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潔癖幽靈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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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問出這個問題, 是因為戚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害怕什麽。
從小到大, 戚果幾乎就沒怎麽體會過恐懼。
小時候大家都喜歡惡作劇,幾個朋友悄悄躲到戚果身後,想趁著他不注意時大喝一聲嚇唬嚇唬他, 然而每回都隻是能看到戚果皺著眉轉過頭來罵他們好吵,可以說成功的次數為零。
更別提那些恐怖類型的電影了。由於職業原因, 戚果幾乎看運鏡就能猜到下一秒屏幕裏是不是會出現什麽可怕東西, 更是從來沒有被嚇到過。
而這隻初次見麵就裝神弄鬼要嚇唬他的幽靈,不僅沒有嚇到他,反而還以一種詭異的形式和平相處著。戚果在習慣之餘, 也不免有些覺得神奇:他是不是神經太粗了點?
他充滿期待地看著忽然沉默不語的陶鶴,希望能從他嘴裏聽到個有理有據的答案。
陶鶴沉吟了一會兒, 隻盯著戚果慢吞吞道:“想要感知恐懼,就得入侵到一個人的內心深處。我沒有對你用過這個能力。”從初次見麵開始,他就本能地認為麵前這個人類並不喜歡被擅自窺探內心。
而他也莫名其妙的, 不願意以對待食物的粗暴方式來對待戚果。
“如果你願意的話——”對我敞開心扉吧。
這一刻, 陶鶴是如此地希望他能理解自己心中那些不算隱秘的念想。他說話比平常嚇人時的語速還慢了一倍,除了突如其來的緊張, 還有一些忐忑與踟躇, 但最終,對這個人類的渴望戰勝了這一切。
他沒把剩下的話說完, 卻全都藏在眼神之中。透過那雙半透明的眼睛,戚果幾乎是瞬間理解了他的意圖。
“好啊。”戚果十分幹脆地說道,隨即閉上了眼睛。他姿態放鬆, 眼皮輕闔,長睫毛幾乎是寧靜地棲息在那裏,像收斂起的蝶翼。
雖然……雖然身邊跟了個幽靈這件事,怎麽聽怎麽麻煩。但幾個月以來的陪伴,讓他早已習慣了被這幽靈如此近距離地貼近。戚果並不是性格熱乎,喜歡熱鬧的人。比起一群人熱熱鬧鬧地吃火鍋,他更傾向於自己一個人在家裏煮麵。
若是沒有這場奇怪的相遇,他或許這一輩子都會這樣冷冷淡淡地獨身下去。或許這麽說有些奇怪,但正因為陶鶴並非人類,戚果才更容易地接納了他。換做是同一個種族,或許努力多少年也沒辦法做到。
他閉著眼睛,下巴微微抬起,整張臉朝著陶鶴的模樣看起來有些乖巧,就像是在等待著什麽。陶鶴雖然知道他這個樣子是在等著自己使用“能力”,但卻不合時宜地,想起了他曾看到過的一幕情景。
——閉著眼睛的人類女子,白淨的臉上透著健康的紅色,色澤宛如漿果般誘人的唇峰翹起,緊接著那份甜美便被她麵前站著的人類男子用唇采摘而去。
撲通。
明明這幅人類身軀也是他所幻化出來的虛體,為什麽心髒也能如同活著一般地激烈跳動呢?
伴隨喜悅而生的是滿足,然而這滿足卻又瞬間凝結沉下,化為一股強烈的渴望。這渴望與饑餓感是何等的相似,讓陶鶴一下子便有些控製不住。他強自鎮定下來,分出一縷深思鑽入麵前這個對他敞開心扉的人類體內,小心翼翼地去查探關於他的恐懼源泉。
像他這樣以恐懼為食的靈,對於恐懼就有天生的敏感度。就像熟練的獵手會知道獵物在哪裏出沒,陶鶴自然也很清楚恐懼一般是如何產生的。因為無法接受而生出拒絕,是一種恐懼;因為強烈的刺激而造成混亂,也是一種恐懼。
但這兩種恐懼,他都沒在戚果這裏找到,隻覺得他的內心平淡無波,仿佛無風也無浪的一方湖泊。按理來說陶鶴應該是很厭惡這種平靜的,但陶鶴卻不由自主地沉靜在了這片寧靜之中,覺得舒適極了。
他是舒服了,然而戚果閉著眼睛等了半天,什麽都沒感受到,還以為他半天沒動作,便催促道:“你開始了嗎?還要多久?”
