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賜死(一萬字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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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娉婷握住落雲曦的手,將她拉過來,眼光在她身後一群保持沉默的暗衛身上掃過,悄聲問道:“真的沒事?那不是中山王的第一暗衛九煞嗎?”

    落雲曦輕撫她的手背,紅唇微揚:“沒事,中山王沒有那麽凶惡,你放心吧,否則,我又如何在這裏與你相見呢?”說著,她微沉的眼光瞟向齊娉婷身後的秦鵬。鴀璨璩曉

    男子衣衫楚楚,相貌清朗,站立原地,貴族氣息不加掩飾,他也正看著落雲曦,見落雲曦看過來,臉上的肌肉不受控製地輕輕一抽,趕緊轉開眼神,有些心虛。

    他總覺得,這丫頭的眼神好銳利。

    上次在秦家別院相遇,曹倩在茶盞中下春藥的事被這丫頭撞破了,自己與她相見難免尷尬枳。

    齊娉婷見落雲曦看向秦鵬,臉頰微紅,拉了下她的衣袖道:“不管他!曦兒,那你現在可以與我回去嗎?”

    落雲曦搖頭:“不了,我暫時不回殿,叫你出來,便是與你說一聲,不要擔心,你回太子身邊吧。”

    齊娉婷見狀,不便多說,點了點頭,轉身沿來路返回這。

    待幾人走遠,九煞上前問道:“落小姐,我們現在回府嗎?”

    落雲曦回過頭,鳳眸輕眨,似笑非笑道:“我覺得不必要了呢,中山王,您說是不是?”

    聽到“中山王”三個字,九煞本能地一抬頭,落雲曦的眼光並沒放在他臉上,而是直接看向他身後,九煞立時驚得回轉過頭。

    健碩的身形在枝葉的陰影下極為模糊,君瀾風走了出來,輕勾薄唇,沉聲一笑:“九煞,你的感知力還不如曦兒!”

    九煞慚愧不已。

    落雲曦撇撇嘴道:“這也不能怪他,誰叫你武功太高了呢,如果不是看到你落在枝葉間的影子,我也不知道你來了。”

    君瀾風投去讚許的眼神,揮手命九煞退下,九煞鬆了口氣,連忙帶著幾名血狼暗衛走遠。

    落雲曦很難得的朝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謝謝解圍。”

    君瀾風沒有笑,鳳眸漆黑一片,眸光深處,折射出點點冷光,他的聲音也染上寒夜的涼氣:“道謝不用太早,你就肯定我是要幫你?難道我就不會代太後處置你?”

    落雲曦斂了笑,抿抿唇,一時尷尬得不知道說什麽好。

    見她這般,君瀾風眼角才沁了絲笑意,隻是轉瞬即逝,冷沉的聲音打破寂靜:“敢當著眾臣的麵頂撞貴妃、太後,你的膽子,比我想象的還要大啊。”

    落雲曦本不覺得有什麽,可在他涼嗖嗖的目光質問之下,她竟然感到了一絲心虛,似乎,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被家長教訓一般,不由得捏緊手指,緩解著陌生的不自在。

    皇家永遠是皇家,曦兒,你既然懂得那麽多道理,又怎會連這個道理不明白呢?有些尊嚴是不允許任何人破壞的,即使你那麽聰明,那麽厲害,也不可以隨便招惹麻煩。”

    君瀾風一字一字淡淡說道。

    他身後不遠處的大樹上,一群黑衣暗衛挨擠在樹枝間,爭先恐後地窺視著這邊。

    九煞在對麵樹上望見,抽了一口涼氣,誰說血狼組織最不問人事了,瞧他們現在這個樣,真是比他和飛羽等人還要八卦。

    落雲曦嘴角亂抽,最終,長長籲了口氣,說道:“好吧,以後我不這樣就是了,明的不行,我來暗的可以吧,反正我最拿手的也就是暗算別人。”

    君瀾風無語:“暗算?”

