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我就不痛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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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瀾風定定看著她,眉梢輕揚,反問她:“你以為呢?你認為那算什麽?”

    落雲曦一雙黑亮的鳳眸望著他,冷聲說道:“如果王爺下次還輕薄我的話,我不介意與你同歸於盡!”

    她猛地一揮手腕,白色的雪錦如一條白光在空中閃過,又迅速收轉回來。2

    君瀾風見她臉色認真,不由惱道:“你不如現在就殺了我!”

    他說著,健步如飛,直奔到落雲曦前麵,攔住她出巷的路,臉色如冰:“你幹脆要了我的命吧,也好過現在的痛苦!槊”

    你當我不敢殺你?”落雲曦舞出雪錦,淩厲的鋒芒直擊男人的麵門。

    君瀾風閉上雙目,深吸一口氣,無力地抬起臉,對著星辰的方向。

    然而,勁風卻是一撤,落雲曦右腕輕轉,雪錦的另一頭“刷”一下從一旁的圍牆頭掃過,裂響之後,磚石震落無數騎。

    君瀾風睜開鳳目,低頭,掃了一眼地上的狼籍,眸光晦暗地看向落雲曦。

    你痛苦,我就不痛苦嗎?”落雲曦狠狠一腳踢向跌在腳邊的斷磚,那塊磚應聲而碎,她已頭也不回地朝巷尾跑去,翻牆,躍出,動作一氣嗬成。

    君瀾風麵色僵硬,身軀崩緊,拳頭緊緊握了起來。

    寒風,洶湧地刮來,似乎要將人撕成碎片,他一步一步,拖著沉重的腳步離開。

    落雲曦出了小巷,街頭空無一人,她心情極糟,漫無目的地在空蕩蕩的街頭行走,不知不覺間,已到了太子府。

    丟下一切情緒,她潛進後門,去看望齊娉婷是否受傷。

    果然如君瀾風所說,太子沒有動她,一點傷也沒有,落雲曦的心情才算好了一些。

    一夜無話,第二日,落雲曦賴床不起,隻因昨晚根本無法入眠,一大早才有些睡意,便頂著兩個黑眼圈補覺。

    不好了,春柳姐姐,發生大事了!”院子裏,響起小語嘰嘰喳喳的聲音。

    住嘴!小姐還在睡覺!”春柳不悅地訓斥道,她的聲音壓得很低,但落雲曦卻聽得清楚。

    小語也連忙放低聲音,慌亂道:“我不知道,小姐平常這個點已經起來了。”

    我們去外麵說。”春柳剛說完這句,落雲曦在房內叫道:“問她什麽事。”

    春柳惡狠狠瞪了小語一眼:“看把小姐吵醒了吧?快說!”

    小語唯唯稱諾,將剛聽來的事說了:“四姨娘死了!”

    什麽?”春柳一怔。

    落雲曦再無睡意,從床上爬起來,叫道:“打水進來梳洗吧!”

    簡單地用完早膳,落雲曦領著春柳去了大廳,落敬文與大夫人正在廳內商辦四姨娘的後事,而三姨娘與五姨娘則坐在小幾聽著。

    落雲曦餘光一掃,並不見大姨娘。看來她最近是真的在佛堂抄經,對世事不管不問了,想想也可悲,她生了個身份尊貴的兒子,長大後卻不認她,一心向著大房,難過也是情有可原的。

    曦兒。”三姨娘滿臉歡欣,可不敢表現太過,叫了一聲便斂去笑容。

    姨娘,五姨娘。”落雲曦叫了一聲。

    五姨娘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溫柔美麗的笑意。

    落雲曦並沒停步,徑直走到最前麵,才叫了聲父親母親,問道:“我剛剛聽說了四姨娘的事,不想她竟然過世了。父親,四姨娘年紀輕輕,又沒大病,怎麽好端端就去了呢?”

    她長歎一聲。

    落敬文對這件不吉利的事情十分芥蒂,說道:“是得急病死的。”

    落雲曦“哦”了一聲。

    病來如山倒,誰也料不到。”大夫人拿著帕子,像是哭過。

    落雲曦心底厭惡,坐到一旁小椅上不說話。

    當初,她就勸四姨娘遠走高飛,不想她還跑了回來,還想拖自己下水向大夫人宣戰,結果,被父親攆到陽城,這“急病而死”,可蹊蹺了。

    落敬文皺著濃眉,隔了片刻,說道:“四姨娘去了,能給她送終的隻有冰玲了,等她回來再行商議吧!”

    落雲曦慢慢移到三姨娘身邊坐了,悄悄問她:“娘,隻有四妹給四姨娘送終嗎?”

