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佛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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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祥和的天地,人族男耕女織,妖族繁衍生息,沒有爭端,沒有殺戮。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了數萬年,一直持續到這方天地的生靈都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

    直到有一天,天外走出自己世界的外來者發現了這方天地。這裏肥沃無比,靈氣充沛,但偏偏這裏的生靈因為了無爭端,故而都沒有修行的動力,以至於這方天地中的生靈孱弱無比。

    外來者覬覦這方世界,於是他們破開了天門,湧入了這方天地。

    習慣了平靜的生靈們對於這忽然而來的戰爭措不及防,他們草草組建起的大軍,在外來者的鐵爪下猶如瞬息土崩瓦解。於是這方天地的生靈被外來者所奴役,女人們成了外來者發泄的工具,男人們成為可以被盡情壓榨的奴仆,而妖族則成了任意把玩被囚禁在籠中的玩具。

    男人便曾經就是那方天地的統治者,他所在的世界被奴役,他自己也無法幸免,被那些外來者所囚禁,說不上是有幸還是不幸,外來者中的統治者曾與他有過一番隔著籠子的對話。

    對方似乎很享受這樣的對話。

    一位勝利者與一位落魄的失敗者。

    男人記得在那肮髒的地牢中,對方穿著一雙鎏金的馬靴,在地牢的通道中來回踱步,噠噠的聲響回蕩,宛如一把重錘敲擊在男人的心髒。

    男人不解的問他“為什麽?為什麽要做這些可怕的事情?”

    “這個世界那麽大,有的是土地,有的是瓜果,你們想要糧食,我們可以分出土地給你們耕種,你們想要肉食,山林有的是走獸,江河裏有的是魚蝦,為什麽一定要殺我們,奴役我們呢?”

    對方麵對這樣幼稚的提問,臉上掛滿了笑意“世界沒你想的那麽大,我們所在的世界地域廣袤,比起你這方天地不遑多讓,但不過萬年的光景,在殺戮與爭端中,世界的靈氣都被耗盡,我們需要繼續繁衍,繼續變強,所以我們來到了天外。”

    “世界的本質就是這樣,強者征服弱者,就像你們捕獲走獸。我們的眼中你們其實就是鳥獸,你覺得我們會和鳥獸共同擁有一個世界嗎?”

    “弱肉強食,你們在安逸中度過了太久的光陰,忘記了這麽簡單的道理,而我們從出生起每個嬰兒的都握緊了拳頭來到這個世界,因為我們明白這個道理。要麽戰鬥,要麽死去。身為王者,你的子民看不到,你也看不到,那麽你們的滅亡便是注定的事情,不是我們到來,便是別人到來,安逸的假象終將被刀劍撕破!”

    說完這話,對方便帶著勝利者的高傲離去,而身在囚籠中的男人卻陷入自責與沉思。

    他曾無法認同這樣的邏輯,但當鐵一樣的實事擺在他的麵前時,他無法卻否認他族群說遭受的苦難便是由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於是,他開始反思,開始去想這個世界的本質究竟是什麽。

    越是細想,他便越是莫名的認同了那個奴役他族群的王者的邏輯,他明白了就像叢林裏隻有跑得最快的鹿才能在獵豹的追逐中存活,而也隻有最狡猾的獵豹才能捕捉到那些警惕的獵物一般。獵物與獵手們相互選擇,淘汰彼此中的弱者,雙方看似敵對,其實卻都在促使著彼此朝著更強大的方向進化。

    那生靈也是一樣,一旦沉浸於安逸之中,終究會在某一天的巨大災難麵前束手無策。

    所以,為了讓這樣的痛苦不再重演。男人想要成為一位先驅者,想要成為這星空之下,無數世界背後的長鞭。他要威嚇那些世界的生靈讓他們知道威脅始終存在,要麽不擇手段的變強,要麽就幹淨利落的毀滅。

    男人的決意太過強烈,以至於他在那地牢中每一天都在這樣的想法中不斷的度過,終有一天,星空之中冥冥的意誌回應了男人,強大而又無可匹敵的力量被灌入了男人的體內,他帶著僅餘的族人衝出了那方天地。

