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落冰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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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他說得狠絕,落雲曦不由脫口說道:“那到底是你從前的未婚妻呢,再說了,就算她不是杜學士的嫡女,也是杜家血脈,母親更是你母親身邊的侍女,和你怎麽也沾親帶故,你下得了手嗎?”

    君瀾風臉色微沉:“你覺得我心狠了些嗎?可要想想她是怎麽對你的,我這樣不算過分。睍蓴璩曉”

    我不是覺得你心狠,隻是沒想到你會這麽做,畢竟你們當初那樣好。”

    君瀾風聲音微緩:“那是因為從前沒想到她會是這樣的人。時間改變了太多。”

    落雲曦沒再說話膈。

    杜晴煙雖然去了和月國,但聘則為妻奔則妾,和月帝如此不喜她,她也隻能這樣卑微地苟活在月鈞華的護佑下了。

    好了,回去吧。”君瀾風見夜風漸大,不敢讓她久呆,怕她著涼,低聲說道。

    低沉嘶啞的嗓音含著男人一貫的關心,落雲曦心頭微暖,吸了吸鼻子,點頭,努力甩開眼前那些虛浮的人影,柔聲道:“走吧。止”

    君瀾風感觸到幽暗中那雙眼光專注的水眸,微挑嘴角:“曦兒,你溫順的時候真惹人疼。”

    說著笑容加深,拉住她的手,離開了巷子。

    這一晚,落雲曦的房間內燃著熾烈的炭火,屋內溫暖如春,床上的兩人相擁而眠。

    第二日,君瀾曦風一大早便離開了。

    縱然他動作極輕,卻還是吵醒了落雲曦。

    她懶懶地撐開眼皮,一抹淡薄的天色透過窗紙映了進來,屋內大半家具還籠罩在灰暗中。

    還早吧,這麽快就要離開了嗎?”她的柳眉蹙到了一起。

    身旁空落落的,隻殘留著令人心安的體溫,而那人,高大的身影站在床前一尺的地方,正低頭扣著褙子領口的銀絲鈕扣。

    聞言,他回轉身,笑得極是滿意:“曦兒不舍?”

    落雲曦支著手臂,將身體往上移了一個身位,半倚在引枕上,歪頭看他。

    君瀾風見到她這一副迷糊樣,心頭柔軟,行幾步到床前,雙手鬆了最後一粒未扣的鈕扣,卻捧起她的下巴,低頭,一個深深的吻落在女子光潔的額頭上。

    嘶,你想冷死我啊!”

    落雲曦感覺到男人雙手冰涼,忍不住顫了一下。

    君瀾風搓了搓手,不悅地替她將錦被拉上,蓋住肩膀:“怕冷還不好好睡?時辰還早呢,你又沒事,晚些起床。”

    落雲曦撲哧一笑,問他:“要上朝嗎?”

    是啊,最近朝中事情太多,朝會的時間也比往常長很多。”君瀾風一麵有如話家常,一麵已經飛快地將狐皮大裘係上。

    你慢點。”落雲曦叮囑道。

    君瀾風就著昨晚打的涼水抹了把臉,簡單地挽了長發,用玉冠別上。整個人別添一絲俊俏。

    他收拾好了便走到床前,含笑看向落雲曦。

    還不躺下?”

    落雲曦不想動彈,慵懶地看著他,眸光中帶著幾絲俏皮。

    君瀾風隻得自己出手,將她連著錦被一起放平,聲音不知不覺溫柔如水:“好了,睡吧。待會兒一下朝,我就來看你,嗯?”

    嗯。”落雲曦似乎就是在等這句,聽完後立刻彎起紅唇,眼睛笑得眯到了一起。

    見她這般可愛,君瀾風心跳加快,恨不得立刻撲上去將她親個夠。

    可時辰已經不早了,他努力壓製住這個衝動,低罵一聲:“妖精!”

    落雲曦閉上雙眼,嬌笑出聲。

    君瀾風怕再不走必定會不想走了,站起身道:“我走了,你不好好睡,回來處罰你!”

    他一走,落雲曦這才滿足地閉上雙眼,不消片刻就沉沉睡了過去。

    君瀾風借著夜色朦朧穿行在顏府,技藝精湛的輕功躲過了多少雙暗中的眼睛,當然,有時君瀾風也會從無人的道上漫步出去,有人無意間撞見他,卻裝作沒看見,趕緊走了。

    他們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君瀾風與落雲曦之間的感情升溫。

    君瀾風大半夜地從自家小姐閨房裏出來,還能有什麽事?國公爺和二老爺對這事十分上心,他們這些做奴才的,更不需要表示什麽,不惹禍上身就夠了。

    到得宮中,其他人都已經上了金鑾殿,他才不慌不忙地行過去。

    今日朝堂上,皇帝詢問了昨天搜查落府一事的情況,這事君瀾風做得天衣無縫,基本沒有翻供的可能了,皇帝便將落府一案正式移交給宗人府處理,並由君瀾風監管。

    散會後已是天色大明,君瀾風自殿中出來,便被幾個老臣叫住,想要與他商議有關落家的案子。可他心裏頭隻牽掛著落雲曦,腦海中翻來覆去所想的還是早上離開時她無聲的撒嬌,他恨不得插翅飛去顏府,哪有功夫和他們談這事!