    落雲曦聳聳肩,這就無可奉告了。

    君瀾風輕輕一笑,道:“你明白就好。”

    落雲曦朝他做了個鬼臉,聲音帶著揶揄:“那中山王,您還要將我綁在馬車上拖回去嗎?”

    君瀾風不由笑起來:“我倒是想,不過,我也沒這個本事啊!惹惱了你,到時候被馬匹拖著的隻怕是我了。”

    落雲曦的右手摸上腰間纏著的雪錦,柳眉一皺,問道:“素素是誰?”

    君瀾風臉色一沉,笑容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我不知道!”

    落雲曦頓覺古怪,上前一步,看向君瀾風的雙眼,不相信地說道:“怎麽可能?還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嗎?”

    君瀾風轉開臉,避開與她的對視,淡淡道:“我又不是百曉生,我怎麽知道?好了,你在這夠久了,若再耽擱下去,被宮人看到,那我可也保不住你了。”

    他回頭喝道:“九煞,給本王滾下樹來!”

    九煞腿腳一軟,險些從樹上跌落,幸虧抓住了樹幹,反倒是對麵樹上,“啪嗒啪嗒”幾個身影依次從樹頂摔下來,都被中山王這聲吼嚇到了,連輕功都忘記使。

    他臉色一黑,也不顧他們了,飛了出去,落在不遠處:“爺……”

    中山王朝那些黑影瞟了一眼,嘴角勾上笑容,說道:“曦兒,這些天你就委屈委屈,在我這裏呆著吧,免得太後查崗,那就不好看了。先讓九煞送你先回去,好不好?”

    落雲曦小臉一沉,有些不悅道:“皇帝不是要許婚端木哲與落飛穎嗎?我當然要去看一看,現在不走!”

    她對端木哲沒有任何愛恨,隻有厭惡,這絲厭惡,在端木哲拒絕了從前的落雲曦最後一個要求時,便悄悄在心田衍生。

    這兩人今晚被許婚,她怎能這樣如他們願呢?自然想搗一下亂的。

    君瀾風的臉色隨著她這句話立刻暗下去,他回頭使了個眼色,九煞觸到主子眸中的冰冷,渾身一瑟,立刻退到暗處,領著暗衛們遠遠避開。

    落雲曦看九煞離去,微一揚眸,對麵那抹高大的身影朝她逼過來,秀美的眉頭輕輕擰起,她沒躲也沒避。

    君瀾風站到離她兩尺的地方停下,鳳眸微眯,啞聲問道:“你心裏,始終放不下端木哲?”

    這和你有關?”落雲曦一愣後,嗤笑一聲,她最討厭的就是這男人以這種口氣與她說話,似乎,他是她男朋友一樣。

    君瀾風的眼中終於出現了狂風暴雨,結實的右臂迅猛一拉,將落雲曦嬌俏的身子直接拉進懷裏,抓住她的胳膊,問:“曦兒,你說與我有沒有關?我吻過你,你也摸過我的身子,你就是我的女人了!”

    落雲曦不怒反笑,她是真的想笑,實在忍受不了,捂住嘴,“咯咯”笑個不停。天啊,世上真有這麽單純的人嗎?

    吻一吻,摸一摸,就成他的女人了……雖然君瀾風很早就表示過這個意思,隻不過,沒有哪次,語氣與臉色像這次這樣認真。

    看著懷裏的女子笑容如花,渾身顫抖,君瀾風不知所措,緩緩的,俊朗的臉龐上生冷的線條柔和下來,他的眉眼,也禁不住掩映上笑意,伸手摟緊落雲曦的腰。

    笑什麽?嗯?”他的聲音無比溫柔,快要滴成水。

    落雲曦止住笑,看向他,立刻碰到一雙柔情四溢的鳳眸,那雙剛才還燃燒著嚴厲的眼睛,此刻,滿是寵溺與愛意。

    不要看!

