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清歡受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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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爾雅不知道的是,卷宗傳到秦洛手中時, 趙長陵邀請他喝茶的消息也一同傳了過去。
邵言冷笑一聲, 調侃道:“他這是等不及了嗎?開始用官威壓人?”
“兔子急了還會咬人, 更何況是他?”秦洛掃了他一眼,打開卷宗, 攤開來擺放在桌麵上,手指叩著桌麵,輕聲道:“他雖然留了後手, 但肯定沒想到沈清歡還活著。”留後手是為了保全萬一, 自私自利的人往往是最惜命的。
趙長陵是那種無論何時都率先將自己從危境中摘除去的人。
邵言不解道:“可他偽裝了這麽久,為何不繼續堅持下去?明知道你一心要幫沈清歡翻案,還要刻意去為難,這可不像他平日裏的作風。”
秦洛沉默了一會兒, 在邵言以為她不會說話之時,她低聲道:“人心是最難測的。善惡本就是一念之間的事情,或許, 他是被什麽激發徹底動了殺意也未必。”
林子敬爹娘慘死一案並不複雜,秦洛隻是稍微看了一遍,就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經過。
四個月前的一天淩晨,林府下人如往常一般去主子的住處伺候,卻發現了林子敬的妾侍徐氏死在了房間內, 與其同時,下人發現了其母張氏倒在內室不起,也死去多時。
等官差到來的時候, 林子敬的爹林蕭都不曾從書房出來過。
林蕭有規定,他的院子沒有經過允許,其他人不得擅自進入,一直等到徐氏和張氏的屍體被收殮之後的隔日傍晚,他的屍體才被人發現。
正值七月酷暑,屍體拜訪了三天兩夜,早就腐化了,散發著陣陣惡臭,率先發現的那個家丁足足吐了一整天。
屍檢顯示,三個人皆是中毒身亡,可是奇就奇在,三個人所中的並非同一種毒,且死亡時間也並非一致,林蕭是最先死亡的,屍體麵色發青,嘴邊殘餘泡沫,指甲呈現烏黑色,解剖下來,體內有殘留毒素,這是中了斷腸草而亡的表現。
徐氏是在他之後死的,死時雙目圓瞪,麵有灰敗之氣,體內卻沒有發現任何毒素,四肢未曾發黑。至於林子敬之母張氏,七竅出血而死,死因是服用了劇毒鶴頂紅。
有林驚蟬這個神醫在,很快就為大家解惑了,林蕭和張氏都是服毒而亡,而徐氏卻是中了毒氣,卷宗上記載著,徐氏的房中擺放著鈴蘭花,而就在她中毒身亡的那個晚上,她曾命人從張氏院子中搬走了一盆紫蘭花。
鈴蘭和紫蘭花皆無毒,可若是人長期吸入鈴蘭花粉,再遇上紫蘭花,隻需要待上半個時辰,就會中毒身亡。
邵言搖晃著折扇道:“如此說來,這徐氏豈不是死於意外?”
“是不是意外還未必。”秦洛眯著眼,“你可不要忘記了,這案子最後定下來,三個人皆是自殺身亡,如若徐氏死於意外,為何要判定為自殺?”
“為了掩人耳目?”邵言率先回道。
林驚蟬在一旁白了他一眼,“就你這樣還軍師呢,我看軍屎差不多,你也不想想,若是掩人耳目,大可以直言,為何非要用自殺來掩蓋?意外身亡豈不是比自殺更有說服力?”
“說得不錯,賞你一塊糖糕。”邵言不跟女子一般計較,被罵了也嗬嗬笑著,將案桌上的點心盤遞了上去,“看來林神醫不光是醫術了得,這推理的能力更了得!”
