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有始無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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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萬域廣袤無垠,存在著無數個世界,每個世界也都有無數的生靈。
生靈之於世界的渺小,就像世界之於整個星空萬域的渺小。
但世界終究是世界,哪怕它再渺小,對於生靈而言他都是龐然大物一般的存在。一個個體想要憑借一己之力摧毀一個世界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除非你擁有某些萬域星空賦予你的力量,又或者那個世界已經處於瀕臨崩潰的邊緣。
而很不巧的是,這兩種窘境此刻都困擾著徐寒。
那位鬼穀子的來客,正接受著來自星空萬域的饋贈,他獲取著那本應屬於帝君的力量,鬼穀子們正走在邁步王座的路上,舊王在他們的手中奄奄一息,新王的王冠卻已然被明明中的力量所拿起,緩緩放在了他的頭頂。
而這個世界也因為這樣或者那樣的原因早已奄奄一息。二者夾雜在一起,似乎對於徐寒來說,他已無半分的退路。
但就在這個世界所化作的琉璃球,在那鬼穀子的手中浮出無數道裂紋,也開始扭曲變形之時。
世界的深處,那大淵山上,一同黑色的亡龍忽的衝天而起,它的速度極快,以超乎凡人能夠理解的速度直抵雲霄深處。
亡龍轉瞬便來到了徐寒的身下,他抬眸看著徐寒,也看著那天外的人影。
亡龍漆黑的眸子中露出了暴怒之色。
“吼!”
它發出一聲巨大的咆哮,黑色又濃密的大髯豎起,就像是一隻被人侵犯了領地的雄獅。而隨著它這一聲咆哮,他巨大的身子便也在那時來到了徐寒的身側。
他纏繞著徐寒,蜷縮著自己的身子,巨大的頭顱望向天外,然後他的嘴豁然張開,一道濃鬱的紫色氣息自他嘴裏奔湧而出,射向那破碎不堪的穹頂。
那紫氣可並非那些尋常半妖體內的妖氣,而是包裹著整個天地的氣運龍氣。
而紫色的龍氣便是龍氣所能抵達的最高層次,這樣的磅礴的氣運奔湧而出,它噴射在穹頂上,穹頂上那因為鬼穀子而破開的密密麻麻的裂紋,在這樣氣運的滋養下竟然有了漸漸被修複的趨勢。
鬼穀子所化的虛影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的眉頭一皺,嘴裏喝道“區區螻蟻,也妄圖對抗天命!”他此言一落,一道道黑白之氣頓時自他體內湧出,那些氣息順著穹頂隨處可見的裂紋滲入了徐寒所在的天地。
但他們的目標卻並非徐寒,在從世界各處滲入之後,那些黑白之氣飛快的朝著一處匯集,最後化為了一尊黑白相間的惡龍,他呼嘯著奔向大淵山的方向,直直的去向那位正在驅使著亡龍與徐寒一道修複著天地的紫眸少女。
“吼!”
穹頂之上的龍相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宿主正受到性命危機,它停下了噴吐龍氣的動作。而失去了他的力量的支撐,獨木難支的徐寒頓時臉色一白,那方才有了些許被修複跡象的穹頂,再次開始破碎,一些細小的碎片從那些裂紋間落下,域外狂暴的力量波動不住的順著那些縫隙湧入,加劇了這世界破碎的速度。
而黑白之氣化為的惡龍也在這時尋到了鬼菩提,鬼穀子眯著眼睛看著這方世界,目光似乎能夠穿過層層霧靄抵達那處,而他的聲音也很好的證實了這一點,在那時響徹於整個天地間。
“鬼穀子言出必行,你想要的重來,我們便給你重來,足足十八次以來從未食言,今日你既然選擇背棄我們,那你就得做好付出性命的準備!”
