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民國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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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謹之瞬間慌了神, 連忙伸手幫他捂住了傷口。

    他看到這小家夥身後的圍牆上有一顆鐵釘。鐵釘雖然釘在牆上,尾部卻十分尖銳, 上麵還掛著一絲血跡。

    鍾謹之當下便眉頭大皺。

    他在國外待了這麽多年, 雖然不是學醫的, 卻也知道這種鐵釘造成的傷口很麻煩,稍微不注意便會危及生命。國外已經有了破傷風疫苗,可在戰亂多發的國內, 這種疫苗簡直比稀有物種還珍貴, 找遍全北平都很有可能找不著一支。

    鍾謹之輕輕環住了這個小家夥,語氣有些急:“我們去醫院。”

    初皚眨了眨濕漉漉的眼睛, 聽話地點了點頭。

    這點傷對他來說其實根本不算什麽。初皚默默地提了一下嘴角。

    ……

    醫生正在給他包紮傷口, 鍾謹之就在一直旁邊看著。

    初皚裝作不經意地往他那邊瞟了一眼,發現這家夥表麵上成熟穩重,實際上卻連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放。

    初皚:“……”

    鍾謹之看到楚新言的傷口並不深,心裏麵頓時鬆了一口氣。他手裏拿著他的長衫,動了動手腕, 眼神不易察覺地變了變,再次壓住了心裏麵的悸動。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他活了快三十歲了, 從來都沒有過這種感覺。他看見楚新言的第一眼就想接近他,之後發現他受傷了, 瞬間心疼不已。

    他當時無暇顧及自己的想法,隻想著趕緊把這小家夥送到醫院。而現在到醫院了,他卻同樣不想顧及自己的想法,隻想把他摟在懷裏, 溫聲告訴他別看傷口,也別害怕。

    可是,他倆才剛剛認識不到一個小時啊。

    鍾謹之站在旁邊,十分拘束。他想有下一步的動作,卻又怕嚇到楚新言而不敢有。

    初皚偷偷笑了笑,之後咬牙皺了下眉毛,如願地看到鍾謹之的眼睛裏閃過了一絲壓抑著的心疼。

    醫生給他包紮好了傷口,又叮囑說回去以後不要碰水,飲食以清淡為主,兩天之後再過來換一次藥。

    鍾謹之頓了頓,最終還是怕有閃失,開口問道:“有破傷風疫苗嗎?”

    醫生愣了一下,沒聽說過這東西,懵道:“什麽?”

    鍾謹之:“……”

    初皚笑了笑,站起身來,看著鍾謹之:“沒事,傷口不深,放心吧。”

    鍾謹之:“……”

    初皚看著他,解釋:“我以前聽我父親說過這個疫苗的。”

    鍾謹之點了點頭,看他長衫上帶了血,也不好再穿上,遂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溫柔地給他披在了身上。

    隻有醫生在一邊怔愣愣地問他倆,那疫苗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鍾謹之耐心地給他解釋了一下,醫生聽過後恍然大悟,喃喃道現在竟然有這種東西了……之後又看了看初皚,道:“那你還是一天來換一次藥吧。”

    初皚:“……”

    醫生:“雖然傷口不深,但到底是生鏽的鐵釘劃的,還是注意著點好。”

    初皚:“……”

    他看了看醫生,乖乖地點了點頭。

    鍾謹之以“明天來接你去換藥,得知道你住在哪”的名義,跟他一起走了回去。

    鍾大公子是北平大財閥鍾霖愷的獨子,之前一直在美國念書,讀的是經濟。鍾霖愷一直想讓他學成歸來後繼承家業。

    然而鍾謹之看透了他父親在生意場上各種你來我往的醜惡事,一點都不想繼承這麽個虛偽投機的家業。他父親發的是國難財、不義之財,他不想,更不會。

    鍾謹之:“所以我就從經濟係轉到了數學係,拿到了博士畢業證才回來的。”

    鍾謹之:“回來之後我才跟他說了我轉專業的事,並告訴他我現在對經濟一竅不通,也不可能繼承他的家業。”

    鍾霖愷知道兒子偷偷換了專業後勃然大怒,指著他鼻子說要斷了他的生活費,哪知這小子輕笑了一聲,說我早就不用你的錢了,這些年來你給我的錢我全都捐給了慈善機構,我是靠教書和打工養活自己的。

    鍾霖愷一聽自己的錢給了別人,差點背過氣去。

    他知道自己的錢有很多都來路不正,是靠搜刮民脂民膏來的,但是他從來都不在乎這個。有錢的才是大爺,沒錢的寸步難行。他本來以為兒子明白這個道理,卻沒想到他腦子跟漿糊一樣,真是讀書讀傻了。

    然而,鍾霖愷在把兒子趕出房間後,沒過一個小時就又主動跟他和好了,又用請求的語氣說爸爸錯了,問他晚上去不去參加一個親戚之間的聚會,還說你好不容易回來了,不去的話爸爸多沒麵子。

    鍾謹之前一天才回國,之前一直在大學的象牙塔裏,哪裏懂這些彎彎繞繞,聽見他爸這麽一說,也心軟了,就跟著去了。到了地方才發現根本就不是什麽親戚聚會,而是一個各界名流出入的酒會,還有好多日本人。

    他爸還在一邊給他介紹名流政要,他笑了笑,十分有涵養地把手裏的酒杯放在了身旁服務生端的托盤上,轉頭就出了大門。

    鍾霖愷又跟著追出來,他倆就在街上吵了起來。

    初皚靜靜地聽他說完了今晚跟父親吵架的事,眨了眨眼睛,問他現在跟自己的老爹鬧翻了,之後有什麽打算。

    鍾謹之頓了頓,說他要去謀一份工作,再在外麵找個房子,肯定不會住在家裏了。

    他跟鍾霖愷的意識形態差距太大,一天都待不下去。

    說話間,他已經和楚新言走到了家門口。

    鍾謹之頓了頓,看了一眼柵欄裏麵的小洋房,愣了一下。

    楚新言家境良好,他在這一路上也看出來了。可他的口音卻並不像是本地人,鍾謹之本來以為他來這邊是有什麽事情,卻沒想到他家真的在北平。

    鍾謹之眨了眨眼,指了指他帶著傷的胳膊,又看了看他身後的洋房,問:“你這傷,怎麽跟家裏人說?”