    於是,從那天起,男人化為了星空之鞭,而萬域星空之中也多出了一位讓無數生靈聞風喪膽的邪神帝君。

    不知是不是那老人的有意牽引,徐寒的腦海中在那時浮現出了諸多碎片式的記憶,他們很快便連成了一條線。

    而身處那樣的記憶中,並非簡單的讀取記憶,而是宛如成為當事人,體會過了那男人在目睹自己族人被奴役,自己的家園被侵占的絕望,也感受過了一次又一次男人對世界的思考,就仿佛徐寒真的經曆過這一切一般,他的額頭上開始冒起密密麻麻的汗跡,心中對於男人的決定竟出奇的多出了一份認同。

    “你明白了吧?星空萬域需要帝君,這樣生靈才會前進,這樣他那方世界以及你這方世界曾演化的悲劇才不會重演。”老人鬼魅一般的語調在徐寒的耳畔來回響徹,聲音之中像是裹挾著某種可怕的事物,一次又一次的敲擊著徐寒的心房,洞穿著他內心的防線。

    徐寒的手已然漸漸放到了老人的手心,老人的臉上那和藹的笑容一息勝過一息。

    他眯起了眼睛,看著徐寒“對,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老人說著,眼看著徐寒的手就要落在那處。

    啪!

    可就在那時一聲清脆的響聲忽的在這昏暗的大淵山山巔響起。

    在老人錯愕的目光下,徐寒的手用力的一揮,狠狠拍在了老人的手掌。

    老人的手掌被彈開,徐寒那方才分明已經混沌的眸子卻在這時忽然恢複了清明,他盯著老人,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你說得不錯,可為什麽成為新的帝君的人,不能是我呢?”

    老人不知是未有想到徐寒能從他蠱惑中清醒過來,還是因為徐寒此言太過膽大妄為,他在那時一愣,但很快便笑了起來。

    當然不同於之前那和藹的笑容,這一次漫上老人眉宇的笑意中寫滿的是嘲弄與不屑。

    “你?孩子,有些力量不是你這樣的人可以承受的。”但很快他還是恢複了自己那從容又和藹的模樣,他輕聲言道,語氣中倒是不乏規勸之意。

    “若我一定要試試呢?”徐寒不為所動,沉眸再言道。

    “無礙。”老人也不動怒,隻是有些遺憾“畢竟無論你願不願意,該發生的事情終究要發生,個人的意誌在萬域星空的車輪麵前終歸隻是塵埃。老朽說這麽多,隻是希望你能明白這一切是有意義的事情,而非你想的那般不堪。”

    老人說得不急不緩,在他看來,徐寒能夠擊潰他派來的師徒著實讓他詫異,但在擊敗監視者後,整個萬域星空已無任何再能製約他。他可以肆無忌憚的繼續他想要做的事情,因此他此刻方才能夠如此輕描淡寫的與徐寒說上這麽一些話。

    而既然徐寒無法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他也理所當然的結束了這番對話。

    那時老人寬大的黑袍再次鼓動,黑白之氣湧出,將他的身軀包裹。

    而後他的一隻手豁然伸出,朝著虛空一握,他似乎什麽也沒有碰到,但離他數丈之遠的徐寒卻忽的臉色一白,身子便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握住,隨即被高高提起。

    “你看,你隻是帝君力量容器,我讓你活了十九次,隻是因為我需要你活夠十九次,現在這十九次已經走到了盡頭,你也好,你的世界也罷都得死。何必還要多出那麽多無謂的奢望呢?”老人眯起了眼睛,依舊語調輕柔說道。

    隻是同樣的語氣,卻不再有方才那般的和藹,而更像是來自地獄深處的低語。

    一旁的十九見到這方場景,自然是心頭一震,她下意識的想要上前幫助徐寒——雖然徐寒在此之前做了許多十九痛恨不已的事情,但在她的心中那個徐大叔終歸是要好過這個莫名其妙的老人。

    但她的腳步方才邁出,一旁的黑衣周淵便忽的伸出了手,攔住了想要上前的十九。

    “師父?”十九不解的看向黑衣周淵,很是疑惑。

    “乖乖站著,還不到你出手的時候。”黑衣周淵笑道,神情溫和,讓心底亂做一片的十九在那時莫名的安寧了下來。

    徐寒憤恨的看著老人,他周身的

    劍意黑氣滌蕩,似乎極力想要掙脫老人的手掌,但他的身子在那時卻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束縛,任何的掙紮在那樣的力量都顯得像是徒勞。