    三姨娘低聲答道:“姨娘隻是妾,半個奴才,但終究生兒育女,有些功勞,所以死後,膝下兒女要送一程的,這是規矩。2”

    落雲曦點了點頭。大廳內陷入沉寂。

    過了一會兒,一名侍衛飛奔著衝進大廳,一進來便大聲稟道:“老爺,夫人,四小姐那邊傳來消息!”

    她人沒來?”落敬文臉色一變,朝他身後看去。

    四小姐來不了。”侍衛趕緊解釋。

    落敬文到底曾寵過四姨娘,又是個視臉麵如性命的人,生怕自己家裏失了規矩被人嘲笑,勃然大怒道:“來不了?她姨娘去了,這點孝還不用敬一下?有什麽天大的事比這個還重要!”

    侍衛忙搖頭:“不是四小姐不肯來,而是四姑爺不讓她來。”

    提到四姑爺,落敬文便想起顏程那敗家子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冷聲道:“他豈連這點規矩都不懂?”想到落冰玲嫁過去已經不少時日了,可似乎這樁婚事根本無法給他帶來好處,杜夫人也從未將他們當作真正的姻親對待,這令他心中很不爽快。

    侍衛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說了出來:“四小姐吵著要來,四姑爺揪著她的頭發打,奴才不好插手!”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落冰玲是別家婦了,他們自然管不得。

    落敬文倒吸一口涼氣,當下喝道:“去顏家!”

    女兒被打,若是她做錯了事,他不會多說一句,可若是因為盡孝的事被打,那他再不出麵管一管,以後落家還有什麽地位和臉麵?

    落雲曦站起身,說道:“父親,我和你一起去。”

    也好,你大哥大姐身子都差,你隨我去吧!”落敬文看了她一眼,大約在這種場合,他又想起了落雲曦的好處來,能幫他擋擋槍子,增增臉麵。

    大夫人起身道:“我去陪著穎兒吧,也不知道她遇到了什麽,驚成這樣。”

    落雲曦輕勾唇,落飛穎不是最能征服男人嗎?怎麽會被君瀾風嚇成這個模樣?好幾天了,都躲在飛雪閣內不敢出來。

    閑話少說,卻說落敬文、落雲曦等一行人來到顏家。顏程居住的三重院落不大不小,是顏容嬌替他安置的,他被趕出門時,不僅淨身,而且欠了一屁|股的債,都是顏容嬌幫忙還掉的。遠遠的,便聽到院子深處傳來打罵哭喊的聲音。

    小賤|人,你再叫,再叫!”顏程抓著落冰玲的長發在地上拖行,落冰玲也毫不客氣,野蠻地咬著他手臂上的肉,顏程痛得直抽冷氣,一腳重重將她踢了個跟頭。

    一旁的幾名侍衛屢次想幫忙,都被顏程阻止了:“老子還收拾不了一個小娘們嗎?都給老子讓開!”

    他也是要麵子的,幾名侍衛立即退到院外。

    落冰玲一雙眼睛哭成核桃,尖叫著嘶咬他,如發了瘋的潑婦:“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顏程揪了她的頭發,“啪啪啪”幾大耳巴子扇下去:“回你|媽的家!”

    雖然他體質瘦弱,但男人的手勁還是不可小瞧的,落冰玲臉上立刻見血,血淚相和,不堪入目。

    落敬文領著一幫人,不等通報,徑直闖了進來,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

    住手!”他怒喝一聲。

    顏程立即鬆手回頭,愕然之後,情緒慢慢平靜下來:“原來是嶽丈大人。”

    落冰玲聽到落敬文的聲音便是一震,抬起淚眼,朦朧中正看到落雲曦望向自己,臉上神色很是驚訝,她的眼淚頓時噴薄而出,費力地爬起來,一聲不作,飛跑進了房間,“砰”地一聲關上門。

    落敬文看向顏程,臉色不善:“四姨娘不幸去世,冰玲回去一趟也是應該,何必動粗呢?”

    顏程冷冷一笑,抬起手臂,將落冰玲的牙印拿給他看:“落大人,你好好看看,這就是你乖女兒在我身上留下的印記!說出去,還是名千金小姐,做出來的事,卻足以成為旁人的笑柄,光憑這個,我休了她都可以!不要她回去,就是不想讓她給我丟臉!”

    你休了我,休了我吧!”落冰玲原本不好意思見娘家人,但聽到顏程這句,立即打開窗戶,大聲叫道,聲音竟有一抹乞求。

    顏程還沒說什麽,落敬文喝道:“混帳!嫁夫隨夫,莫要再說這種話!”