    再說了,這事有什麽可談性?

    他找了借口,讓九煞將這些人一一擋住,自己沿著小路飛快地奔向顏府。

    落雲曦此時還未起床,她並不是沒睡醒,而是醒了後不想起來。賴在暖洋洋的被子裏,別提多愜意了。

    曦兒!”君瀾風從窗口翻進來,叫了一聲。

    嗯,你回來了?”落雲曦翻了個身,左手優雅地托住香腮,雙眸染著一絲未察覺的驚喜。

    回來了。”君瀾風說這句時,高大的身形已經緊挨著床沿了。

    落雲曦還想說什麽,卻感到一股涼風朝自己吹來,她剛想躲,雙唇已經被君瀾風霸道地覆上。男人就像餓牢裏放出來的野曾,二話不說,直奔重點,攻城掠地,帶著火一般的熱情,不容她有絲毫反抗和抗議。

    唔……”落雲曦輕吟一聲,想要說什麽,唇卻被堵得嚴嚴實實。

    身子一輕,她驚覺腰肢被一雙熟悉的大手托住,然後整個人平躺了下去,君瀾風更是欺身壓了上來。

    落雲曦想說什麽,都消散在兩人含糊的唇齒磨擦聲中。君瀾風伏在她身上,盡情吮|吸著她紅唇內的甜津,渾身熱血沸騰,***高漲。

    待看到落雲曦嬌弱無力,仿佛承受不了似地偏頭輕喘,他更是如饑似渴地緊緊貼住她,想要與她合為一體似的。

    落雲曦明顯感覺到那處火熱堅硬,一時難堪極了,隻是將頭狠狠偏著,不說話。君瀾風察覺到她的不適,想要說什麽,自個兒卻先紅了臉。隻得才從她身上滑落,反手將她擁進懷裏。

    曦兒……”

    嗯?”

    曦兒……”

    嗯。”

    君瀾風咬著她的耳垂,輕聲叫喚。

    舌頭輕輕掃弄著白嫩的耳珠,君瀾風對她的敏感點可算是掌握到位了,既不過火,也不主動,隻是有一下沒一下地吻撫著。

    落雲曦如隻貓般縮在他懷裏,眼前金花亂冒,早已暈眩,不知東南西北。

    曦兒?”

    君瀾風又是低聲叫她。

    落雲曦卻沒有回答。

    又睡過去了。”君瀾風自言自語一句,眸底閃過一抹失望,卻是摟緊了她。

    昨晚落雲曦睡得不是很好,今天白天,她卻補足了睡眠。

    午時才起來,漱洗用膳,打聽到蕭銘找了她一上午,最後被端木離拎去診問病情去了,落雲曦會心一笑。

    夕陽西下,西邊的天空渲染成了一片紅色,火紅的太陽散盡餘輝,夜都迎來了它的夜晚。宮燈齊放,燃亮這座都城。

    燈海絢爛的繁華街口拉長了兩道身影,匆匆走過,不留一點痕跡。

    兩人行走起來腳步如飛,筆直地到了宗人府門前停下。

    中山王。”守門的衙役自是識得君瀾風,快步上前行禮。

    君瀾風點點頭,帶著落雲曦一同進府,直奔地牢。

    他們來得極其突然,也沒著人通報,在牢房四處巡邏的牢頭猛然與他們撞見,震驚不已。

    落飛穎關在哪裏了?我可方便去看看她?”落雲曦緩緩笑著問。

    牢頭驚呆了,結結巴巴地說著,也不知道他自己到底在說些什麽。

    這兩人他可是認識,一個是當朝赫赫有名的中山王,一個是自家大人最疼愛的侄女,天夜朝的一個傳奇女子!

    他能拒絕他們的要求嗎?

    可是,這會兒還真不方便!

    急迫間,他看見君瀾風臉色一沉,心頓時顫了幾顫,慌忙道:“行行,王爺,請跟我來!”

    落雲曦狐疑地挑了挑眉頭,不語。

    牢頭提了一盞八角宮燈,帶著二人邁步在狹窄幽暗的牢道內,不一會兒就停了步。

    前頭左邊的就是落飛穎的牢房,那是單人房。”牢頭指了一指。

    那是誰?”落雲曦卻是將手指向鐵門旁邊的一名藍衣女子。

    牢頭慘白著臉,翻身給君瀾風跪下:“王爺恕罪!今兒雖然大人叮囑過,不容許任何人探望落家,可屬下見她孤苦無依,是名弱女子,就將她放進來了。”

    落雲曦恍然大悟。

    原來不容許旁人探監,這牢頭徇了私,正好被他們撞見,難怪這麽驚慌了。

    收了她多少好處?”君瀾風淡漠地問。

    牢頭哪裏敢答,額頭冷汗直滲,身子不停地顫動著。

    完了,完了,中山王直接拆穿他的謊言,聽這語氣惡劣,他怕是飯碗不保了吧!

