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番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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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洛難得地哭了一回,第二天卻比平時醒的都要早。

    沐浴換藥之後,她換上了一件黑色常服,寫下一封書信,托青海快馬揚鞭送往藥王穀,囑咐他務必親手交到少穀主手中,又安排了各項事宜。

    回到屋裏,見沈清歡還未蘇醒,秦洛緩緩的走了過去,在軟榻之前蹲下。

    兩個人距離很近,近到可以細數他濃密纖長的睫毛,以及眼下淡淡的陰影。

    他便是睡著了眉頭都是微微蹙著的,可見是真的被現實壓迫的緊張了,就連睡覺都睡不安穩。

    幹娘生前曾想為他們作媒,拉著她的手念叨了許久。

    說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婚事,說她瞧著沈清歡就很好,是個值得托付的良人,要她待他好。

    幹娘很少誇人,卻跟她說了許多許多沈清歡的事跡,說他有勇有謀,為了他同賊人周旋,在生死關頭將她救了出來……她聽著也覺得這男子確實不錯。

    可她當時對男女一事並沒有任何想法,也隻是聽聽罷了,並不曾往心裏頭去,安慰好了幹娘就托付人尋了趙長陵,將沈清歡送到天山老人身邊去了。

    她那時想著,沈清歡對幹娘的救命之恩,她就用大好的前途來報答他。

    跟隨天山老人,他日後定能大有作為。

    幹娘死了之後,她不知為何就想到了這位讓幹娘在臨死前都記掛著的人,在跟隨義父來到弘關之前,她去了一趟天山。

    說是去看天山老人,其實是為了見他,遠遠的跟了他幾日,隻覺得這少年與她很是相似,尤其是他的眼神,與她如出一轍。

    這些年她也一直偷偷地關注著他,閑暇的時候,喬裝打扮去山上看過他幾次,卻一次都不曾露麵,見他過的很好,她也就放心了。

    以為兩個人不會再有任何交集,沒想到,還是撞上了……秦洛盯著他的臉龐看了半響,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他要是繼續過得好好的也就罷了,娶妻生子,前途光明,她不會多想,也能夠放下心來做自己的事情。

    可如今,他成了朝廷通緝的重犯。

    她不幫他,他的下場可想而知。

    她心誌堅定,非常人所能及,又一向眼光透徹,看得清楚,想得也明白,知道自己便是不會與他產生感情,她也絕對做不到不去管他。

    既然兩個人的餘生一定會綁在一起,就不必扭扭捏捏了,索性收了這個人。

    至於感情嘛,這個是可以慢慢培養的。

    於是,秦洛麵色從容的將他衣裳扒了。

    微涼的手指伸出,檢查起他傷口的愈合情況。

    幸好昨夜她趕去的及時,沈清歡身上除了手臂和腿部中了一劍,其他地方都不曾受傷,這些傷上了藥,隻要修養一段時日,便能痊愈。

    秦洛從懷中掏出木瓶,倒出一粒七彩蘭花,揉碎了之後,塗在沈清歡身上四大重要穴位上。

    一邊塗,一邊輕輕的揉著,一直到手下的皮膚發燙,藥性全部被吸收了才收手。

    秦洛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塗好藥之後,才後知後覺的察覺到不對勁,她緩緩的扭頭。

    不知何時,身下男人的雙眼睜開了,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許是剛睡醒的原因,他眼眸有著些許的迷離,帶著點點的潤澤水光,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短暫的沉默過後。

    秦洛很淡定地低頭,看著自己放在他天溪穴上的手,再很淡定的移了開來,將藥瓶收了起來,幫他拉上衣裳,遮蓋住重要部位。

    做完這一切,麵上就恢複了往日的冷漠,沉聲道:“天色還早,你再睡一會兒,我先去處理事情。”

    沈清歡:“……”

    其實早在秦洛為他塗藥的時候他就已經清醒了,本想繼續裝睡,無奈那略微粗糙的手指一直在身上揉著,像是有一隻小貓在一下又一下的撓著他的心。

    撓得他有些難.耐。

    淩晨本就是男人最容易.動.情的時刻,他後來抗不住了,睜開眼,想打斷他的動作。

    可當他看到秦洛低垂著頭,神情認真的給自己敷藥,淡淡的晨光透出,為她俊朗的麵容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光芒時,突然間,他就不舍得打斷了。

    就那樣躺在軟榻之上,任由他在自己身上胡作非為。

    秦洛不再看他,站起身就要離去,豈料蹲的太久,又是驟然起來,小腿一下子發了麻,雙腿失去了力氣,身子不受控製的重新彎了下來。

    沈清歡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

    “偷摸了之後就想走?”

