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難喝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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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驚蟬聽到這話看了江沅兮一眼,瞧見他一身月牙白長衫, 俊朗的麵容上劍眉星目, 唇角帶著淺淺的笑容, 好像自見到他起,他就是這樣的人, 永遠的麵帶微笑,任誰都看不清他真正的心思。
一隻老狐狸罷了!
林驚蟬在心中哼了一聲,手下卻不由自主的切了一大塊肉丟在了他的碗裏, 就當做他為秦洛說話的獎賞了。
江沅兮注意到分給他的肉比別人的都要大上許多, 微微一怔,看過去的時候,就見半夏躲在秦洛身後對著他吐舌頭,這姑娘……先前還對他沒好臉色的, 這會兒卻開始示好了。
心裏清楚這是因為他幫秦洛說了好話的原因,江沅兮覺得好笑的同時,也有些羨慕這樣的感情, 若是有個姑娘願意這樣對他,他一定會將她寵到骨子裏。
邵言則在一旁不滿的叫嚷了起來,“林姑娘,你也太偏心了吧!”他指了指自己碗裏那小小的一片羊肉,“為什麽給我的是最小的?”
林驚蟬手下的動作不停, 給了他一個你快知足吧的眼神,“就這點,還是看在將軍的份上給你的。”
言外之意是:若不是有秦將軍在, 他一口都吃不到。
邵言眯著狐狸眼打量著小姑娘,她手速飛快,切的羊肉厚薄均勻,幾乎每一片肉都是肥瘦皆宜,果然是做大夫的,這銀針拿多了,剁起肉來也不含糊。
想開口調侃她幾句,卻敏感的發現溫大人一雙精亮的眼睛在他和林驚蟬身上打轉,似是在懷疑他們之間的關係。
邵言這才驚覺自己在做些什麽,表麵上,林驚蟬可是秦洛的妻子,讓將軍之妻給大家切肉已經是大不敬,他竟然還在和她說笑,傳出去,他勾引將軍之妻的罪名可就做實了。
這下,乖巧的閉上了嘴巴。
有邵言和江沅兮在,這頓飯吃的很是熱鬧,大家有說有笑。
溫爾雅原本提著的心也就漸漸地放了下來,因為直到他們離去,秦洛也不曾開口提過沈清歡半句。
從百香居出來的時候,嚴歡跟上了他的步伐,“溫大人這是要回府?正巧我們一路。”
溫爾雅停下了腳步,抬眸看著他,麵上的神色嚴肅了幾分,“嚴大人,我們同朝為官多年,你應當知曉我的脾氣,私下的交情好歸好,但是絕對不能涉及到公事。”
“那是自然,公事上,該怎麽辦還得怎麽辦,咱們都是為皇上辦事,一定要盡心盡力。”嚴歡從善如流。
他這樣的態度,反而讓溫爾雅看不懂了。
嚴歡追上來的時候他就想著,他是來當秦洛的說客的,所以沒等他開口,他就先警示了一番。
可現在,人家擺明了沒有這個意思,那這頓飯吃的究竟是什麽意思?
還沒等他思慮多久,嚴歡就開口為他解惑道:“溫大人可能是誤會了什麽,秦將軍並沒有那個意思,沈清歡是她抓來的,她自己也是審官之一,若是她真想包庇沈清歡,直接將他藏起來就是了,又何必送進宮?相信以她的能力,真要藏一個人多少年不讓人發現,也並非難事。”
溫爾雅點了點頭,確實是這個理,秦洛若真要包庇沈清歡,哪裏需要如此?
可是……
溫爾雅擰著眉頭,問出了心中的疑惑:“那這頓飯的意思是?”
嚴歡笑的極輕,看來溫大人的戒心還是沒有放下,不過這也正常,就連他一開始都是持著懷疑態度的。
嚴歡道:“確實有一事相求。”
溫爾雅拳頭微微攥緊了,低聲問道:“是何事?”
“前刑部尚書林子敬爹娘慘死一案溫大人可還記得?”
怎麽會不記得?這案件,沈清歡是主審,他是陪審。
不過最後定案的時候卻是越過了他,直接由皇上宣判結果,且下了禁令,任何人不得再提起,他隻知道最後的結果說明林子敬的爹娘和愛妾都是自殺身亡,此事著實詭異,百姓們津津樂道了許久,就連他也對事情的真相表示好奇。
嚴歡接著道:“秦將軍已經從我這裏調了這件案子的卷宗,這朝廷上下,除了已經入獄的沈清歡,怕是沒有人比你溫大人更了解此案,這也是秦將軍請你吃飯的原因。”
溫爾雅麵色緩和了起來,隻要不涉及沈清歡一案,他並不介意與秦洛交好,說起來,他還是很欽佩秦洛的。他為人清正,最厭惡的就是貪汙**,官官勾結,這些年來處理政事也是以公正為原則,絕不會因私包庇縱容誰。他問道:“秦將軍怎麽會關心起這件事?”這事情不是過去很久了嗎?
早已定案的事情,為什麽突然提起?
“那我就不清楚了,我也隻是傳話之人。”嚴歡笑著扯開了話題,“溫大人,我們同朝為官,又是這次沈清歡一案的主審,其他的事情還是不要放在心上了,將手頭的事情做好才是正事。”
溫爾雅點了點頭,這也是他的想法。
秦洛這邊並沒有要求開後門,著實讓溫爾雅鬆了一口氣,然而,沒等他這口氣徹底落地,就收到了趙長陵的邀請,約他到竹林飲茶。
趙長陵德高望重,身份極高,他便是不想去也不得不硬著頭皮答應。
來到竹林的時候,趙長陵親自站起來迎接他,“溫大人來了,快請上座。”
他哪裏敢上座?趙長陵的品級可比他高。
溫爾雅笑得清淡,“趙大人客氣了。”
趙長陵扭頭吩咐了下去,上一壺上好的碧螺春,再來兩碟小食,指了指已經擺好的棋局,笑道:“早就聽聞溫大人在圍棋上有很高的造詣,如今難得空閑下來,不知溫大人可願賞臉,陪我下一局?”