    她在心裏如是說道,可還是控製不住,癡癡地望著那雙眼睛,好看的丹鳳眸,映著她清麗的臉龐,正微昂著下巴,有些發愣。

    曦兒。”君瀾風的嗓音輕顫,兩臂一得勁,便將女子完全納入懷中,滾燙的唇覆了下去。

    我……”落雲曦想說什麽,熟悉的味道如海水般湧來,她頓覺心神一緊,所有的意識從腦海中被抽走。

    低熱急促的呼吸聲在耳畔響起,濕熱的唇正緊緊貼住自己的唇,健勁有力的雙臂環繞著自己的背部與腰肢,落雲曦大腦一片空白。

    一想到那個偉岸如山的男子正與她做著如此親密無間的事,她的心跳便“撲通撲通”,快得要從胸腔跳出來,想要動一動,手腳卻使不上半點力氣,雙腿反倒一顫,似乎要癱軟下去,君瀾風的大手加緊,托住她的腰肢。

    落雲曦本能地攀住他的肩膀,讓自己掛在他身上。

    雙頰血紅如火,怎麽辦?她已經無法拒絕了!

    心內,極為惱恨自己,可大腦卻鬼迷心竅般想要貪圖一下此刻的溫柔。

    君瀾風細細描繪著她的唇,微睜雙眸,麵前是女子如花般嬌豔的麵龐,他如癡如醉,輕吮著香甜的津液,心中輕輕歎口氣,即便她現在看起來如此生澀,可他就像中了毒般,真的離開不了她,就是這麽喜歡她,喜歡與她在一起,能怎麽辦呢?

    他想抱她、吻她、摸她,始終不夠,可麵對杜晴煙,他卻從未有過這樣的想法。

    一陣夜風吹來,四周樹葉簌簌直響,一片黃葉,吹到了落雲曦臉頰上,她一驚,感覺到兩人相擁的親密姿勢,鬆開手。

    君瀾風也放了手,眸光染著幾分異色,輕問:“怎麽了?”

    落雲曦心口大震,連退幾步,別開臉,有些羞愧道:“沒什麽,剛才……你也別當回事,隻是打了一個kiss而已。”

    君瀾風不懂她說的是什麽,可是,中間那句話他是聽懂了,心口如被尖刃狠狠***,冷聲問:“別當回事?你當我是什麽?還是說,你的思想觀念和別人不同!”

    落雲曦被他說的難以反駁,她的思想觀念確實與他不同,可這能解釋得清楚嗎?

    我親你吻你卻是不當回事,那誰都能親你吻你了?九煞也可以?”君瀾風有些失望地問。

    你胡說什麽!”落雲曦愕然,氣的重重踹了他一腳。

    君瀾風悶哼一聲,鬆口氣:“不是就好。”

    算了,我也不去金華殿了,我回去了。”

    君瀾風攔住她的去路,沉聲道:“你不是要去金華殿嗎?我帶你過去。”

    落雲曦側頭,凝望著他的眼睛,男人看過來的眸光難以掩飾情意,深深的看著她,她沒有退避,與他對望一瞬,點了點頭。

    君瀾風所有的不快頓時在兩人眼光的對視間消散得無影無蹤了,輕聲道:“曦兒,我對你是認真的,一定會與顏杜兩家解除婚約,娶你。”

    這話,還是不要說得太早。”落雲曦心房輕顫,表麵上卻極為淡漠地說道,“等你退婚了,再來跟我說這句話。”