    落冰玲看著落敬文難看的臉色,嘲笑了幾聲,是啊,父親的性格她又不是不知道!縱然親眼看著自己死在他麵前,也絕不會掉一滴眼淚,更不可能救她於水火!

    她絕望地坐到地上,姨娘去了,還有什麽值得她留戀的呢?

    一名小廝輕手輕腳地進院,說道:“少爺,杜夫人和杜小姐來了。”

    顏程一喜:“姑姑來了。”

    杜夫人倒會挑時間來,落雲曦挑了挑眉頭,隨著大部隊一起去了前院。

    杜晴煙整個人裹在厚重的錦襖內,坐在炭火前,一張臉被爐火耀得略顯明麗,幾日不見,她又養得好些了。

    顏容嬌徑直衝落敬文說道:“落冰玲嫁過來後,與程兒便大吵不斷,小吵不停,這一次,你要將她領回去了,就別領來了!”

    落敬文萬分尷尬,落雲曦正想說什麽,衣袖被人一拉,杜晴煙甜美地衝她一笑:“落小姐陪我出去走走可好?”

    落雲曦還未說話,她已站起身:“大夫說了,我要常常走動,不可畏寒。”

    我怕像上次一樣,摔到杜小姐了。”落雲曦半開玩笑地說,“若再發生一次,我可承受不住那麽多人的怒火。”

    杜晴煙臉露愧意:“與你無關,不會怪你的。再說不下雪的話無礙,我們隻在院子裏走走吧!”

    落雲曦也不想聽顏容嬌說話,便與她出了房,並不走遠,在院子裏站著。

    落小姐,我見到你就覺得與你特別投緣。”杜晴煙認真地看著她,說道,“可我常常邀請你到我家來玩,你為何不來呢?”

    我一直很忙。”落雲曦輕輕一笑。

    那今兒可不忙,等會兒我們一起去吃醉雲樓的芝麻鴨好不好?”杜晴煙問。

    我怕是不方便。”

    杜晴煙麵露失望:“真不方便就算了,不過,像你這樣有才的小姐,表哥一定也欣賞。聽說他之前教過你禮儀,連太後都稱讚了。”

    表哥?君瀾風?原來,杜晴煙是要和他一起出去。

    落雲曦沉默了一會兒,不接話。

    隔了片刻,白芷過來說道:“中山王來了,小姐,馬車就在門外。”

    杜晴煙一臉喜色道:“落小姐,你真不隨我們一起去?”

    落雲曦搖頭:“杜小姐路上慢點,我先回房了。”說完,她轉身上階,推開主房的門走了進去。

    杜晴煙看了她一眼,柳眉微微一動。

    小姐,還不出去嗎?”白芷放低聲音,也看了一眼落雲曦消失的方向。

    杜晴煙“嗯”了一聲,邁著碎步出院,剛到院口,君瀾風便大步過來。

    他一身藍色長袍,肩罩黑色狐領,越加顯得俊朗成熟,皺眉問道:“怎麽在這裏?”

    杜晴煙歉意一笑:“聽說落太尉來小表哥這了,母親便帶我過來,我想你應該在路上了,便叫人候著轉告你一聲。”

    君瀾風望了眼主房門,語音微滯:“落太尉在這裏?”

    是啊,落三小姐也在。”杜晴煙笑盈盈道。

    君瀾風臉現驚色。

    怎麽了?”杜晴煙幾乎是察言觀色,立刻問道。

    沒,沒什麽。”君瀾風往後退了一步,低聲道,“我們走吧!”

    杜晴煙從未見過那張冷漠高貴的臉上露出這樣匆忙的神情,有些怔然,茫然地點了點頭。

    落雲曦坐在房內,心緒有些不寧,對顏容嬌和落敬文的談話更是一句也沒聽進去,倒是院中的聲音,若有若無地傳了過來。

    直到院內寂然,她才起身走了出去,掩上門,往院內掃了一眼,已經人去院空了。

    沉吟片刻,她信步沿著院外碎石小道行去,直至繞過照壁,她才驚覺已走到了門口。

    拉開虛掩著的兩扇木門,一陣冷風迎麵吹來,她一眼看見係在對麵柳樹上的白馬,那是君瀾風的雪練。

    他沒走嗎?落雲曦一怔,一道黑影衝了進來,正與她撞個滿懷。“呀,落小姐!”叫她的正是杜家的一名小廝,見落雲曦望著對麵的馬發呆,他笑道:“那是中山王的馬,漂亮吧?”