    “孩子,我看了你十九次,從一個乞丐到現在的徐寒,你身上的每一根毛發我都清楚,你覺得你能有什麽資格與我鬥呢?”老人憐憫的看著徐寒,嘴裏幽幽言道。

    “龍氣?”老人說著,另一隻手也在那時伸出,朝著徐寒輕輕一揮,就像是輕輕撥弄了眼前一張看不見的古琴上的琴弦一般。

    徐寒上身上那頭黑龍的紋身便在那一刻被老人拉扯而出,那頭黑龍的虛影不斷的正在咆哮,可卻同樣在那股完全碾壓它力量下漸漸失去氣力,隨著老人的另一隻手輕輕一握,黑龍虛影便化作粉劑,消散於天地間。

    這黑龍之中包裹著這個世界大半的龍氣,這股龍氣與以往的被黑龍吸收,又或者隨著鬼菩提的死而散去不同,這一次,那位老人是將這龍氣徹底毀滅,本就支離破碎的世界隨著這龍氣的湮滅,頓時發生了某些變故。

    轟!

    一聲悶響從世界的深處響起,本就搖搖欲墜的大淵山再次開始搖晃。

    天外的虛空開始湧入,不斷蠶食著世界的邊緣,氣溫急速的下降,天地間異象不斷。

    “劍意?”老人又言道。

    他的手指再次輕輕撥弄,無數劍意在那時再次被老人從徐寒體內拉扯而出,徐寒的臉色一白,周身的氣息開始變得萎靡,而那些白色的劍意也在老人的輕輕一握之下再次粉碎。

    “還是你這自詡為天下第一的仙人肉身?”老人憑空一握的手微微用力,那徐寒本就蒼白的臉色愈發難看。

    他的嘴裏發出一聲悶哼,然後四肢百骸之中一道道輕響接二連三的自他體內炸開,那是他的骨頭一寸一寸碎裂的聲音,淋漓的鮮血順著他的皮層滲出,很快便侵染了他的整個身子。

    “看看,這就是你費盡心思得來的所有東西,有意義嗎?現在的你還剩下什麽?半妖的軀體以及從帝君那裏得來的些許力量,這些又能做什麽?你不敢再獲取更多的力量,因為你孱弱的神魂根本無法匹配那麽強大的力量,你隻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就憑你也想成為這星空之下唯一的神?癡人說夢罷了。”

    老人如此言道,周身奔湧的黑白之氣愈發的洶湧,加上此刻的天地異象,他傲然立於其中就像是一位從天而降的神祇,向著這方世界的生靈宣判來自末日的裁決。

    “你看這個世界,支離破碎,我隻要輕輕的再這麽一握,這個世界也會灰飛煙滅,看上一眼吧,最後一眼。”

    老人這般說罷,那支手便在那時猛地一握。

    世界支離破碎,先是冰雪籠蓋天地,然後從世界的中心大地被溝壑割開,毒蛇一般的裂紋四散蔓延,天外的虛空湧入,順著這些分析吞噬掉這個世界的山川、河流以及生靈。

    這些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可偏偏在老人如此一握之後,世界卻安靜無比,並沒有任何他預想中的事情發生。

    “嗯?”詫異之色第一次浮現在了老人的眉梢,他皺起了眉頭正要去思索究竟是何處出了問題。

    “南無·喝囉怛那·哆囉夜耶。”

    “南無·阿唎耶。”

    “婆盧羯帝·爍缽囉耶。”

    他的耳畔卻在那時響起一聲聲梵唱之音,老人循聲望去,卻見他身子兩側不知何時竟出現了兩位和尚,一位身著白衣,一位身著黑衣,二人的容貌如出一轍,且都在那時懸空而坐,沉眸閉目,輕誦著佛音。

    而隨著這佛音的唱響,他的上空一具已經失了生機的紫眸少女的屍體憑空而立,從那少女的體內某些事物在這梵唱的牽引下湧入了徐寒的體內。

    也就是隨著那東西的湧入,徐寒體內的力量開始了無節製的向上攀升。

    老人眸中的詫異在那一刻化為了驚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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