    心中隻想,退婚本就不容易,何況雙方都是世家貴族,這婚事,更不是想退就能退的。

    君瀾風也知道,這話,本是不想說的,說了還不如直接做,可是,他不想讓曦兒以為他對她不真心。

    金華殿,宮宴如舊。

    宮道一路並無人煙,道旁幾簇燈火飄搖,卻也隻能寂寞地遙望大殿內的輝煌。

    君瀾風負手從宮道的另一頭緩步行來,他身後,一侍衛低眉垂目。

    迎麵的三岔路口,一道人影自暗處走出來,輕淺的腳步聲夾雜著風吹環佩的叮當之聲。

    王爺。”低柔的女子聲音含著刻意的嬌媚,梁貴妃不知何時離開的金華殿,她停在道旁,嘴角含著禮貌的笑意。

    看到是她,君瀾風的鳳眸暗了幾分,一抹精光在他眸底掠過,他淡淡開口:“娘娘真有雅興,怎麽不在殿內陪著皇上?”

    梁貴妃抬起眼皮子,瞅見四下無人,從袖子裏取出一個白光閃閃的東西,塞給君瀾風,低聲道:“王爺,這是海國獻給皇帝的玉獅筆洗,十分珍貴。”

    君瀾風掃了一眼,心中便已有了數,默不作聲地接過來。

    梁貴妃見他收了,這才鼓起勇氣說道:“今日在殿上,落家那廢物小姐不僅頂撞我,還頂撞太後她老人家,委實不能輕饒!”

    嗯?”君瀾風輕輕哼了一聲。

    梁貴妃笑道:“王爺下手可要重些,好好給她些教訓,本宮在此先謝過了。”

    君瀾風眸光微冷,將精致的白玉獅子筆洗捏在手指間,翻看一遍,口中說道:“好歹是落太尉的女兒,事情不能做絕了,要顧著老臣一些臉麵。”

    梁貴妃聽出他語氣中的為難,連忙說道:“沒關係,王爺,這種事,後宮女人都清楚的很,隻要表麵不留過重的傷痕,外人也看不出來。比如說,將白灰水給她灌進喉嚨,喉嚨冒煙,肚腹灼燒;將她的兩手綁住,在指甲縫內抹上糖水,再放上幾百個螞蟻,也能讓她生不如死……”

    貴妃娘娘果真有手段。”君瀾風冰冷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滔滔不絕。

    梁貴妃有些惶恐地看他一眼,低頭道:“我怕王爺不知道這些主意,所以說了幾個,後宮中,比這個狠毒的,更多。”君瀾風眸底冷沉,右手一翻,將那玉獅子筆洗遞還給梁貴妃:“娘娘的好意,本王記下了!本王也覺得,這兩個方法挺好。”

    他幾乎是一字一句地說出這番話。

    梁貴妃大喜,哪肯要回這筆洗,隻是君瀾風冷冷補充道:“本王從不收外人東西,拿回去吧!”

    梁貴妃有些猶豫。

    君瀾風正要說什麽,突然感到衣角被人一拉,他心神一震,急忙回過頭,看向身後的侍衛。

    侍衛略抬頭,踮起腳,伸手向他招了招。

    君瀾風立刻將腰彎下,耳朵貼過去,聽他說什麽。

    梁貴妃看得目瞪口呆,兩手不由緊緊握成一團,這是什麽個場景?向來冷漠高傲的中山王居然會彎下腰,聽他的侍衛耳語?不對勁啊不對勁!別說中山王了,這個動作,她都不會做!

    而她不知,這侍衛,正是落雲曦易容而成的,她低聲說話的同時,冰冷的眼光越過君瀾風的後腦勺,冷漠地射向梁貴妃。

    梁貴妃渾身一顫,感覺身子像是被一條毒蛇纏住,直冒寒氣,可是她卻找不到這種感覺的來源。

    落雲曦在君瀾風耳邊說的隻有一句:“我要這筆洗!”

    君瀾風臉色如常地直起腰,伸出去的手腕旋回,語氣淡然:“娘娘請回吧!本王先行進殿了。”

    梁貴妃見他收了筆洗,很是高興,“嗯”了一聲,將剛才的古怪感覺收了回去,目送兩道身影遠去,眉頭輕擰。

    走了很遠,落雲曦見快要到金華殿了,向君瀾風一伸手:“給我!”

