著他。
越來越有感情,也越來越……像個人類了。
正當戚果這麽想著的時候,他忽然覺得那股熟悉的冰涼氣息忽然消失,但那擁著他的觸感卻依舊還存在。眼前仍然是黑魆魆的,然而在這黑暗裏,戚果卻隱隱約約地,看到了一個半透明的虛影。
最開始隻有一個輪廓,慢慢地像是在上色一般,陌生的五官、身軀四肢逐漸在他麵前顯形,最後就像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人類一般,隻是顏色稍有褪色。虛影離戚果很近,幾乎隻隔了一個拳頭的距離,不如說他在顯形之初便是抱在他的身上。
毫無疑問,這虛影是從剛剛起就一直沉默著的陶鶴。
“怕嗎?”陌生的嘴唇吐出了他熟悉的聲音。
這有什麽好怕的?他本就比一般人更冷靜沉著,更何況陶鶴的模樣又是人類臉龐。戚果不甚在意地搖了搖頭,又有些好奇地盯著麵前這個忽然能具現顯形的靈體。“這就是你本來的樣子嗎?”
雖然是第一次見麵,他卻莫名其妙的覺得陶鶴本該就長這樣。這張輪廓分明,高鼻劍眉的臉稱得上一句英俊,卻因狹長雙眸中帶著的幽深冷意而顯得十分陰沉,仿佛一旦出言不慎,下一秒便會被他處以極可怕的刑罰。
他盯著陶鶴,同樣的陶鶴也在看著他,看著他那雙曾被自己親吻過數次、此時因好奇而在黑暗中閃閃發亮的眼睛。
“是我。”作為靈體,他從未有顯形為人身的想法。是在與戚果相遇之後,這個想法才憑空冒出,並且愈演愈烈,終於變成現實。
他這一次的顯形稱不上完美,甚至由於不太熟練而沒有凝成實體,但他已經不想再重來了。
以人類的方式觸摸他,會是什麽樣的感覺?以人類的模樣去親吻他,他還會像之前那樣無動於衷嗎?
兩種聲音交錯響起,像是戰鼓似的敲擊著他的心髒——是,雖然還隻是虛影,他卻連器官一並造齊。此時此刻這個屬於人類的器官正在激烈地跳動著,催促著他趕快去實踐這兩個他肖想已久的念頭。
有些遺憾戚果觸碰不到他,陶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很快拋棄了這點小小的遺憾,生平第一次伸出屬於人類的雙手,輕輕地碰了碰戚果的眼角。
他記得這裏最是脆弱,隻輕輕按壓便會激出淚來,卻不知道這地方觸摸起來卻是如此的柔軟,叫他有些愛不釋手地又多撫摸了兩下。
這動作讓戚果有些不太適應地眨了眨眼睛,濃密長睫掃過他的指腹,奇異地也讓他的心底也瘙癢起來。
“有點,癢癢的。”戚果誠實地說道。以往這鬼……不,現在該叫做陶鶴了,以往陶鶴如此對待自己時他隻覺得被十分冰涼的氣息掠過,卻沒想到他化出手指之後竟然是這種奇妙的感覺。
讓他十分不適應。
更不習慣的是原本陶鶴沒顯形時,他還可以視而不見,而此時此刻對方化作人類模樣,雙眼也凝神注視著自己,讓他生出一種奇怪的錯覺:仿佛這並非在投喂,而是在做別的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陶鶴:是,我們是在做別的事情。(笑)
戚果:?
作者:可憐的果果,被耍流氓了還不知道(鄧布利多搖頭.gif)
今晚還有一更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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