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星空之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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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外,黑白相間的霧氣所凝成的縹緲身影在說罷這話之後,他的雙手在那時再次伸出。

    而後,某種古怪的事情發生了。

    他的身子開始的不斷的變大,當然亦有可能是徐寒所在的世界在不斷的變小,又或者兩者同時在發生。故而在轉瞬之後,徐寒所在的世界便如一顆晶瑩剔透的球體一般被那飄忽的身影握在了雙手之中。

    那巨大的身影立在虛空之中俯視著此刻連螻蟻都稱之不上的徐寒,言道“萬域星空有無數世界,鬼穀子不是最早覺醒的生靈,但卻一定是傳承最久的生靈。”

    “從世界誕生之初,從帝君席卷星空之時我們便已經存在。”

    “我們如密林中的野兔,躲避著每一個可能取走我們性命的敵人,也抓住了每一個可以讓我們變強的機會。”

    “我們從弱小中走來,故而我們敬畏著這世上每一個生靈,哪怕是最卑微的螻蟻我們也不曾小看。更何況你這位曾經將我們趕得四處逃竄宛如喪家之犬的帝君?你想做什麽能做什麽我們早已推演過無數遍,如何應對也早已爛熟於心,你走不出這方天地的,死亡是你的最終歸屬。”

    “所以,安息吧。”

    “舊王駕崩,將會是我們鬼穀子登臨王座最好的頌歌!”

    那身影如此言道,握著徐寒所在世界的雙手在那時猛地用力。

    哢嚓。

    一聲輕響回蕩在無邊的虛空,徐寒所在的世界邊緣開始浮現一道道細不可查的裂紋。

    而這樣的細不可查隻是對於那黑白相間的縹緲身影而言,但對於身處這方世界的生靈來說卻顯然並非如此。

    天地驟然黑暗,大地崩碎,狂暴的罡風席卷,江河倒灌,飛沙走石。

    這一切都在這時毫無預兆的發生在這方世界的每一處。

    仙人也好,凡人也罷,在這樣可怖的災難麵前都顯得那般無足輕重。除了哭喊與奔逃,什麽都做不了。

    呼!

    呼!

    萬域星空巍峨的神宮之中,眸含烈陽的男人單膝跪地,手中握著的長刀杵地,鮮血順著刀柄流淌在整個刀身。他的頭頂一般長劍空懸,九道劍影縈繞劍身。

    他的嘴裏不斷的喘著粗氣,眸中的烈陽固執的燃燒,卻掩不住黯淡的本質。

    而他的身前身著寬大黑袍的老人伏首而立,背後黑白兩色交替而成的虛影收斂氣勢。

    他盯著男人,目光之中包裹著悲憫與歎息。

    “殿下知道你為什麽會輸嗎?”

    男人淬了口包裹著鮮血的唾沫星子,強忍著渾身上下的劇痛站起了身子,他又緊了緊握著刀柄的手,以確保自己能夠握住手裏的刀。

    這是很早很早之前他的一位師父便教給他的道理,一個刀客得握住手裏的刀,因為刀就是刀客的命。

    然後他周身的氣勢再次奔湧而出,目光死死的盯著眼前的老者,並不言語。

    老者卻也不惱,更不急著出手,他而是微微一笑言道“殿下想要留下老朽,這不難,若是殿下願意,老朽還可以在這裏待上很久,畢竟,鬼穀子一脈可不像殿下如今隻剩下了殿下這個孤家寡人。”

    男人聞言臉色微微一變,他大抵聽明白了老人的話外之音,但很快他還是壓下了心頭升起的這抹異樣,依然直直的注視著老人。

    老人不慌不忙的開始在神宮中慢悠悠的來回踱步,他嘴裏言道“從那時算起,殿下成道也有數十萬年的光陰,放眼萬域星空,也隻有我與殿下二人觸摸到了不朽之境。我將殿下當做之音、同道、朋友,我以為在萬域星空這數十萬的光景裏足以讓殿下看清這世界的本質,可殿下終究太過癡妄,看不透,參不破。”

    男人皺了皺眉頭,他不喜於老人這般說教的

    語氣,當然更不喜於他這故作高深的態度。所以他沉聲問道“你究竟想說什麽?”