    君瀾風無奈地睨她一眼:“又不是不給你,這麽急幹什麽?再說,這玉獅子筆洗我也有一對,要她的做什麽?髒了你的手。”

    他說是這麽說,還是將那玉獅子筆洗掏了出來,放在她玉白的手心。

    落雲曦接過來,借著月光觀賞片刻,真是件好物事呢!她的嘴角泛起涼涼的笑,道:“貴妃真是大方,連皇帝送她的好東西也送給你了。”

    君瀾風看到她眼光中的詭異,心下一動,給她解釋:“她知道我眼光向來很高,一般的東西也看不上,所以費心將這筆洗送來,便想著我為她出力。”

    說到這,他的語調一變,萬分嘲諷:“她出的這兩個主意我委實喜歡的很,改天兒,在她身上試一試,想必很能令人滿意。”

    落雲曦啞然失笑,心中卻是極暖,將那筆洗塞在袖中,揚臉道:“不用改天,我現在就要她死無葬身之地!”

    君瀾風劍眉飛揚:“你有主意?”

    落雲曦點頭:“要你配合。”

    君瀾風語氣堅定,深深地看著她道:“隻要你沒有危險,我什麽都能答應。”

    半柱香後,君瀾風回到金華殿,殿中換了一套新排的歌舞,朝臣們看得津津有味,適才的陰霾漸漸散去,太後的臉上也多了一分笑意。

    君瀾風行過去坐下,太後主動招呼他,兩人說了幾句話,太後又跟皇後說話去了。

    落雲曦臉上做了些易容,所以皇帝太後等人並沒認出來,她站在君瀾風身後,耀眼的宮燈照不到的地方,眉目沉靜,眼光在大殿中掃過。

    一道熟悉的聲音在另一個角落響起:“沒看到人?九煞他們都不在?”

    聲音壓得極低,可她離得近,仍是聽得清楚。

    殿下,沒有人影。”

    與侍衛對話的正是端木奇,聽到“九煞”兩字,落雲曦便知道端木奇必是在尋找自己。

    她不免有些內疚,剛才隻顧與齊娉婷說,卻忘了還有其他關心自己的人,隻不過,端木奇這人喜歡刨根究底,她也解釋不清,隻能這樣了,當即扭過頭,裝作沒聽到。

    這一回過頭,正看到君瀾風朝自己招手。

    她立即從角落小跑出去,貼著他的椅背站住,彎下腰,將耳朵附過去,與君瀾風在宮道上的動作一致,嘴裏粗聲粗氣地問道:“爺,有什麽吩咐?”

    難道是計劃有變?

    豈知,她剛一開口,男人的手迅速抬起,她的嘴裏便多了一樣東西,甜津津的,涼冰冰的。

    她一愣,察覺到嘴裏含了一顆剝好的荔枝,不由臉色一紅,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攏緊唇,站起來,直退向原先站立的黑暗。

    故而,她也沒有看到,君瀾風在剝下一顆荔枝時,趁勢將被她嘴唇觸到的手指放在唇邊輕輕舔了幾下,他從來沒感覺到手中荔枝的味道是那麽鮮美,那麽甜蜜,這樣好的味道,令他的心都快甜碎了。

    落雲曦臉色脹紅,站在柱旁,還是將那顆荔枝吃了下去,隻是,味道怪怪的。

    君瀾風吃了兩顆荔枝,忽然起身,走向皇帝身旁,低聲說了幾句,皇帝的臉色大變,厲眸射向他,君瀾風臉色不變,繼續坐回到座位上。

    由於君瀾風經常與皇帝耳語,旁邊人已經見怪不怪了,而皇後那邊,隻顧著說話,更是不會注意。

    不一會兒,梁貴妃站起身,徑直走了出去。

    皇帝緊跟著立刻站起來,揮手讓君瀾風跟上,落雲曦也急忙跟在後頭,幾人一起出了大殿。

    太後與皇後有些莫名奇妙,卻也沒有說什麽。

    梁貴妃出來後,便悄悄摸向一處偏殿,殿中間,一名黑衣侍衛探出頭,叫道:“娘娘,在這裏!”