“那是自然。”林驚蟬平日裏高傲慣了,很少搭理旁人,今日倒是難得的好脾氣,從盤子裏挑了一塊糯米糕,笑道:“謝了。”
糯米糕香甜軟糯,吃在嘴裏猶如在咬棉花,林驚蟬吃得開心,連帶著看邵言也覺得順心了不少,見秦洛仍然擰緊了眉頭盯著卷宗反複的看,忍不住出聲問道:“將軍既然懷疑這件案子背後另有隱情,為什麽不直接去問沈清歡呢?”
嚴歡和溫爾雅送來的卷宗所差無幾,秦洛將所有的記載都看完之後,心中隱隱有了些許的猜測,聞言微微站直了身子,冷笑了一聲道:“清歡他出世未深,剛入朝廷,就遇上了這樣的大案子,那時候他又極信任趙長陵,少不得在處理案件的時候聽信了他的讒言,查案的時候難免帶上了趙長陵灌輸給他的看法,還不如我自己親自查來得靠譜。”
邵言跟隨秦洛最久,聞言最先明白了她的意思,“將軍是覺得這案件背後另有蹊蹺?”
秦洛聲音沉沉:“在外人眼中,這兩件案子沒什麽關聯,可這件案子卻是接下來所有事情的導火線。”要知道,林子敬就是因為這件案子記恨上了沈清歡,才會有了接下來的肆意報複。
京城已有傳言,說林子敬不僅在獄中苛待沈清歡,更是派了殺手追殺沈清歡,若是這罪名做實了,那趙長陵派人刺殺沈清歡一事算是徹底掩蓋過去了。
秦洛將卷宗整理完畢,見外麵天色尚早,吩咐了一句:“這件事情易早不易晚,你們先去休息片刻,待午夜時分,隨我去林家走一遭,有幾個疑點我需要去探查清楚。”
林驚蟬立即嚷嚷著要一同過去,被秦洛給製止了,“邵言和青山陪我去就行了,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給你去做。”她說著,從懷中掏出令牌,在林驚蟬耳邊嘀咕了幾句,聽的林驚蟬雙目瞪大,不可置信的看著秦洛:竟然還能這樣?
半夏在一旁嘟著嘴,“將軍,你半夜跟邵公子同行,就不怕沈公子知道了吃醋嗎?”
吃醋?
秦洛像是聽到了什麽稀奇的事情,微微一愣之後好笑的搖了搖頭,“我和邵言經常半夜待在一起,這有什麽好吃醋的?”
事實上,每逢戰事吃緊,幾乎每日每夜邵言都是待在她身邊了,不隻是邵言,青山、青竹他們四人也是守護在她身邊的,若是連這些都要計較,那沈清歡就不是她看上的人了。
半夏乍舌:“經常半夜待在一起?”
秦洛一臉坦蕩:“有問題?”
“沒……沒問題。”半夏無奈的癟嘴,她身為女子,這自然是有問題的,可是一個從裏到外都把自己當成男人的將軍,這就沒問題了。
秦洛“恩”了一聲,不曾將她的話放在心上,隻轉身吩咐青山,“將這些送還回去,記得隱蔽些,不要讓趙長陵知道我在查這些。”
……………………
沈清歡沒能安然度過一天,不過餉午時分就被人狠狠的拽了起來。
站在他麵前,居高臨下打量著他的女子,一身黑衣,看著他的眼神中滿是不屑,沈清歡擰了擰眉頭,認出了她是趙長陵的隨從莫染姑娘。
她來做什麽?
還沒等他開口說話,莫染就冷哼了一聲,四處打量著牢房,這哪裏是牢房,說是客棧還差不多,讓一個叛賊住在這樣的地方,實在是暴殄天物。
大人派她來看看沈清歡,擔心他在這裏過得不好,在她看來,讓沈清歡住在豬籠裏都不算委屈,既然她來了,自然沒有白來的道理。
莫染唇角一勾,哼了一聲,對著身後的新任刑部尚書鄭其亮道:“鄭大人,沈公子可是我們大人的師弟,在正式開堂之前,勞煩大人了。”刻意咬緊了勞煩大人了,打的什麽主意,誰人不知?
