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二十 魔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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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籟俱寂,墨色濃稠,齊灼在林子裏奔走,當頭刮來一陣風,鼻腔裏瞬間被一股子腥甜氣灌滿,前方傳來誰“嗬嗬”的喘氣聲,上氣不接下氣,聽著無端的滲人。
這是暮雲山西北的一座小山頭,背陰處,林子卻生的茂密,時不時有幾隻野狐躥過去,窸窣作響。齊灼背後跟了個抱著劍哆嗦的小師弟,驟然聞到血腥氣,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般,差點尖叫出聲。
齊灼眼疾手快,彈指禁了小師弟的言,看著對方蒼白的臉,齊灼額角抽抽,壓低聲音道,“你平時學的東西都跑去那兒了?不過黑了一點,就抖成這樣。”
小師弟名叫桑晚,是秦書白的弟子之一,膽子小的像隻老鼠。桑晚牙齒咬的咯咯作響,盯著齊灼背後的黑漆漆的一團,眼睛裏盛了滿滿的驚恐。齊灼朝他做了個安靜的手勢,眯眼望向不遠處,隻見低矮的灌木下,一團漆黑的影子正縮在那裏,不住的抖動。
“難道是隻受傷的狐狸?”齊灼蹙眉,鼻尖嗅著血腥氣,卻不敢貿然前去查看。四周都是樹木,將月光擋的嚴嚴實實,根本看不清東西,齊灼抬手摸出一張低級符籙,直接朝那團灌木甩出去。符籙瞬間燃燒,明晃晃的火光將夜色照亮,露出蜷縮在灌木下的人形。
齊灼瞳孔緊縮,還沒來得及拉住身後的桑晚,就見對方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似的,直接往灌木叢下撲去,焦急的將灌木叢底下蜷縮著的人給翻過來抱在懷裏。
符籙化作飛灰,夜色重新彌漫,樹梢上傳來夜梟古怪的叫聲。齊灼蹙眉,還是從隱身的樹叢中走出,看著桑晚懷中的人,指尖冰涼。
桑晚被他禁言,說不出話來,隻能指著懷中的人哭的稀裏嘩啦。桑晚懷中人穿著暮雲宗剛剛置辦出來的藏藍色校服,藍衣白邊,可現在衣服上那片白已經完全被血色浸染。對方的脖子被什麽利器豁開了一道口子,血汩汩的流出,桑晚將他的脖子捂住,可血還是從他的指縫裏冒出來,像是不斷湧動的泉水。
齊灼抬手將禁言解開,桑晚瞬間號出聲,“丁師兄!”
此人名叫丁滿秋,是暮雲宗另一個長老的弟子,論輩分比齊灼還要大些。而且修為甚高,他此刻渾身抽搐,眼睛瞪的極大,瞳孔擴散,因為被放血,臉色青白,可唇瓣還是不住的開闔,發出“嗬嗬”的氣音,血水從他的口中漫出,所有話語都支離破碎。
齊灼抬手按住對方的眉心,將靈氣貫注進對方的身體,看著對方蒼白的臉,齊灼呡唇,“丁師兄,你且忍忍,我們馬上就把你帶回宗門,師傅一定有辦法救你。”
靈力灌輸進對方身體,丁滿秋精神一震,眸子恢複幾分清明。他盯著齊灼的背後,目露驚恐,張口大聲嘶吼,“走——”
丁滿秋噴了齊灼一臉的血,桑晚和齊灼被他抬手推開,看著丁滿秋眼中的絕望,齊灼渾身一震。
密林靜謐,可實在是太靜謐了些,方才還在亂竄的狐狸和啼叫的夜梟全部銷聲匿跡,隻有風吹過樹梢時發出的颯颯聲,像是誰悄悄靠近的腳步。
齊灼瞬間起了一身白毛汗,看著渾身是血的丁滿秋,齊灼反手拎起還在試圖往丁滿秋那裏湊的桑晚,迅速的掏出長劍就要往暮雲山衝。