    梁貴妃急忙過來,低聲問:“是在這裏等嗎?”

    侍衛待她過來,突然握緊她的柔荑,溫聲說道:“園兒別怕,這裏不會有人來的,還有這東西畢竟是皇上送給你的,送給我不妥,你還是拿回去吧!”

    說完,將玉獅子筆洗遞給她。

    梁貴妃一呆,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潛意識裏已經知道,她被人暗算了!這話,明顯的是在陷害她!

    可她還沒反應過來,一聲厲喝自殿旁傳出:“梁園,你好大的膽!”

    燈火齊齊點著,十幾盞宮燈提進院,昏暗的偏殿立時雪亮,一身金黃龍袍的皇帝大步跨進偏殿,一張臉,黑沉得有如鍋底,鐵青難看。

    在聽到那一聲高喝時,梁貴妃的腿一軟,身子無力倒在地上,大聲叫道:“冤枉!冤枉啊!黑衣侍衛騰身而起,丟下筆洗,拔足飛上屋頂。

    追!”君瀾風大喝一聲,身旁暗衛湧動,無數條黑影踩著屋瓦追了出去。

    皇帝健步如飛,行到筆洗旁,並沒彎身,隻用穿著靴子的腳踢了幾踢,白玉雕琢的獅子小巧可愛,正抱著一個玉球玩耍,精致完美,玉身反射著溫潤的光芒,十分漂亮。

    海國送來好幾隻玉獅筆洗,可是,每隻獅子的表情與動作卻不相同,這隻抱著玉球的,正是梁貴妃擁有的那一隻!

    皇帝一腳重重踢了出去,那隻獅子騰身而起,重重撞到牆上,碎成無數片,跌落至地,發出清脆刺耳的聲響。

    落雲曦站在院門口處,麵無表情,如果不是梁貴妃存這般歹毒心理,她還沒想到這麽好的辦法。

    梁貴妃被這響聲驚醒,爬過去抱皇帝的大腿:“皇上,您聽臣妾說,那侍衛臣妾不認識!”

    不認識?”皇帝根本不信她,是啊,他親自跟著梁貴妃來這偏殿,看到她一路緊張尋人的模樣,進殿後與那侍衛低低說話,怎麽會相信是不認識呢?

    你還要告訴朕,這玉獅子筆洗不是你的?”皇帝怒聲質問。

    梁貴妃搖頭,搖頭又點頭:“是我的,但是……”

    是你的,怎麽會出現在別人手上?你給朕解釋!”皇帝一腳蹬出,將抱住他腿的梁貴妃狠狠甩在一邊。

    梁貴妃欲哭無淚,突然一撩被踢散的長發,指向君瀾風,大聲說道:“臣妾不瞞了!這玉洗是我送給中山王的,隻是想讓他替我多教訓教訓落雲曦,誰叫她得罪我!至於怎麽到這侍衛手上,我不知道,我這會兒出來,也是九煞讓我在這等中山王的!”

    這事雖然做得不光彩,而且,明顯違背了皇帝的心意,責罰落雲曦,那不是跟皇帝的初衷唱反調嗎?

    隻是,這也比私通好上千萬倍啊!

    君瀾風一臉驚愕,上前說道:“貴妃,本王沒有得罪你吧?你為何將本王扯進來?你該不會以為,就為一隻玉獅子筆洗,本王會約你到這裏來?”

    皇帝氣得無語,狠狠一巴掌扇在梁貴妃臉上:“朕了解瀾風,你居然敢拿他做墊背!玉獅子筆洗,朕曾送給他一對,那一對他都沒放在眼中過,還會看中你這隻?果然是,做了錯事,害怕了,什麽話都說的出來!”