    老人回眸看了他一眼,言道“殿下或許會覺得今日一敗隻是你割舍了自己的星辰,故而從不朽境跌落,其實無論殿下手裏有多少星星,殿下終究還是會敗在我的手裏。”

    “殿下自詡為監視者,看管著整個萬域星空的生靈,可數十萬年的光景,太多的生靈到來,又死亡。從個體到族群,曾經的興盛到最後的滅亡,在漫長的時間裏都不過是曇花一現的瞬間,生靈終究太過脆弱,守望他們,於殿下來說隻是累贅,而殿下就是在這樣的累贅下被漸漸耗光了精力。”

    “殿下與我是當世僅有的不朽者,但你我都明白,我們的不朽隻是對於那些生靈而言,事實上,你我的生命也有盡頭,隻是以那些生靈目光無法看到我們的盡頭罷了。而這個世界上真正的不朽者其實隻有一個,那位帝君罷了。”

    “而這數十萬年的光陰裏,殿下在心頭的執念的驅使下守衛著眾生,這數十萬年殿下停滯不前,而我卻從未停歇過追求生命甚至世界本質的步伐,我一直在前進,殿下卻裹足不前,所以我說殿下的失敗是注定的。”

    男人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一把擦去了自己嘴角的鮮血,狂暴的刀意與劍意再次奔湧,籠罩在了老人的周身“刀還在手,勝負言說尚早。”

    男人如此言道,顯然已經準備好了再與老人搏殺。

    可老人卻在那時意興闌珊的搖了搖頭“再打下去,殿下會死。而我”

    “並不想讓殿下死。”

    老人說著,在那時揮了揮衣袖,那漫天刀意與劍意便隨即煙消雲散。

    男人的心頭驚駭,直到這時他方才意識到,老人的實力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甚至方才那番決鬥對方都尚且未有使出全力。

    但他卻也並未因此而放下心頭的決意,在他漫長的一生中不乏遇見過這樣或者那樣難以對敵的對手,但每一次他都憑著心頭的那口氣活了下來,這一次他並不確定他能不能如往常那般幸運,但他卻知道,隻有打下去,才會有希望。

    “難道你以為我會和你一樣,為了永恒的生命而成為下一個帝君嗎?死?蘇某人從不畏懼!”他如此言道,頭頂的星辰光芒閃爍,殺機再次奔湧於他那雙含著烈陽的眸子中。

    老人苦惱的搖了搖頭,歎了口氣言道“殿下怎麽還是不懂,你我都曾從各自的世界一路攀爬,方才有了今日的成就。就像叢林中隻有最狡猾的野兔才能躲過豺狼的追捕,亦像隻有最聰明的獵豹才能尋到果腹的獵物一般,生命的本質就是殺戮弱者,留存強者。殿下不覺得這和帝君與生靈關係很像嗎?”

    男人沉眸,不解道“何意?”

    “殿下試著想象,若是殿下的世界曾經也有一位與殿下一般的人,所有的生靈都在他的庇護下和平又安慰的繁衍生息。沒有競爭,沒有殺戮,那殿下會怎麽樣?娶妻生子,庸庸碌碌,當然也平平安安,可帝君終究會降臨,沒有經曆過苦難的洗禮,殿下自然不會是帝君的對手,那殿下的世界自然也免不了如那千千萬萬個世界一般歸於寂滅。”

    “萬域星空太大,大到即使是我與殿下也不曾尋到他的邊際,殿下能確定帝君就是這世界唯一的禍害嗎?又或者這世上真的隻有一個帝君嗎?一旦有一天,這樣的存在再次降臨,殿下有信心能帶領這萬域星空安逸了數萬年的生靈對抗他們嗎?”

    老人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的敲打在男人的心頭,他的眉頭緊皺,卻無法給予老人半點的回應。

    老人眉宇間浮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他繼續言道“在殿下未有擊敗帝君之前,星空萬域之中便曾流傳著這樣一句話‘帝君是殺不死的’。這是一句很值得玩味的話,若是沒有人殺死過帝君,那又怎麽知道帝君是不會死的呢?而若是有人殺死過帝君,那那些強大得足以與你我比肩的人或者族群又去到了哪裏呢?”