    秦洛身子一怔,還未反應過來,手就被他猛然一拽,整個人向著軟榻之上倒去。

    沈清歡一個翻身,就將她壓在了身下。

    “……”

    秦洛回過神來,眉頭一蹙,就要推開,眸光觸及到他手臂上的傷,剛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來。

    他身上有傷,她不想傷到他。

    這樣一番拉扯,沈清歡剛係好的衣裳大開,露出了強健的上身,忽略身上的傷口不談,肌膚光滑如玉,好的讓人羨慕。

    沈清歡問:“秦將軍,你就是這樣對待麵首的?”

    秦洛抬眼,與他四目相對時,唇角勾起一個淡淡的笑,“你做出決定了?”

    “恩。”低低地應了一聲,沈清歡手肘彎曲,壓在她的耳旁,低垂著頭,深深的看著她,聲音有些輕微的沙啞,“一共就兩條路,一麵是死,一麵是生,我別無選擇。”

    其實在此之前,他還有第三條路,那就是接著逃走,等他找齊藥物,將自己治療好後,自會前往京城,他不在意自己身上的罪名,卻沒辦法忍受算計自己的人逍遙法外。

    可是過了一夜,他改變主意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你能想明白,這很好。”秦洛讚賞的點了點頭。

    與她的沉著理智不同,壓在她身上的男人卻身處天人交戰之中。

    他本是想戲弄她一番,豈料壓上來之後,因為靠的太近,被她身上清清淡淡的香味包圍住了,熟悉的讓他心悸,每呼吸一次,心跳就加快一分,偏生身下的人還用那略帶挑釁的眼神冷冷地看著他,明明微微上揚的嘴唇噙著略帶嘲弄的笑容,卻意外的讓他有一種想要品嚐一番的衝動。

    男人,天生就有一種征.服.yu.

    沈清歡喉嚨動了動,垂首,眸光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喉結上。

    凝視了很久之後,眼眸黯了黯,起身,不過幾下的功夫就穿好了衣裳,微微運了一下功,感覺到丹田之處有些許的溫熱,一絲絲內力在體內流轉。

    他扭頭,微詫地看向秦洛,“你用的是七彩蘭花?”

    秦洛從軟榻之上起身,點頭道:“你經脈損壞嚴重,這段期間,每日自己試著運運功,將內力在體內周轉,有助於早日康複。”七彩蘭花早晚敷用在四大穴位處,能夠治療他損傷的經脈。

    本想著晾著他,不給他使用,等到日後集齊藥物了再一起給他治療,如今看來,怕是等不急了。

    他傷勢嚴重,若每次遇到追殺都需要她保護,這怎麽行?

    此去京城,路上危險重重。

    她武功再高強,終究沒有三頭六臂,不可能次次都護他周全,他一定要有自我保護的能力。

    “將軍,曹副將、周副將還有幾位驃勇將軍已在院外等候多時。”正此時,青山在外麵通傳道。

    秦洛“恩”了一聲,馬上就要去京城了,她尚有事情要處理,不能不去,隻是麵前的人……她扭頭,又囑咐了幾句,讓他先歇著,餓了就找守在外麵的青藤,安排妥當了之後,才轉身離去。

    自他走後,沈清歡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逐漸消失,才收回了視線,此刻再睡,卻是怎麽也睡不著了,他走至案桌前,見畫像還在,隻是上麵多了很多水漬。

    那是秦洛的淚痕。

    想到此,沈清歡的眸光一柔,心突然就軟了下來,修長的手伸出,撫摸上那微微皺起來的地方,腦海中仿佛浮現出秦洛盯著畫像慟哭的畫麵。

    他那樣要強的人,便是哭了,也是極力的忍著,不肯發出半點聲音,更不肯讓旁人知曉,他又怎麽敢點破呢。

    沈清歡眸光又重新回到畫卷上僅露出一個後背的少女上,眼神有片刻的恍惚。

    腦海中一瞬間想到的,卻是秦洛脖子處那清晰的喉結。

    他其實一直都記得,可是時間過的太久,記憶中的人物麵容早已經模糊,更何況,誰又會刻意去注意一個小女孩是否有喉結?

    他倒是不知,秦洛他當年竟然是男扮女裝嗎?

    這麽多年,他一直在山上修習,未曾去看過水姨,下山之後倒是想著去梁城看看她的,可他那時初入朝廷,脫不開身,本打算等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了,再過去的,結果,還未能過去,他就成了通敵叛國的罪人。

    沈清歡輕輕的將畫卷折疊起來,收攏在袖子中,看著窗外微微升起的朝陽歎息。

    一場試探,不曾為他解惑,倒是添了不少疑問。

    當年見到的秦洛,麵上雖冷清了些,卻不至於像如今這般渾身充滿著煞氣,眼神冷的叫人心驚,這些年來,他身上到底經曆了什麽?

    為何會從知府之子,成為侯爺的義子?又為何會上戰場?

    更重要的是,他看到水姨的畫像,為何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