那聲音宛如敕令,此言一落那黑白之氣化為的惡龍便一聲呼嘯,直直的湧向鬼菩提。
“吼!”穹頂上的亡龍麵露凶光,它在那時一聲長嘯,便要遁入雲層之下,救援自己的宿主。可失去了他的幫助的徐寒已然到了精疲力盡的地步,他一旦離去,且不說能不能攔下那頭惡龍,但那惡龍隻要稍稍與他纏鬥一會光景,便足以讓鬼穀子完成碾碎一個世界的壯舉。
鬼菩提顯然也知道這一點,她紫色的眸子中在那時顯露出一抹決然之色,她的雙手豁然張開,心頭默念著生澀的法門,那頭眼看著就要衝入雲端的亡龍頓時身子一震,即使有千般萬般的不願,但在宿主法門的催動的下卻不得不調轉頭顱再次來到徐寒的身邊,噴吐龍氣,
與徐寒一起對抗這幾乎無可匹敵的天外來客。
而鬼菩提這樣的決定自然逃不過鬼穀子的眼睛,在他的驅使下那頭惡龍幾乎就在同一時間穿過了鬼菩提的身軀,她的身上並未出現半點的傷痕,甚至就連衣角都未有淩亂,但偏偏她的身子卻在那時豁然僵住,瞳孔中的神采,憤怒也好,不甘也罷都在那一瞬間凝固。
她的身子便在那樣的僵直數息之後,猛地朝著身後栽倒,重重落在了地上。
她死了,而隨著宿主的死去,那頭亡龍之相,周身的黑氣也開始散去,它不斷的哀嚎,但卻無法阻止這即將發生的事情。
“有什麽意義呢?沉浸在希望中死去不好嗎?就像你前麵十八次那樣,真是可悲的生物啊”
鬼穀子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獰笑,他看似惋惜實則語調之中滿是嘲弄的言道。
然後說完了這些他再次看向徐寒,微笑言道“接下來就輪到你”
他的話在那一瞬間忽的戛然而止,因為就在他看向徐寒之時,那身處琉璃球中的螻蟻,也在那時看向了他。
二者的目光對視,鬼穀子卻從徐寒的目光中看到了某些不一樣的東西,那是一種發自靈魂的蔑視,也是由種穩操勝券的篤定。
他想不明白,沒有亡龍之相的龍氣作為支撐,現在的徐寒還有什麽資格與他對抗
砰!
時間回到昨日,森羅殿大軍的營帳中,鬼菩提的衣袖一揮,案台前盛滿名貴酒水的玉壺飛落入了熊熊燃燒的篝火之中。
烈火在酒水的滋養下越燒越旺,那火光映照在少女的瞳孔中,將少女此刻的心中的翻湧亦展露無遺。
她盯著徐寒,沉著眉頭言道“就算你說的是對的,那不正好嗎?重來我便可以再遇見他,那天上人也並沒有騙我,這就是我想要的啊!”
鬼菩提說著,臉上的神情變得有些扭曲,她就像是在用某些辦法自說自話,欺騙與麻醉自己一般。
事實上她已經有些徐寒的說辭,特別是當徐寒講出那段關於方子魚與月牙的往事之後,因為這段故事隻有她自己知曉,就連那黑衣和尚也不曾知曉。但她卻並不願意相信,無論重來多少次,她與他都會走上這樣一條末路。這一趟的故事終究讓滿懷希望的鬼菩提難以接受,故而她方才會本能的拒絕。
而她越是如此,便越是說明,她已經漸漸被徐寒所說服。
徐寒看著鬼菩提,火光同樣映照著他的側臉,不同於鬼菩提的臉上癲狂到扭曲的神情,徐寒的臉在那篝火的映照下卻是冷靜得近乎可怕。
“天鬥城的桂花糕當然好吃。”
“可一份糕點的做成,得選料、揉麵、上料、烘烤,每個步驟都得做得極好,做出來的糕點方才有可能成為那香甜可口的桂花糕,不到最後一步,那桂花糕便永遠做不成桂花糕。”
“一個故事也是這樣,他得有開頭,得有中段,得有結尾那也才能算是一個故事。否則哪怕過程再美好,再讓人難以自拔,沒有結尾,哪怕那個結尾注定悲傷,沒有他,這個故事也同樣算不得一個完整的故事。”
“師伯是個很好的人,好到讓人有時候挑不出半點的毛病。他早就預料到了這個世界的悲劇,所以他放下了師娘去到了南荒,那個荒蕪之地,一待便是六十年。他是個不會說謊的人,他說師娘是這世上最好的人,但人得在這個世界上才能活下去,所以他去守陵,守住那個墳墓,才能守住這個世界,也才能守住師娘。”
“你看,這麽好的人,他的故事總歸不能有始無終吧?”