鄭大人是趙長陵的心腹,聽其言揣其意,心裏頭明白,若趙大人當真要護著沈清歡,根本就不可能讓他進了監獄,既然他進來了,他就沒有出去的可能。
鄭其亮笑著點了點頭,在她走了之後,認真的打量著麵前的人,笑道:“沈大人,別來無恙啊。”
“我現在是戴罪之身,你叫我一聲大人,不是故意嘲諷我嗎?”沈清歡瞧見他麵上的假笑就知道此人不懷好意,也就不曾客氣。
別人厭惡他,想要發作於他,不是他表現好,或者是苦苦哀求就能有用的。相反,他越是示弱,越是討好,就越讓別人越發的得意。他索性就順著自己的心意,想說什麽就說什麽。
鄭其亮沒想到他說話這麽直接,微微一愣,語氣越發的嘲弄,“沈大人何必自謙,我還記得沈大人春風得意時的情景,滿朝文武怕是沒有誰能抵得上你的風頭。”
“能讓大人記得,是我的榮幸,隻是……”沈清歡擰著眉頭,麵上露出疑惑的神情,“我還不知大人您是何方神聖?我在朝時間不長,可是四品以上的官員還是記得的。”
鄭其亮麵色僵了僵,別人不知,他自己卻是最清楚的,他是在林子敬倒台之後,靠著趙長陵的提攜才登上了尚書之位,他最怕的就是別人拿這件事情說事,沈清歡這話分明是在嘲諷於他。
這個人從前就是伶牙俐齒,一張嘴巴能把死人說活,將活人說死。
鄭其亮氣極,麵上卻繼續笑著,隻是這笑容逐漸陰森了起來,“沈大人真是貴人多忘事,不過也是啊……畢竟不是每一個一品大臣都能夠來著刑部大牢走一遭的,沈大人你說是也不是?”
沈清歡笑得風輕雲淡,“也不是每一個牢犯都能逼走一個刑部尚書的,大人是否要試上一試?”
他雖坐在地上,可是氣勢卻不減。沈清歡本就長得俊美,身材奇駿,麵若皎月,清潤的眉下一雙眼睛清亮,帶著瀲灩的水色,就這樣淡淡的一個視線掃來,鄭其亮隻覺得這視線比鏡子還要亮上幾分。
他那些心思在這鏡子的照耀下無處藏匿,不知不覺中他心中就產生了壓力,這種隻有在麵對趙長陵才會有的壓力讓他心中的厭惡又增加了幾分。
本來想用言語刺激他一下,讓他主動反擊,他好將計就計著懲戒他一番,不想最後被氣到的竟然是自己。
鄭其亮咬著牙,也不再故意稱呼他為大人:“沈清歡你要知道,進了我刑部大牢,就是秦將軍都救不了你!”
沈清歡本是平淡無波的眼在聽到秦將軍這三個字時起了波瀾,他唇角一勾,淡笑道:“大人這話我倒是聽不懂了,我人是她抓回來的,也是她把我送進來的,怎麽又說她要救我?這話是誰跟你說的?”
鄭其亮麵上閃過一絲不自然,隨後冷聲道:“少跟我花言巧語,你不要以為我當真不敢動你!”
有林子敬這個前車之鑒,他還真不敢。沈清歡平靜道:“大人若是來這裏威脅我,你已經達到目的了,還留在這裏,難道是想陪著我一起坐牢?”
他身子一側,挪出一塊地方,拍了拍身邊的雜草,道:“這地方雖小,可是大人若是要住進來,我一定會讓出地方來的。”
雜草上滿是灰塵,被他這樣一拍,瞬間塵埃飛揚,鄭其亮的臉也在這灰塵之中逐漸變黑,像是腦海中緊繃著的一根線被人剪短了一般,徹底收不住了。
寂靜的牢房中,陰風呼呼地吹著。
守護在牢房外的衙役隻聽到“啪”得一下,響亮的耳光聲傳來,緊接著就是鄭其亮氣急敗壞的聲音,“來人,給我拿鞭子來……狠狠的打……往死裏打,我倒不信,他真的什麽都不怕!”