    梁貴妃哭哭啼啼:“中山王,你為什麽要害我?我沒有得罪你呀!”

    正這時,幾名禦林軍飛身而下,手裏提著一個黑衣侍衛,稟道:“皇上,已經歸捕至案,隻是,他咬舌自盡了!在他身上,找到幾封書信。”

    什麽書信?拿過來!”皇帝立刻伸出手。

    落雲曦看到那具屍體,惴惴不安地走到君瀾風身後,拉了下他的衣袖。

    君瀾風側過頭,有意擋住她的視現,密語傳音道:“是個拉來做替身的,已經安排好了。”

    落雲曦點點頭,光是從書信這一事來看,君瀾風辦事的效率果真很高,她雖然是出主意的,可短時間安排,也不會如他這般周密。

    皇帝看了那書信,發狠地往梁貴妃臉上一摔:“再撒謊,再潑髒水!你這個賤|人!”

    梁貴妃頓覺不妙,顫抖著手拾起地麵上的一封信,才看了兩眼,立時承受不住,兩眼直冒金星。

    手上的那封信,居然是她自己的筆跡,一開頭,便是個肉麻之極的稱呼!

    她知道,這次真的完了,害她之人,真是好算計!

    看了一半,內容越來越不堪,她再也看不下去,趴伏在地,痛哭叫冤。

    皇帝轉過身,眯起冷眸,落雲曦看到他臉上猙獰之極的表情,殘酷的聲音一字一字從那張金口中吐出:“賜三丈白綾!”

    冷聲說完,皇帝一甩長袖,大步跨出偏院。

    梁貴妃慘呼一聲,徹底暈厥過去。

    落雲曦看慣世間生死,卻也禁不住全身發涼。

    在古代,生死,隻是別人的一念之間嗎?

    正想著,右手被一隻大手緊緊包裹住,她抬起臉,便看到君瀾風極是擔心的眼神。

    別怕。”他用口型說道,放開她的手,衝一旁站著的禦林軍揮了揮衣袖。

    那些禦林軍理會他的意思,陸續退了出去,最後兩人將梁貴妃也抬了下去。

    梁貴妃麵朝下,落雲曦看不到那張妖媚的臉,隻見一頭長發張牙舞爪地垂著,釵環滿地,發衫髒亂,哪還有宮宴上的一點儀態?

    院子裏,隻餘君瀾風與落雲曦二人。

    君瀾風緊緊牽著她的手,雖然不說話,卻明顯在擔憂她。

    落雲曦笑了一笑道:“我沒那麽脆弱,這麽毒的主意都能想的出來,還會害怕嗎?”

    君瀾風伸手,將她被風吹起的鬢發撫平:“如果她不死,哪天,說不定倒下的就是你,所以,不要有任何陰影。”

    落雲曦莞爾一笑:“不會的,我沒那麽傻,明知是我的敵人,還會手下留情!走,我們去送送她最後一程吧!”

    她會讓梁貴妃走的很安心的,絕不至於死到臨頭還不知道出手的人是誰,這樣殘忍的事,她是不會做的,她隻會做的更殘忍,比如說,叫她死的不甘心!

    華陽宮,一片淒涼,所有的宮人都被打發走了,重重禦林軍圍住了整個宮殿,遠遠的,隻看到某處微弱的燈火在黑夜中飄搖,時明時暗,陰森可怖,不時傳來女人的哭喊聲。

    娘娘,該上路了。”昏暗的油燈下,一名禦林軍手捧白綾,麵無表情。

    不要,不要!”梁貴妃的身體因驚恐縮成一團,緊緊閉著雙眼,兩手亂揮,兩腳亂蹬,口中驚嚇地叫喊著,有如失去了意識。

    禦林軍往貼著菱花窗紙的百合窗看了一眼,窗紙上映著一抹高大的黑影,他急忙撤下白綾,退出房間,很快便不見了。

    落雲曦與君瀾風繞進主殿,梁貴妃渾身衣衫滾滿灰塵,滿地都是被她扯斷的青絲,她仍在大叫:“不要,我不要死!不要!”