來都來了,溫大人隻能點頭稱好。
然而剛下了幾個子,他就察覺到不對勁的敵方,趙長陵身為首輔大臣,在官場滾打多年,棋藝就算不是精通,也該很是了得才對,要不然也不會邀請他對弈,怎麽他下棋這般的毫無章法,倒像是剛學之人?
溫大人心想:莫非他是真正的高手?
聽聞高手下棋都是不走尋常路,步步詭異,讓人根本摸不著頭腦。
這樣一想,他也就釋然了,走子越發的小心,隻將趙長陵當成了平生遇到的頂級高手,然而讓他大吃一驚,趙長陵竟然真的不會下棋,不足一盞茶的功夫,他竟然就贏了一局。
正巧此時,下人們送來了茶水,趙長陵親自為他斟了一杯。
溫爾雅哪裏敢勞煩他動手,在他倒茶的時候連忙起身,看著那傾瀉而出的清香透明的茶水,正想著趙大人如此殷勤究竟所謂何事,就聽到他溫潤的聲音飄來,“羊肉雖能禦寒,可到底多食傷胃,還是要喝一些茶解解口。”
溫爾雅的眼眸微縮,抬眸卻見趙長陵正專心的泡著茶,好似隨口說出這番話,他的心就徹底冷了下去。
他從百香居出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被請了過來,顯然趙長陵是一早就得了消息。
他是派人監視他,還是監視秦洛?
溫爾雅“恩”了一聲,也不反駁,隻笑著說:“還是趙大人這裏的茶好,這色澤,這香味,無一不是上品。”
他隻是找個話題閑聊,趙長陵緊跟著道:“溫大人喜歡就好,我這裏還有一套,回頭讓人送到府上。”
溫爾雅愕然了一下,這燙手的山芋他不想接啊,吃人嘴短,拿人手軟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趙大人客氣了。”他嗬嗬笑著,接過茶水坐了下來。
兩個人又開始對弈。
趙長陵依舊落子隨意,毫無章法,步步出錯,可這一回,溫爾雅再也不敢將他當成不會下棋之人了,每一步都深思熟慮,不能像上一局那般輕易贏了,可也不能放水的太過厲害。
明明是微寒的深秋,溫大人額頭上竟然沁出了一層薄汗,尤其是在趙長陵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來了一句:“溫大人深受皇上器重,如今又主審我師弟一案,不知溫大人對此事有何看法?”
他能有何看法?
雖然打心裏,他相信沈清歡是清白的,可若他當真是那作奸犯科之人,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手軟的;相反,若沈清歡是無辜的,他也會秉公辦理,為他洗刷冤屈。
如今案件還沒開始查,趙長陵就來問他這個,這讓他怎麽回答?
溫爾雅抬頭,就與趙長陵的視線對了個正著,僅僅是對了一下,溫爾雅立即移開了視線,他以前怎麽沒發覺,趙長陵的眼神如此犀利?
溫爾雅斟酌著字句,道:“案件尚在收集證據階段,事情的真相如何,也要等到提審之後,升堂時再做決斷。”
“恩。”趙長陵端起茶杯,輕輕的用茶展拂去茶末,“溫大人辦事公允,天下盡知。也是我師弟不懂事,犯下這樣的錯事,秦將軍征戰沙場,為國立下汗馬功勞,她親自將沈清歡押解入京,怕是恨極了他,畢竟沈清歡盜走的可是軍事要圖,也是他陷弘關千萬將士於危境之中……”
他聲音平緩,咬字清楚,溫爾雅摸了把額頭的汗水,不知該說什麽,隻好低垂著頭看著棋牌上的子,案件還沒開審,趙長陵就給沈清歡定了罪。
他這是要做什麽?
“……我雖是沈清歡的師兄,可到底家國天下,有國才有家。相信溫大人的能力和為人,一定會秉公處理,還天下一個公道。”
溫爾雅隻能笑道:“多謝趙大人信任,這些都是下官應盡的本分。”
接下來的棋局,越發難下了,哪怕趙長陵送上門來的子,他都不敢再去吃。
從竹林出來的時候,冷風一吹,溫爾雅隻覺得後背一陣陣的發寒。
他扭頭,看了看緊閉上的大門,依稀可見那蔥蔥綠綠的竹子在風中搖擺,等候在外麵的隨從詢問道:“大人這是要回府嗎?”
問了一聲沒有回音,隨從就又問了一遍。
溫爾雅在原地站了半天,好半餉才回過神來,似是聽到有人在問話,他扭過頭,“你剛才說什麽?”
堂堂大理寺卿竟然站在馬路邊上發了呆?這若是傳出去,還不得讓人笑掉大牙!隨從在心中腹誹了一句,卻也不敢表現出來,隻能再問了一次。
“回府是嗎?不,暫時不回去!”溫爾雅拍了一下額頭,看了看天邊漸漸聚攏起來的烏雲,隻覺得天快要變了。
他長長的在心中歎了一口氣,先去了大理寺,將林子敬爹娘慘死一案的卷宗和相關資料整理了一下,派人送去了秦洛府上,再令人去調了沈清歡叛逆一案的卷宗,坐在書房細細研究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