穹頂的碎裂還在繼續,這個世界轉瞬便走到了瀕臨破碎的邊緣。
可徐寒卻平靜的無比的看著那鬼穀子,平靜得就好像周圍發生的一切於他都並無半點關係。
“你不懂她。也不懂生靈。”徐寒這般說道,那語氣中的篤定幾乎讓鬼穀子自己都開始懷疑他是不是有什麽地方算漏了些什麽。
所以他很是自己的在自己的心
底默算著一切,徐寒已經承受了他可以承受的帝君之力的極限,在多出一絲一毫他必然被帝君之力吞噬,那時他所在意的一切都會因他而毀滅,鬼穀子們很了解徐寒,他不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畢竟從這世界開始運轉之時,他們就開始窺視徐寒,他所走的每一步,能夠做出的每一個決定都在他們的預料之中。
那麽如此說來,徐寒唯一的依仗便是那亡龍之相中所擁有的龍氣,而此刻鬼菩提已經死在了他的手中,這亡龍之相所聚集的龍氣也會在短時間內散去,雖然會反哺天地,但這畢竟需要時間,而且還是一個相對漫長的時間,而段時間便足夠他摧毀這個世界,完成鬼穀子這數十萬年的謀劃。
或許是想明白了這些,又或許是對於鬼穀子的推演之法有著足夠的自信。
那人在那時壓下了自己心底方才升起的不安,沉著麵色說道“就像人不會去揣摩螻蟻的心思,我們也不用去明白生靈在想些什麽。對於我們來說,弄明白你在想什麽,做什麽便已經夠了。而這十九次的注視,讓我們明白了你的弱點,你在乎那些螻蟻,所以注定你翻不起什麽大浪,你的所有底牌我們都一清二楚,現在的你已經失去最後的籌碼,這一局,你輸得徹底。”
似乎是為了證實自己所言的一切,那鬼穀子在說完這話之後,那雙握著這個世界的雙手再次開始合攏,世界所化的琉璃球被擠壓變形,而世界之中,更是天塌地陷,江河倒流,日月無光。
末日降臨,這樣的念頭不可避免浮現在這個世界的所有生靈的腦海,他們嘶吼,他們奔走,卻依然無能為力。
那是一種遠高於這個世界的力量與意誌,這也是一道無解的命題。
鬼穀子找不到解開他的辦法,所以他固執又篤定的認為徐寒亦找不到。
因此,他在毀滅這個世界的過程中,目光卻落在了徐寒的身上。他想要看著徐寒,看著他臉上此刻應該露出的神情。
恐懼?憤怒?不甘?
亦或者盡數有之,亦或者隻有深深的絕望。
他當然不是想要羞辱徐寒,更不是為了滿足自己心底某些扭曲的。那隻是出於鬼穀子的本能,他們喜歡推演萬物,而推演的本質便是了解,深入的了解這世間一切,然後計算出每一種可能,再逐一排除,篩選出最有可能的幾種結果。而想要做到這一點,就得了解生靈的一切。
徐寒顯然是最特別的一個例子,他是帝君卻又不是,他是生靈卻又不同。鬼穀子能很清楚的了解到徐寒的與眾不同,而現在他迎來他真正意義上的終章,了解他在這一刻的所知所想,對於鬼穀子們來說是一個難得且唯一的機會。
他做這些也隻是例行公事。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徐寒此刻的臉上依然是淡漠至極的平靜,甚至他的嘴角隱隱帶著笑意。
以他對徐寒的了解,這樣的笑意理應不是假裝出來的東西,鬼穀子的心頭又是一跳,他生出了些許不好的預感,可他已經細想過所有的一切,也未有想到半點徐寒能夠依仗的底牌,這讓他愈發的困惑。
但還不待他心中的困惑蔓延開來,沉眸盯著他的徐寒忽的言道“你是在想你們看了我那麽久,我的一切你們都了如指掌,那麽我到底還能拿什麽與你們鬥。對嗎?”
鬼穀子下意識的沉默了下來,素來最喜洞察人心的他在那時卻忽的意識到自己的心思被徐寒看穿了。這對於他來說顯然不是一件太好的體驗,他的臉色變得難看了起來。
但同樣不待他從這樣少見的不適中恢複過來,徐寒的聲音便再次響起。
“那說明你們看得不夠仔細。”
徐寒說罷,他周身一道道陰冷的氣息忽的散開,卻並非去向穹頂,又或者殺向那鬼穀子,它們宛如觸手一般湧向那頭眼看著便要消散的亡龍,一道接著一道的插入那亡龍的軀殼。
然後那亡龍體內的龍氣便在那時被瘋狂的順著那些陰冷的觸手狀事物湧入徐寒的體內。
鬼穀子的臉色一變,他記起了這道法門
這道他們有意傳下,攪亂這方世界的法門。
龍蛇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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