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及笄禮(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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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靈這一出後,就算在場有不解的人,也不敢問出來。夾答列曉
太子擰著眉頭,心中猜度著中山王與落雲曦的關係。他最不喜落雲曦,可是,也不敢不給中山王麵子不來。
司儀見前廳安靜下來,再次叫道:“接下來行笄發之禮!”
曦兒!”端木奇望著台上如詩如畫的女子,眼光難掩震驚,這一刻,他突然覺得,落雲曦離他好遠。
周身遊走著冰冷與殺氣的少女,讓人可遠觀而不能近看棼。
落雲曦聽到熟悉的聲音,轉頭尋找到端木奇,衝他露出個俏皮的笑。
端木奇嘴角浮起笑容,心口一鬆。
沒有錯,還是她,還是那個落雲曦!他伸手從袖子裏摸出一根赤金鑲翡翠如意簪,笑容變得溫和,遞給落雲曦癸。
落雲曦接了簪子,道聲謝,眼光,不由自主看了眼他身旁的端木離,瞬間低下頭。
端木離不喜歡她和君瀾風走得如此近,她能感覺得到,不知今天這一幕,他會怎麽想。
那匆忙的一瞥,她還是看到端木離英俊的臉龐籠罩著一層陰雲。
男人著玉白色流雲袍,身姿修長挺拔,墨發筆直柔順,額頭纏了一道鑲藍水晶月牙抹額,越發襯得肌膚如玉,紅唇如朱,而那雙桃花目卻促狹地眯起,射出冷意。
君瀾風見端木奇送上發簪,並不著急,對司儀道:“開禮吧!”
慢著!”端木離出聲,捧出一方沉香木的匣子。
周圍,響起此起彼伏的低歎聲。
似才在杜家,二皇子也是拿出一方紅匣,裏頭的七彩水晶白玉簪耀亮了眾人的眼睛,有著一顆七巧玲瓏心的二皇子,又會準備什麽及笄禮給落小姐呢?
眾人向沉香木匣投去十二分的注意力。
端木離毫不在意四周的眼光,拇指在匣口一推,“啪嗒”一聲,匣蓋彈開,不少人踮起腳尖,巴望第一個看到。
端木離已將其中的簪子拿出來,光芒閃爍中,眾人齊呼一聲:“哇!”
隻見他如玉般的手指間是一根梅花攢心白玉簪,簪身呈流線型彎曲,簪尾點綴著藍水晶,簪頭則是純白色的梅花,五片花瓣如皓雪。
比起七色水晶,這支簪的色澤度更為飽和,沒有太多的花哨,卻極大氣。
端木離薄唇微勾,笑容淺淡,一步步向落雲曦走來。
落雲曦看著他手中的簪子,眼光轉到他臉上。端木離的眼光深遂複雜,然而,到得她麵前時,笑容卻醇濃了幾分。
師妹,恭喜你長大了!”他壓低聲音,輕輕說道,“我很後悔。”
他伸出雙手,將梅花簪捧到落雲曦麵前。
落雲曦沒有去接,而是揚起長眉:“後悔什麽?”
端木離的笑容略為苦澀,道:“後悔你的前十五年,我參與得太少,後悔沒叫師父早些帶我去見你,後悔沒有好好照顧你,沒有認真履行一個哥哥的義務。”
落雲曦心房輕顫,眼光中有水花輕閃,低喃一聲:“師兄……”
以後,你的人生,我要參與!”端木離說完,將梅花簪塞到她手裏。
他們二人的聲音極低,隻有站得最近、耳力最好的君瀾風聽清楚了,其他賓客並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可看樣子,二皇子和落小姐相識並非一天兩天了。
好!”叫好聲自梁上傳來。
眾賓客嚇一跳,急忙抬頭。
君瀾風淡淡撩起眼皮,對於梁上這人,他早有察覺,隻是沒有說破。夾答列曉
一個衣著樸素的老頭戴了個軟帽,疊著雙腿,臥在最大的橫梁上,拎著個雞腿,一麵吃,一麵叫衝端木離點頭。
有人認識他,驚叫道:“九曲指神醫!他是九曲指!”
真的?是九神醫?”
九神醫,請你下來!”
天夜人對於神醫是萬分尊敬的,七嘴八舌地叫九曲指下來。
落雲曦無語,端木離回頭,呼道:“老頭兒,還不下來?”
九曲指吃完左手裏的雞腿,從梁上一躍而下,正落在階前,他笑嘻嘻的,將右手提著的肥雞腿扔了過來:“接住!”
落雲曦皺起眉頭,看到滿是油膩的東西飛過來,本能去擋,君瀾風眼疾手明地一把撈住,朗笑一聲道:“九曲指,這就是你送給曦兒的及笄禮嗎?”
九曲指衝落雲曦瞥了一眼,笑道:“這可是皇宮裏的雞腿,好吃得緊!你們玩吧,本大仙要喝酒去了,沒空陪你們!”