雖然還是老實地閉著眼睛,臉卻已經變成了撇著嘴角的不高興表情。——更像那個動作了,一直細致觀察著他表情的陶鶴越看越覺得人類十分可愛,終於是忍不住,模仿著他曾見過的場景,以半透明的身體親上了那張仿佛正在嘟著索吻的嘴唇。
戚果感受不到他的吻,體會不到唇上壓了另一張嘴唇,可他卻因這談不上親密的觸碰,激動得連靈體都有些顫抖起來。
陶鶴一瞬間就領悟到了喜歡二字的含義。
皺著眉的戚果,不耐煩地打斷他的戚果,淚水盈眶卻一臉平靜的戚果,不得不受製於他的戚果,在他的舔舐下露出半羞半惱神情的戚果,帶著薄怒一臉認真的戚果,斷言他們並非互相喜歡的戚果……
他喜歡這個人類,這件事再確切不過了。
“——你離我這麽近做什麽?”戚果一睜眼,便看到一張半透明的臉幾乎要與自己麵對麵的相貼,他立即往後退開幾步。“所以,你知道我怕什麽了嗎?”戚果不知道他為什麽一臉失望卻又滿眼執著,隻問道。
“你沒有害怕的東西。”陶鶴輕輕答道。
但是從現在開始,他有了。以恐懼為食的靈,在這一刻起明白了懼怕為何物——他害怕他拒絕自己,他害怕他離開自己,他害怕……他不喜歡自己。
“我這麽厲害的嗎?”戚果一臉無辜地摸了摸臉。雖然他一直覺得自己膽子異於常人,卻沒想到自己居然達到了這種程度。
幽靈沒有答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戚果也並非在索求他的答案,因此並不在意。
短暫的插曲結束,兩人繼續無言地向著某個方向繼續前行。戚果原本就不是話多的人,這種沉默對他來說家常便飯,而陶鶴卻也隻是飄在與他平齊的高度,緊緊貼著他,卻並不像之前那般多話。
戚果很信任他,因此什麽也沒發問,隻等著陶鶴帶路就好。
按照之前陶鶴的話來說,這種怨靈製造出的空間實際上結構很簡單,這次隻是因為數量過多,才變得複雜起來,找到核心需要多花費些力氣。
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而且在黑暗中也無法計算時間的流逝,在經過某個地方時,戚果聽陶鶴說道:“就在這裏。”
他停下腳步,朝著四周都看了看,卻並未發現這個地方究竟有什麽特別之處。戚果有些疑惑:“你怎麽知道這裏是核心?”他的話並不是質疑,而是單純的提問。
陶鶴道:“人類無法感知到怨氣,我卻可以。這裏是怨氣最重的地方。”既然是怨靈,怨氣便等同於它們的生命力,越是厲害的怨靈怨氣便越重,而這裏的怨氣幾乎已經重得快凝結出了實體。
以人類的肉眼無法看到,但陶鶴卻看得一清二楚,那團怨氣正在不甘怨恨地翻滾衝撞著,但無論怎麽動作,都是有一個範圍的,像是被關在一個塑料球裏。他明白,要是怨氣衝破桎梏,事情便有些棘手了。
看來這個空間給怨靈們提供了不少的食物,已經把這些沉睡已久的怨靈喂飽到了一個臨界值。
當務之急是趕緊把這個核心破壞掉,否則等它們合體進化,那就更難辦了。陶鶴察覺到已經有些怨靈開始吞噬彼此,便明白再也不能耽擱了。他對戚果道:“我去把核心破壞掉,你在旁邊等我。”
戚果點了點頭,看著那半透明的人形幽靈一下子如風吹散般地消失,速度快的他還未來得及眨眼,陶鶴就已經不見了。
跑得還真快啊。他心中感歎了一句,忽然意識到自己又變成了獨自一人。
什麽都不怕——嗎?
施施然地就地坐下,戚果甚至有一種時間倒流到剛剛的錯覺。他盤腿坐好,在腦海中梳理了一遍陶鶴剛剛對他說的關於怨氣的解釋。
陶鶴什麽都說得很清楚,然而有一點,他卻忘了和戚果說明。或者說陶鶴並沒有意識到這點。畢竟人類與靈不同,陶鶴身處充滿怨氣的空間核心並不會受到影響,但身為人類的戚果卻不一樣了。
從他坐下的那一刻起,肉眼看不見的怨氣已然悄悄地纏上了戚果,正試圖對他做出些什麽。
坐下還沒過幾分鍾,戚果忽然聽到了從遠而近的腳步聲。這套路他在這鬼地方已經見得太多太多了,這回又是殘影吧?心中這麽想著,戚果連頭都懶得回,隻聽著那陣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清晰地聽到腳步聲突然停下。
奇怪,殘影不是從不暫停嗎?為什麽腳步聲會停下?
不,這不是殘影,而是——有個人正在站他的身後。
戚果猛的回頭,跳入眼中的是一張如日本藝伎一般慘白的臉,一雙沒有眼白的漆黑眼珠仿佛嵌在白臉上,正直直盯著他看,紅得刺目的嘴唇詭異地朝著他咧開一個毛骨悚然的微笑。
“歡迎,歡迎。”
明明那血紅嘴唇並沒有動,卻有一個陰柔而嘶啞的聲音直入大腦,仿佛是直接在腦內響起的一般。
如此詭異可怕的場景,戚果卻一動不動,隻是直直地盯著這突然出現的臉——若是他身邊還有另一個人的話,一定能看出他這鎮定有些古怪,仿佛就像被人固定住了一般。
“你……你是誰?”戚果艱難地吐出問題。明明僅有三個音節,他卻像嗓子被人塞住了似的說得十分困難。
作者有話要說: 陶鶴:如果你願意的話,結婚……(眼巴巴)
戚果:不好意思我拒絕(幹脆)
陶鶴:劇本明明不是這樣的!(委屈)
說句沒出息的話,我被最後那個描述嚇到了(靠 腦補了一下真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