聲音回蕩在大牢內,聽著格外的陰寒。
很快就有人聽命拿著鞭子過來,鄭其亮接過來之後親自上陣,卷起鞭子就對著沈清歡的身上狠狠地抽了過去,沈清歡疼得倒抽了一口氣,抬頭時竟然嘴角還帶著笑,像是故意氣他一般,“大人是沒吃飯嗎?怎麽半點力氣都沒有,連個女人都不如!”
這個賤人!
早在他還嘴的時候,鄭其亮就恨不得拉著他的衣領子起身,狠狠地鞭笞他,毒打他,再一點一點的捏碎他的骨頭,最好撕爛他的嘴,讓他再也說不出氣人的話,可多年來的教養讓他生生的忍了下來,可是現在……他再也忍不住了。
鄭其亮一連抽了他很多下,看著沈清歡身上那一道又一道血痕,笑得很是暢快,“你不是很會說嗎?來啊,接著說啊,我倒要看看你骨頭究竟有多硬!”說著,又是狠狠地一鞭抽了過去,這一鞭更是用了全力。
撕拉一聲,沈清歡後背的衣裳碎裂了開來,露出了雪白色的中衣,鄭其亮冷笑,“什麽大秦第一才子,什麽第一謀士,我看也不過如此!”
可能人天生就有一種暴力向,尤其是鄭其亮這樣的,他打了一會兒,也不知道沈清歡如何滋味,至少這樣一發力,他後背都濕了,看著沈清歡痛苦的蜷著身子,他心中得意,手下越來越狠,一邊打一邊道:“我不妨告訴你,進了我刑部大牢,就是我的人,我能讓你生,也能讓你死,你最好給我老實一點!你要是乖乖的招供了,說出自己是如何叛國如何越獄的,興許我還能留你一個全屍,你要是不配合,就休怪我無情!”
沈清歡整個人趴在地上不動彈,像是暈過去了一般,他後背上滿是鞭痕,殷紅的鮮血從傷口處流出來,觸目驚心。
一旁的衙役沒想到大人竟然發這麽大的火,小心翼翼的上前,勸道:“大人,沈清歡先前就受過重刑,他若是在牢房中有個萬一……”怕是鄭其亮自己也吃不了兜著走。
前任刑部尚書就是因此被貶官的,難不成,他也要赴他的後繼?
鄭其亮的怒氣稍減了下去,他撫著額頭重重的喘了幾口氣,一直到內心的憤恨徹底平靜了下來,才去打量沈清歡,這一看才驚覺自己下手重了,沈清歡傷痕累累,看上去出氣多進氣少了。
他這樣一看就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書生,哪裏受得了酷.刑。
鄭其亮有些心虛的歎了一口氣,他這是怎麽了?
來之前隻是想打探一下沈清歡的虛實,根本沒想要動他,他平日裏也不會發這麽大的火,可能是最近升.官了,壓力過大,抑鬱在心,又被他這三言兩語的刺激,他就有些控製不住了。
可是當著下人的麵,他也不可能承認自己失了控,隻能硬著嘴道:“這樣的硬骨頭,不給他點顏色瞧瞧,他就不知道這裏究竟是誰的天下!敢跟我強,哼,我讓他強到說不出話來!”
衙役中有一位眉頭擰了一下,不曾作聲,隻悄悄的將這句話記在了心上。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秦洛:故意激怒鄭其亮是不是?喜歡被虐是不是?過來,我讓你體會一下什麽叫被……哭!
沈清歡:……嚶嚶嚶,洛爺我錯了!
秦洛:別認錯啊,你刺激鄭其亮的時候怎麽不知道認錯的,來來來,讓洛爺疼疼你!
沈清歡:真的知道錯了,嗚嗚嗚……洛爺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