    哦,中山王來了?”落雲曦收回眼神,淡淡問。

    已經走了,他和我家小姐去醉雲樓了,嫌騎馬太顛,便坐馬車去了。”小廝笑嘻嘻說完,便抱著手中一包東西進了門,留落雲曦一人站著。

    落雲曦抿起紅唇,緊了緊肩上的狐領,慢慢踱向雪練。雪練瞧見她,一點也不陌生,歡快地撒開蹄子,將馬頭向她蹭來。

    落雲曦走近,伸手撫上它的頭,動作輕柔,馬兒居然會認識她,她微微一勾唇。

    揉著雪練的小腦袋,許久也不見有暗衛出來質問,落雲曦便伸手解了它的韁繩,腳尖在馬蹬上一點,身子淩空翻躍到馬背上,持起黑短的馬鞭,雙腿一夾馬腹,雪練如隻箭般直飛出去。

    冷風“呼呼”灌來,她絲毫感覺不到冷,麵目表情已然麻木,隻覺得這樣很刺|激,所有的不快和負擔皆在縱馬狂奔中扔得一幹二淨。

    雪練不愧是匹寶馬,跑起來又快又穩,城中人遠遠聽到馬蹄聲響便已讓開,一路暢通無阻,直到一處繁華地段,雪練突然,長嘶一聲,停了下來。

    落雲曦心思一沉,正要揚鞭,頭頂,窗欞被推開的“吱呀”聲傳來。

    落小姐!”杜晴煙驚叫一聲,“表哥,那不是雪練嗎?”

    中山王一聽馬嘶聲便知道是他的馬,以為出了什麽急事,打開窗戶,迅速往下一瞥,卻沒想到,看見的卻是落雲曦騎在雪練上。

    他一愣,沒有言語,隻是看著。

    落雲曦握住馬鞭,雙腿猛地夾緊馬腹,短鞭揮下,唇齒間清嘯一聲,雪練撒開四隻玉製酒盞,騰空而起,朝遠處急馳而去。

    真沒想到,雪練竟然會將她帶到醉雲樓,落雲曦越想越不痛快,將馬兒打得飛快,以此泄去心頭的難受。

    杜晴煙微愕之際,血鷹瘦長的身影徑直從二樓跳了下去,幹脆利落地說道:“我去追!”

    他跳到樓旁的一匹健碩的棕馬之上,剛一坐上,棕馬便如有靈性般扯破韁繩,風馳電掣般追了出去。

    君瀾風眼眸一沉,道:“九煞,看著這裏!”

    來不及與杜晴煙解釋什麽,他縱身躍下醉雲樓,騎了另外一頭比較健實的黃馬,高大的身體穩坐馬背,有力的雙腿一使力,一人一馬消失在長街之上。

    杜晴煙張大嘴想要叫喚,隻是一瞬間,君瀾風便沒了身影。

    她愣愣地看著,一時如中了魔障。

    九煞在身後輕聲說道:“杜小姐,不用擔心王爺,爺馬背上的功夫一等一的好,不會有事的。”

    杜晴煙不說話,背對著九煞,看不清她的表情。

    良久,她轉過身,嘴角勾勒出一絲苦笑:“我自然不擔心他的馬術。”臉色微黯,她看了眼桌上的飯菜,芝麻鴨的香味依舊,卻再也入不了她的鼻。

    北城外是天柱山,連綿的山脈間縱橫著成千上百條小路,其間亦不乏嶙峋的山峰,幽深的山壑。山腰至上,積雪未化,一片白茫茫。

    落雲曦飛馬上山後,漸漸放慢速度。

    不久,身後便響起馬蹄聲,她扭頭一看,隻見一個黑點遙遙上山,速度很快,一會兒便到了她腳下的山路。

    血鷹望著高處的女子,眸間劃過一絲冷意,從馬臀後抽出弓箭,左手弓,右手箭,對準落雲曦,毫沒遲疑地射了過去。

    落雲曦隻覺眼前寒光一閃,多年對危險的分辨養成她敏銳的知覺,身子一側,她調轉馬頭,橫移數步。

    嗖嗖!”兩聲利器破空的聲響傳來,將到落雲曦馬前時乍然裂開,碎成無數截碎片,如雨落地。

    落雲曦早在剛才便從雪練背負的後袋中抽出弓箭,此時再不猶豫,彎弓搭箭,動作熟練,眯起鳳眸,對準馬背之人。

    此時已看得清了,前麵一匹馬上坐著的是血鷹,他拿著一張弓,震驚地回頭,他身後,君瀾風一臉驚怒地趕了上來,厲聲吼道:“血鷹,你想死嗎?!”

    第二支箭正是君瀾風射出來的,後發先至,攔截了血鷹射向落雲曦的箭羽,可見功力之強!

    血鷹從沒見過主子如此震怒,在意料之中,可又在情理之外,超乎他的想象。

    (某寶說進度慢,真的不慢,按順序來的,很快進入第三卷,感情戲為大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