他說完轉身疾馳出廳。
落雲曦怔然。
雖然九曲指笑得無心無肺,可她卻看到師父紅通通的眼角,像是哭過一樣……
端木離許是注意到了,難得沒有吼他,低低歎道:“破老頭也不舍嗎?怎麽他從沒這麽在乎過我?”
君瀾風薄唇微啟,輕彎腰,在落雲曦耳邊道:“又不是出嫁,他哭什麽?”
落雲曦的臉被他這話說得慢慢紅了。
出嫁……她突然感到,自己一身盛裝,與君瀾風在這台上,接受眾人的眼光,真的很像某件事。
端木離看了眼君瀾風,臉色又漸漸沉下去。
落雲曦聽著台下人的竊竊私語,談論的都是九曲指,她不禁心中難受。
九曲指奔出前廳,竄到一棵樹枝間,搖了搖腰間的酒瓶,眼光卻看著前廳的方向,自言自語道:“沒酒了,小丫頭終於長大了……”
他說著,抬袖抹了抹眼,望望天,怎麽這麽多年沒眼淚,現在眼睛還會濕呢?
前廳內,隨著君瀾風的輕咳聲,賓客們的聲音緩緩歸為沉寂,目不轉睛地盯著台上。
君瀾風解開胸前一粒白玉紐扣,自胸前衣襟內拿出一樣東西來。
眾人見到中山王的動作,呼吸頓時急促起來,不知道中山王會準備什麽樣的發簪。
君瀾風拿出一枚通體潔白的白玉簪,正是落飛穎及笄那日,他打算送給落雲曦的,尾身很長,筆直一根,瑩潤透亮,頭部傾斜,彎成一個圓球,再沒有旁的修飾。
可這根白玉簪,卻比在場人見識過的白玉更加通透,如同透明一般,好看極了。一看便不是凡品。
這是千年白玉!”有人驚呼出來,由於太過激動,聲音很響。其他人聽了一驚,不敢相信地問:“千年白玉?”
是的,這是在天山埋了上千年的玉,才會如此透明!”說話的正是穀丞相,他向來見多識廣。
場中,倒吸冷氣的聲音比前幾次都要烈。
落雲曦驚異地挑眉,千年白玉,這可是無價之寶!她想到那天晚上君瀾風很自然地拿出這簪送給她的事,眼都不眨一下,她當時根本沒想到這根白玉簪會是如此稀罕。
男人震撼,女人忌妒,尤其是落飛穎、落月琦,眼都看直了。
太子更是皺緊眉頭,如果從前是猜測的話,現在幾乎能確定了。
落雲曦,不簡單!不管她有哪點能讓中山王對她有所注意,以後,他都得離她遠一些。
而前廳大門旁,悄然立著一道墨藍色的身影。
端木哲臉色嚴肅,默不作聲地注意著這邊,負在身後的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
台階上的少女,發如墨,肌似雪,亭亭玉立,一顰一笑,都是那樣自信美麗,當年的小丫頭也及笄了,成人了……他暗暗想著,眼角眉梢盡是苦意。
曦兒,以後,我一定要給你一個盛大的及笄之禮,親手將世間最好看的發簪為你戴上,好不好?”
記憶中,青澀的嗓音猶如昨日。
自己與她的點點滴滴,永遠都難以忘記。
記憶回轉,端木哲眸光黯然,她的及笄之禮近在眼前,可自己,卻根本無法站到她麵前,更別提給她戴上發簪了,他隻能躲在這裏,偷偷地觀看。
他心中難受,可也很怨恨。
現在的曦兒已經不需要他了,甚至連與自己作對的二哥,她都能和他如此親近!
痛苦、傷心、仇恨、不甘,各種情緒在他的臉龐上交織,那張俊朗清潤的臉變得扭曲。
而廳內,三姨娘已經走了過來,準備給落雲曦束發。
君瀾風忽然出聲,問道:“我來好不好?”
落雲曦眉頭輕蹙,三姨娘看了他一眼,眸光中滿含戒備,聲音更是疏離:“中山王,我女兒及笄,你送上發簪表示心意,我替曦兒感謝你。然而,男女終有別,曦兒更未嫁人,怎麽可能讓你來替她挽發?煩請你保持距離,最好是站到台下去,不要讓旁人誤會了!”
此語一出,廳內賓客們都震驚不已,天呐!這個傳說是落太尉的姨娘,竟然敢這樣跟中山王說話!
誰不知道中山王在天夜何等的身份高貴,他們家有女兒的,都恨不得把女兒直接送到他床上去,怕的就是他根本沒這方麵的心思。
可這個姨娘,竟然用這樣的話來擠兌中山王,似乎中山王站得離她女兒近一點,都是侮辱了她女兒!