    男人回答不上這個問題,他隻是將自己的眉頭越皺越深,臉上的神情也一息陰沉過一息。

    “帝君,萬域星空都稱呼他為毀滅者,我看不然。帝君才是深諳天道之人,他更像是星空萬域的進化者,他促使我們變強,促使我們永不懈怠,萬域星空需要這樣的存在,不過他現在已經落幕,而我們將成為新的進化者,成為星空之鞭。促使這芸芸眾生,要們前進,要麽毀滅!”

    老人張開了雙手,仰頭望著天穹,他眉宇間的神色猙獰,又充斥著狂熱與興奮。

    萬域星空廣袤的天地間在那時忽的風雲湧動,冥冥之中某種強大的氣機開始奔湧向老人的身軀,他們瘋狂的灌入老人的體內。天地間響起若隱若現的長嘯,帶著一種古怪的韻律,像是哀鳴舊王逝去的悲歌,又像是在恭迎新王的頌唱!

    徐寒所在的世界就像是一顆黯淡的琉璃,它光潔的外殼上,一道道宛如毒蛇一般的裂紋正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的蔓延。

    一旦它徹底破碎,這個世界中的一切都會隨著它一同煙消雲散。

    這個世界輪回了十九次,前十八次,鬼穀子們如願以償的抽走了這個世界中帝君的力量,徐寒曾經以為鬼穀子們是覬覦帝君那強大的力量方才為之。而此刻卻忽然明白,事情遠不是他想象中那般簡單。

    而與此同時他能感覺到萬域星空之中某種氣機奔湧著湧向那巨大的身影之中,他對此並不感到任何的詫異,或者說這一切都尚且還在他的預料之中。

    這個世界輪回了十九次,前十八次,鬼穀子們如願以償的抽走了這個世界中帝君的力量,徐寒曾經以為鬼穀子們是覬覦帝君那強大的力量方才為之。而此刻卻忽然明白,事情遠不是他想象中那般簡單。

    鬼穀子們想要獲取帝君的力量不假,但這十八次的輪回所為的卻並不是單純的吸收帝君的力量。而是在自己的身上留下帝君的力量種子,一旦現在的帝君死亡,那萬域星空中在某種規則的驅使下便會尋找新的人選成為下一任帝君,而擁有一部分帝君之力的鬼穀子們顯然便會成為最好的人選。

    按理來說徐寒不應該能夠知道這些關於他從未去過的萬域星空的一切,但或許是他已經承載了太多帝君的力量,故而他可以從那些力量之中抽取到某些關於萬域星空的事情。

    “還不夠。你看,你還需要更多我的力量,否則這一切都會毀滅。”而就在徐寒想著這些的時候,他的腦海中忽的響起了一道低沉的聲音。

    徐寒知道那是來自帝君的呼喚,可同樣他也明白,他不可能再動用更多的這股力量,否則他很可能會被帝君所吞噬,到時候無論是鬼穀子還是帝君獲得這場博弈的勝利,最後這方世界卻都免不了毀滅的命運。

    事情到了這一步,似乎徐寒又一次陷入了一個進退維穀的死局。

    擺在他麵前的無非兩條路,其一任由那鬼穀子毀滅這方世界,然後鬼穀子們成為新的帝君,統禦星空萬域,其二,繼續吸收帝君的力量對抗鬼穀子,暫且保住這個世界,但帝君由此重獲新生,意味著什麽自然也是不言而喻。

    世界的破損愈發的嚴重,那些密密麻麻的裂紋已經密布世界屏障的每一處,鬼穀子周身的氣勢愈發的強悍,而徐寒耳畔惡鬼的低吟也愈發的急促。

    而就在這時,雙手撐著蒼穹的徐寒卻忽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他驀然低下了頭,看向腳下。

    他的目光像是一把利劍穿透了翻湧的雲層與呼嘯的雷霆,直抵這個世界的某一處。

    然後他高聲的言道“師娘!你想好沒有!?”

    失魂落魄的站在飛沙走石的大淵山上的鬼菩提聞言抬起頭,她看向穹頂的深處,卻無法尋到那道身影。

    她咬了咬牙,在那一刻終於下定了決心。

    “老娘看著那混蛋的份上,再信你一次!”

    她如此言道,翻湧的雲層中忽的傳來一聲高亢的龍吟,一頭遮天蔽日的巨大亡龍之相忽的浮現,它在天際一陣盤旋,而後身子一震,裹著漫天雷霆衝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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