    娘娘,你已經死了,這裏是黃泉地獄。”落雲曦彎起唇,清冷地說道。”“你是誰?”梁貴妃急睜眼,聽到熟悉萬分的聲音,本能地脫口而出。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君瀾風。

    中山王!”她已經沒空去思考那道熟悉的聲音是誰了,猛然從地麵上坐起,奮力朝君瀾風爬去,淒厲地叫道,“王爺,你為什麽要這樣害我!我沒有得罪你啊!王爺,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滾熱的淚水從她的眼窩裏流下,如斷了線的珍珠,撲簌簌直落,她的神情充斥著極度的恐懼,音調也完全沒有了平日的優雅,宛若一個魔鬼在嘶鳴。

    君瀾風右手疾出,三丈白綾自他手中飛出,有如一條飛舞的綢帶,極是美麗,隻不過,這種美麗,在後宮,是極致的隕滅。

    梁貴妃欲爬過來的身子被白綾緊緊纏住,絲毫動彈不得,她仰臉,嘶聲嚎叫著,一如野獸的悲鳴。

    梁貴妃,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落雲曦出聲道,“原本,我也不想要你的命,可是,你激怒了我。”

    如果今日不除去她,他日,自己也會被她除去。

    梁貴妃這會兒終於將注意力投射給了她,她驚叫道:“落雲曦?”

    君瀾風不欲落雲曦再與梁貴妃這半瘋之人多說話,阻住梁貴妃射向落雲曦的血紅眼光,說道:“現在,你總該知道本王為何要這樣對你了吧?你心心念念想要傷曦兒,比傷本王還要可惡!”

    你,你們倆什麽關係?”梁貴妃看著站在一起的兩人,顫聲詢問。

    落雲曦一皺眉,君瀾風嘴角微揚:“她是本王喜歡的人。”

    梁貴妃瞳孔劇烈收縮,怎麽會這樣?落雲曦和中山王?這,這怎麽可能!

    我不信!她是落雲曦!”

    她根本不能接受這個事實,這兩個八竿子打不到一塊的人,怎麽會……

    君瀾風抬高音調,再次重複道:“落雲曦是我喜歡的人,不行嗎?”他說著,瞟了眼臉色怪異的落雲曦,心頭很是放鬆,終於能光明正大地當著另一個人麵說出這句話了。

    梁貴妃猛搖頭,她現在的動作,也隻局限於頭部了。中山王,那樣讓人不敢仰望的男人,居然說他喜歡落雲曦!是她腦子壞了,還是這世界太假了?

    梁貴妃,在你眼裏,我大約就是一個廢物吧!”落雲曦看出了梁貴妃的意思,冷笑一聲道,“可我要告訴你,今天的所有事情,是我一手策劃的,你信嗎?”

    女子雖然改了容顏,可那雙清淡的眸子,卻不閃不避地看著她,如同看進她的內心深處!

    梁貴妃盯住她的眼神漸漸染上懼意,她的內心,一點一點在瓦崩石解。

    世間最可怕的不是你有一個強勁的對手,而是那個被你看不起、毫不起眼的人,突然搖身一變,變成你的敵人,而且一出手便直擊要害!

    落雲曦,太可怕了!

    她想要開口說話,君瀾風手一抬,一枚物事直飛進她的嘴裏,伸手拉過落雲曦,道:“不看了,走吧。”

    落雲曦沒再執著,隨他出殿,身後,梁貴妃張大嘴,目眥欲裂,卻發不出一點聲音,直至禦林軍重新進來,解開她身上的白綾帶,眼光凶狠地將白綾纏在她白嫩的脖頸上,拉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