    王爺,屬下該死!屬下該死!”牢頭軟著身子地伏倒在地。

    罷了!”落雲曦搶在前頭說了一句,微皺眉,她已經看清過來的人了,不想再被這牢頭煩。

    牢頭不敢動彈。

    沒聽到嗎?先退下!”君瀾風的聲音一冷。

    是是是!”牢頭跑也跑不及,心頭鬆了口氣。

    對麵這個藍衣花衫的女子梳著側髻,臉色憔悴,眼窩深陷,肌膚上生滿疙瘩,頗顯蒼老,不似養尊處優的千金貴婦。

    令落雲曦驚奇的不是這個,而是這名女子竟會是落冰玲,許久沒有見過的落冰玲。

    落冰玲注意到她在時,也猛然吃了一驚,眼光發直地看著她。

    你怎麽會在這兒?”落雲曦好奇地問,腦中飛速運轉。

    依落冰玲和落家的關係,與大房仇恨敵對的關係,是不可能有什麽善意的!

    落冰玲低了下頭,再抬起來時,臉上掛起一個略顯冰冷的笑意:“大夫人一房害得我母離子散,我來看望看望她們,‘恭喜’一下她們。”

    說著,她麵上現出複仇的快|感。

    落冰玲,你這個賤|人,你再來罵一句?你有本事再罵一句!”牢房那頭,落飛穎顯得尖細的女聲傳揚了出來。

    落冰玲喉頭一緊,就要衝過去,被落雲曦攔住了。

    和我一起吧。”

    她回頭看了眼君瀾風,君瀾風明白她的意思,低聲道:“我在這等你們。”

    落雲曦快步便到了鐵門之前,“嘩啦啦”鐵鏈的聲響不絕於耳。

    落雲曦站在鐵欄外,憑著良好的夜視能力,照樣將幽暗的牢房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落雲曦?你怎麽會來?”落飛穎聽出是誰的聲音後,竟有一絲抑製不住的激動,光聽那鐵鏈的響聲有些淩亂便可知了。

    她帶著沉重的腳鏈跑了過來,問:“是不是事情有轉機了?”

    轉機?有轉機也不會救你!”落冰玲冷冷一笑。

    賤|人,你怎麽還不走?”落飛穎又看見她,聽著她滿口諷刺,滿眼譏笑,那怒火便控製不住地騰了上來,隨手抓起鐵門後架子上盛飯的碗,猛一下朝落冰玲砸去。

    落冰玲進牢後,便不停地在羞辱她,她真的受夠了!

    那瓷碗並沒有砸中落冰玲,隻因一隻手快如閃電般地將那碗接了過去。

    落雲曦輕輕轉動碗沿,笑容很是冷酷無情:“既然你這麽不願意要這碗,那以後也不用吃飯了!”說完她彎腰將碗放在地上,兩指一推,陶瓷碗便飛了出去,消失在眾人視線內。

    你!”落飛穎見狀,一時噤聲,無言以對。

    你們合夥欺負我嗎?”落飛穎臉色漸漸扭曲,她看出來了,落雲曦壓根兒沒有救她之意。

    合夥?落大小姐,你何必得說這麽難聽!”落雲曦連敷衍都懶得去敷衍,徑直問道,“還有欺負,這個詞,你最好還是別說了,此時在我眼裏,你不過是個死人罷了!誰耐煩欺負你!”

    落飛穎氣得七竅生煙。

    可她知道,落雲曦的話不誇張,一點也不誇張。

    她確實連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都難說!“那你來這幹什麽?”落飛穎話峰一轉,聲音有些乞盼,“你該不會和落冰玲這賤|人一樣來看我熱鬧的吧?我可相信顏大小姐是不會做這無聊之事的!”

    是啊,我是不會做這無聊事的。”落雲曦彎唇一笑,看到落飛穎眼中殘存的一絲希望,殘忍地打碎它,“不過,你也別希翼我來救你。永遠不要這個想法!我不僅不會救你,也不會讓別人來救你。就算有人想要拉你一把,我也絕不允許!”

    她的吐字越發地冷漠,也越發緩慢,有如從十八層地獄傳上來的惡毒宣判,從如花的唇中迸射而出。

    看著落飛穎逐漸慌亂蒼白的臉,落雲曦冷冷問:“你相信我能做得到嗎?”

    為什麽?為什麽!”落飛穎的嗓音一聲比一聲尖,一聲比一聲顫抖,伸出食指指住落雲曦,“你來就是告訴我這個的?你要生生切斷我的活路嗎?”

    她心中相信落雲曦說得到做得到!

    這個女人嗬,從何時起,她的話便不能容人忽視了!不能讓人小看了!

    就連一旁的落冰玲,也為落雲曦這無情冷漠的話語說得後背發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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