眾人無不憤怒,紛紛用殺人的眼光看向三姨娘。
君瀾風好不尷尬,敢給他軟釘子碰的,除了落雲曦,還真沒有過別人!三姨娘是第二個。
然而,他說出來的話卻驚煞眾人:“夫人說得是,我這就退到一邊去。”
三姨娘不再接話,一手掬起落雲曦的長發,五指撫過,低歎一聲:“時間過得好快。”
司儀早被剛才三姨娘的話震得目瞪口呆,這會兒也忘了喊詞,直到君瀾風提醒,他才反應過來,叫道:“行笄發之禮!”
三姨娘眼中含淚,輕輕梳理著落雲曦的長發,花了比平時慢好幾倍的速度,才替她挽起人生中第一個發髻。
髻成,她沒有去碰司儀手中的發簪,而是騰出右手,在自己的頭發間拔下一根珍珠赤銀簪,插進落雲曦的發間,自己的頭發卻散亂地披垂下來。
所有人都被三姨娘的動作震撼到了。
那一刹那,他們突然懂了及笄禮的真正含義:一個母親的青春,在一名女兒的身上延綿繼續……
瞬間,廳中靜寂得連根針掉下來都能聽得見。
落雲曦回頭,看見三姨娘的模樣,淚水,沒有任何預兆地落了下來。
她這一回頭,去看三姨娘,卻完完全全將自己的發髻展現給了台階下的賓客們。
而這些人,再一次被落雲曦的發髻驚到了。
這是什麽發髻,好漂亮!”
我也從沒見過,似乎沒看到人盤過。”
嗯,看起來好複雜,落夫人怎麽會這種發髻?”
疑問之聲不絕於耳,大多數是女人。
落雲曦的墨發高高挽在腦後,雙環小髻盤旋交織,如雲如霧,髻端昂揚,有如一條盤身的長蛇,吐著長信,又如鳳鳴九天,振翅欲飛。
當場,便有夫人起身詢問三姨娘:“請問這發髻叫什麽名字?在哪學的?”
三姨娘淡淡答道:“這叫雙環蛇髻,是……我的一個朋友從蛇姿上學來的。”
那你的朋友很會梳頭吧?”那夫人又問。
三姨娘眼光輕動,聲音低了下去:“她已經不在了。”
那位夫人當即住了口,另外一位夫人問道:“不知可不可以將這發髻的梳法教給我們?”
三姨娘頓了下,有些猶豫。
雙環蛇髻,含著她最珍貴的記憶,又怎麽能教給別人呢?
她當即禮貌地說道:“這是家傳梳法,不便外傳。”
幾位夫人聞言,隻得作罷。
落敬文一臉吃驚地看著三姨娘,他沒想到,自己這個不顯山不露水的小妾居然還會梳如此精致繁複的發髻!
想想她嫁給自己十多年,從來沒有梳過這好看的“雙環蛇髻”爭寵,向來性子膽怯、行事謹慎的她,更不可能敢頂撞中山王,還神色從容,毫無畏色。
這樣的三姨娘,他感到無比陌生,這是和他生活了十幾年的代悅嗎?
見及笄禮將成,落敬文不想再呆下去,示意大夫人和落飛穎一同離開。原本,他也是萬分訝異,才會來瞧瞧的,可沒想到,落雲曦的及笄禮居然如此盛大,自己的嫡長女落飛穎也比之不過!
心裏的滋味可想而知了。
杜府,看著被抬回來奄奄一息的杜靈,杜大學士怒火難平:“好,很好,豎子居然如此!”
一旁顏國公皺眉,問侍衛具體事宜,侍衛一一說了。杜大學士當即道:“走,去代府!我倒要看看,誰敢對本學士的女兒痛下殺手!”
他這句“誰”,說得自然不僅僅是君瀾風,指的更是落雲曦。
顏國公卻沉穩得多,說道:“如他所說,今天是代家及笄之禮,杜靈不知道說了什麽忌諱的話,被攆了出來,你也不占理,這樣衝過去,落不得好,反倒被人說沒有家教。”
杜學士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自己這庶女什麽脾性,他也了解,但一時氣不過,先是賓客被人搶完了,再是杜靈當著這麽多人麵被打臉,他哪裏咽得下?
世家就是世家,豈能是那些小家族能隨便侮辱的!就算做錯了事,也有自己的處罰原則,豈能由他們輕賤踩踏!”他義正言辭地說道。
顏國公輕輕點了點頭。
好,國公爺,老杜這話說得好,老夫也過去瞧瞧。”廳外,閃過一抹身影,正是關內侯秦世昌,秦鵬的父親,秦家的一把手秦侯爺。
於是,三大世家的首領坐著華麗的馬車直奔代府。
他們的消息,代府第一時間就得到了。
落雲曦正與三姨娘、齊娉婷、代夫人等人坐在房內談笑,聽到房外的動靜,落雲曦第一個打開|房門。
代任匆匆走過來,將事情說了。
落雲曦輕勾紅唇,將杜靈打了的時候,她就想到此事不會幹休,當即往府門外走去。
太子與幾位皇子領著顏國公、杜學士和秦侯爺到了前廳坐下。
三大世家都駕臨了,可見此事相當嚴重,他們打算不放過落雲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