背後驟然傳來一聲輕笑,然後是什麽東西咕嚕嚕滾在地上的聲音。齊灼感覺到被他提手中的桑晚從拚命掙紮到安安靜靜,心底猜測到丁滿秋的下場,咬牙,拚命的運轉體內的靈氣,飛劍躥的飛快,在空中劃出一道流影。
可畢竟帶了兩個人,齊灼拚了老命可離到達暮雲宗的地界還是差了那麽點距離。一道目光紮在他背後,而且明顯感覺對方離他越來越近。齊灼起了一身的冷汗,正待讓桑晚想個辦法對暮雲宗示警,眼角一瞥卻見桑晚已經昏過去了,像隻被拎著尾巴的死老鼠,隨風晃蕩。
齊灼:“……”
豬隊友什麽的果然要不得。
齊灼驟然將飛劍拔高,顧不得身後追趕的東西,從懷中掏出數張符籙。都是最低級的爆裂符,但在這漆黑的晚上,半空中忽然爆開一點亮光還是非常醒目的。
長劍一躍,穿透茂密的樹林,齊灼手中的符籙剛剛脫手,還沒來得及燃起來,就被人伸手捏住,用手捏碎了。
“小孩子,玩火可不好。”帶了幾分慵懶氣息的聲音自背後傳來,齊灼瞳孔緊縮——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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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下的人哭的梨花帶雨,謝歸心聽著對方的聲音,額頭微痛。
“你說在後山後麵的那個小山包裏你和齊灼被什麽東西,齊灼拎著你逃走,結果你看見丁……那啥,被人把頭擰下來了,就嚇昏過去了,再醒來,齊灼就不見了?”秦書白搖了搖扇子,看著跪在腳下,已經哭的險些撅過去的門中弟子,唇角抽抽,“你哭什麽,現在在暮雲宗內,有什麽可怕的。”
對方擼袖子擦臉,卻發覺自己兩條胳膊兼手掌已經糊了滿滿一層的血,當即僵在原地,抽抽嗒嗒,“弟子,弟子隻是擔心師兄。”
謝歸心看著對方一身的血,眉頭微蹙,“你可有看到襲擊你們的人長得什麽樣子?”
“晚上太黑了,我……我太緊張,什麽都沒看清楚,隻……隻記得有一雙紅彤彤的眼睛……”
謝歸心蹙眉,他這說了跟沒說一樣。紅彤彤的眼睛,誰知道襲擊他們的是人是獸?
謝歸心看著對方哆哆嗦嗦的身影,手指在椅子上敲了敲,半晌,輕聲道,“你叫什麽名字?”
“弟子……弟子桑晚。”
謝歸心將全宗門所有弟子清了一遍,發覺少了七個人。
找回來一個兒子,丟了七個弟子,謝歸心掰著著指頭算了三遍,發覺自己這次真的是虧大發了。
對於齊灼,謝歸心對這個找人把自己都給找丟了了的弟子深感無語。讓人把桑晚帶下去安撫,謝歸心秦書白相視一眼,趁著日頭正高,一同往後山附近的小山頭掠去。
“沒有打鬥的痕跡。”秦書白看著地上一灘已經幹涸的血漬,蹙眉,“按照桑晚所說,昨晚上他和齊灼在這裏碰到了被人割喉的丁……”秦書白頓了一下,發覺還是沒記住對方的名字,於是幹脆的掠過,“齊灼他們兩個人被人提醒後開始逃跑,按理說,齊灼已經築基期,就是碰到了比他高階的修士,再對方襲擊他的一瞬間放出求救信號也是沒問題的,而且這裏離暮雲山不遠……沒有打鬥的痕跡,也沒有發出示警信號的痕跡。看樣子齊灼是被人一擊即中,連發出示警信號的時間都沒有,就被人……”
秦書白看了眼謝歸心緊蹙的眉頭,輕咳一聲,將原本想說的話咽下。
“沒看到屍體,現在還不確定他們是死是活,但可以肯定的是,襲擊的人修為非常之高,最起碼,得是元嬰期。”
謝歸心看著地上的血漬,俯身摸了摸,“桑晚說他親眼看見丁滿秋被人殺了,但是,這裏為什麽沒有丁滿秋的屍體?”