    緊接著,他又開口道:“怎麽著我也有責任,要不我跟你一起進去吧?”

    初皚:“……”

    他微微眯了眯眼。他拿狐格保證,這家夥想進門,絕不隻是像他說的“想要負責”這麽簡單。

    他笑了笑:“沒事,不用,這不是我家,我在這裏給人當副手。”

    一句話沒頭沒尾,聽得鍾謹之雲裏霧裏,他愣愣道:“什麽?”

    初皚:“這是輔大音樂係章教授的房子。”

    他又把給章先生編的故事原封不動地跟鍾謹之講了一遍,然後告訴他說自己現在在給章教授做助教。

    鍾謹之愣了一下,半天才反應了過來,跟他說了句節哀。又看到他要把身上披著的西裝還給自己,趕忙按住他的手,說了句“不用”,又幫他披好了。

    初皚:“……”

    鍾謹之:“晚上還是挺冷的,你進屋還有一段路呢。”

    初皚:“……”

    鍾謹之眨了眨眼,說那我就不進去了。之後又跟他約時間,問他明天下午三點有沒有空。

    初皚想了想,道:“三點半吧,我之前有一節課。然後……我們直接在輔大門口見?”

    鍾謹之點頭說了聲好。

    他看著楚新言推門走進了別墅,不一會兒,一樓的一間小屋裏亮起了燈。

    楚新言走到窗戶旁,看他依舊在那裏,笑了笑,跟他揮了揮手。

    鍾謹之也揮了揮手,又頓了頓,這才轉身走了。

    白天剛下完雨,夜裏還是有點涼。他快速地走了兩步,又眨了眨眼。

    輔大是個好地方,他得回去準備一下自己的簡曆了。

    第二天。

    初皚和章先生一起上完了課,看先生走了,又幫他整理好了散在講台上的琴譜和教案,把它們和剛剛同學們當堂寫的作業放在了一起,堆了滿滿的一大摞,抱起來準備先放到自己的辦公桌上去。

    然而剛一出教室,就看見了鍾謹之。

    初皚:“……”

    鍾謹之伸手把他抱著的一摞本子接了過來:“你胳膊上有傷,我幫你抱。”

    初皚:“……”

    他笑了笑,又伸手從他懷裏拿下來了半摞:“沒關係的,我用另一隻手。”

    鍾謹之:“……”

    鍾謹之頓了頓,感覺他們兩個大男人這樣一個人幫另一個人抱東西確實有些不正常,過道裏還有這麽多學生看著呢,遂沒有再要回來。

    楚新言走了兩步,轉過頭來問他:“你怎麽知道我在哪裏上課的?”

    鍾謹之頓了頓:“問人,問出來的。”

    初皚:“……”

    鍾謹之麵不改色:“學校門口不設防,我就進來了,之後問一個女同學知不知道音樂係的章教授在哪裏上課,結果你猜怎麽著,”他扭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小家夥,笑了笑:“她有個相互傾慕的男同學,正好在章教授這裏,她就告訴我是哪間教室了。”

    初皚:“……”

    他佩服地點了點頭。

    鍾謹之提了提嘴角,他其實是問學校的老師問出來的。

    他去數學係裏投簡曆,那邊的教授一看見他的哈佛文憑就兩眼放光,當即點點頭,隨便拿了一本書出來,指了指上麵的公式,讓他講一段。

    鍾謹之把晦澀乏味的數學知識講得聲色並茂又淺顯易懂,引得旁邊看熱鬧的年輕老師笑個不停。老教授當即就決定要他了,但流程還是要走一下的,所以他得過幾天才能成為輔大的老師。

    之後他就問了教授說音樂係的章教授在哪裏上課,老教授想留住人才,趕忙翻出了學校裏所有老師的排課表,毫不猶豫地把同僚給“出賣”了。

    鍾謹之抱著作業,想象著自己以後會與楚新言在同一所大學裏教課,不由自主地提了提嘴角。

    作者有話要說:  不負責任的小劇場——

    鍾謹之:女同學有個相互傾慕的男同學,正好在章教授這裏,她就告訴我是哪間教室了。

    初皚:嗯,厲害。

    鍾謹之:嗯

    喝水:皚皚,你要不要告訴他你發現了他在編?

    初皚:告訴啥?就這樣吧,多好玩~

    喝水:……

    過了一會兒

    初皚:親媽,你告訴我,他說的女同學是不是指自己,男同學是不是我?

    喝水:告訴啥,就這樣吧,多好玩~

    負責任的稿子——

    稿子:哦喲,喝水居然改名字了。

    喝水:……

    喝水:是的,大家好,以後我就是一隻喜歡喝水的小海豹了,希望大家不要嫌棄我的新外貌<( ̄v ̄)/

    稿子:嘖,喜歡喝水的小海豹。嘖嘖,真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