“沒有被動物拖拽的痕跡,”秦書白蹙眉,“難道是襲擊他們的人把人弄死了以後,又把屍體撿回去了?”
謝歸心從懷裏摸出張帕子,將手指間的血漬擦了,“我們先回去,找幾個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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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門中弟子不見了,關我什麽事?”雲岫趴在窗戶上,看著房間裏的昀辰抄書,抬手摸了個果子,折了一片樹葉疊成紙鶴將果子駝進去,放在昀辰案頭。
微微側頭,雲岫看著謝歸心的凝重的臉,輕笑,“這麽著急,死人了?”
“我怕不僅僅是死人了。”謝歸心垂眸,“門中弟子失蹤七人,有一人確定已經死亡,但是沒有屍體。我懷疑有魔修流竄到了這裏。”
秦書白一震,抬眸望向謝歸心,卻見對方一臉凝重,目光深沉像是浸了一汪寒潭。秦書白唇角抽抽,原來他說的幫手是這位。
“魔修。”雲岫蹙眉,“魔族多少年沒有涉足凡世和修真界了,魔修式微,修為好高一點的幾乎沒有。能在我們幾個元嬰期眼皮子底下弄走了七個人不被我們察覺,這種修為,你覺得可能嗎?”
“我門中弟子說,他看到了一雙赤瞳,”謝歸心垂眸,“赤瞳,收集屍體,而且襲擊修士,除了魔修,不做他想。”
雲岫蹙眉,“單憑這幾點,如何判斷是魔修?”
“你若是不相信,隨我去調查一下不就行了?”謝歸心話音剛落,就聽得一側傳來誰軟軟糯糯的聲音,“爹,你要去查什麽?”
雲岫同謝歸心一同轉頭,隻見昀辰趴在窗子邊,臉上還沾了一塊墨點,像隻露餡的芝麻團子。
“我們有事,你在家好好呆著,等我回來檢查你抄了多少東西。”謝歸心抬手拍了拍昀辰的腦袋,“別偷懶,你每天的功課還是必須要做的,等我回來檢查。”
昀辰望著謝歸心,半晌,癟嘴,“上一次你離開,我再見到你都五歲了,這次你走,打算什麽時候回來?我五十歲的時候嗎?”
謝歸心:“……”
“爹,你就不能陪一陪我嗎?”昀辰將身子從窗戶裏探出來,朝謝歸心伸手。謝歸心抬手將孩子從房間裏抱出來,眼角餘光瞥見雲岫羨慕嫉妒恨的臉,瞬間樂嗬,將便宜兒子抱懷裏,謝歸心柔聲道,“放心,這次你舅舅會幫我,我會早些回來的。”
雲岫:“……”
“大哥,還是我一個人去查吧。”秦書白瞥了眼氣鼓鼓的雲岫,將扇子展開又合上,“暮雲宗不能沒有人坐鎮,這一次的事情明顯是衝著我們門派的弟子來的,我去找人,你便留在這裏,若是門派中出了什麽事情,有兄長坐鎮,事情也能控製住。”
“這……”謝歸心垂眸,一幅艱難抉擇的模樣。
“這樣也好,”雲岫伸手摸了摸昀辰的腦袋,將對方工整的頭發揉成一團糟,“如果真是魔族,我同秦書白去調查,就算是遇到了危險,以我們的修為,也無什麽大礙。反倒是你,修為比我們都低,還是在這裏看家吧。”
看家的謝歸心:“……”我兒子的腦袋你一輩子也別想揉了!
秦書白和雲岫當天便離開,沿著後山留下的蛛絲馬跡調查去了。謝歸心留守暮雲宗,對宗門布防進行調換整治。
桑晚又來拜見謝歸心,說自己臨陣脫逃,望謝歸心懲處。謝歸心看著對方那伶仃的小模樣,大手一揮,不做追究。然後讓人退下了。
昀辰眯眼,盯著對方的背影許久。
“怎麽了?”謝歸心揉了把昀辰的腦袋。
“沒什麽。”昀辰將頭埋進謝歸心懷裏,甕聲道,“隻是聽說,魔族人很恐怖,我有一點怕。”
作者有話要說: 對了,其實小橙子真的是芝麻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