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變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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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家大院內,孟舒誌直著腰板站在大廳的央,環視了一圈這個熟悉的地方,古老的建築依然氣派,隻是屋裏少了那些值錢的古董擺件和仆傭,看去空蕩蕩,寂寥寥的。 vw

    周老爺老了許多,頭發,眉毛,胡子都白了,臉也顯出了幾顆老人斑,更讓他顯的蒼老,早沒有了往日風流倜儻,一家之主的風範。或許是那些沉甸甸的往事,把他壓垮了,催老了,他看去他實際年齡要大了十歲,

    周老爺看著高大挺拔的孟舒誌,昏花的眼睛裏現出的是兒子周瑞康的樣子,他似乎看到瑞康穿著一身筆挺的山裝,拿著書本,風姿颯爽的健步走進大廳,大聲的喊他爹,他是多麽為這個兒子驕傲,多麽以他為榮啊,周老爺激動的抓著桌角,想站起身來。

    周老爺。孟舒誌喊了他一聲,這才讓周老爺清醒過來,拿著手帕擦了擦迷蒙濕潤的雙眼,戴了眼鏡才看清,站在那的是已經長大成人的孟舒誌,而不是他日思夜想的兒子瑞康。

    周老爺心很是感歎,沒想到當年那個穿的破破爛爛的小乞丐,如今已經出落的如此英挺逼人,真是時光飛逝,人生如白駒過隙。

    程嘉琪拉著定邦站在一側,低頭不語。

    周老爺,這裏是若君姐姐借你們的二百兩黃金,我們已經將念安救了回來,用不著這些黃金了,所以請你們清點清楚,收回吧。

    說著孟舒誌將一個小布包打開了放在了桌子,金燦燦的二十根金條,很是耀眼。

    周老爺完全聽不懂他的話,糊裏糊塗的問:什麽二百兩黃金,什麽念安救回來了你在說什麽

    孟舒誌看了眼一旁的程嘉琪,冷笑一聲,朗聲道:念安被人綁架,難道您不知道麽難道沒人告訴您麽

    周老爺的心一凜,睜大眼睛,緊張起來,拄著拐杖,扶著桌角,全身顫抖著說:什麽念安被綁架你是說,你是說瑞康的兒子被綁架了什麽時候的事孩子怎麽樣有沒有受傷有沒有被嚇到

    孟舒誌沒想到周老爺會如此的緊張,心下倒是有幾分吃驚,搖搖頭:念安沒事,沒想到您老還是關心你這個孫子的。

    周老爺一聽這話,突然雙頰抽動了兩下,垂下了眼皮,眼角的皺紋耷拉了下來,又緩緩的坐下,縉雲山小木屋裏的那一幕,既是梅若君的噩夢,也是周老爺的夢魘,他每天都在問自己,這麽做到底是對是錯

    最終他還是覺得自己做的是對的,念安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認祖歸宗的,叔嫂通奸生的孽種,這要怎麽寫族譜是萬萬不能的,所以自己做的沒錯。

    可是他心裏一點都不平靜,這麽多年每晚他都在回想那天的情形,念安那可愛的樣子,烏溜溜的大眼睛,疑惑的看著自己,從第一眼看到這孩子,他心裏有股天然的親情在湧動,第一眼他喜愛那孩子,定邦更喜愛,可是他卻殘忍的將他摔在了地。

    念安不是周家的孩子,你別胡說。程嘉琪突然抬起頭來,嚴厲的說。

    我胡說嗎要不要我帶念安來給周老爺瞧瞧,讓周老爺認認,他到底是不是周家的血脈

    嘉琪怒目瞪了孟舒誌一眼,轉頭對周老爺說:爹,梅若君的品行您是知道的,當年她和丁曉輝在小木屋同居那麽久,與其說著孩子是瑞康的,我看更像是丁曉輝的。

    你胡說孟舒誌聽她侮辱若君,生氣的厲聲打斷她。

    爹我這裏有梅若君親筆寫的身世澄清書,您看程嘉琪並不理會他,而是拿出了一張紙來送到周老爺麵前。

    周老爺看了看那身世澄清書,果然梅若君承認了念安是丁曉輝的孩子,還簽字畫了押,周老爺默然不語的將澄清書交還給嘉琪,沉思片刻點頭道:既然孩子的母親都承認了,那不用再爭執了。

    孟舒誌當真是看不懂周老爺和程嘉琪二人,不過他也不想懂,他本來是個有傲骨的,他和若君,念安三人相依為命雖然艱難,卻也溫馨,何必非要看人臉色圖周家這點聲名。

    冷笑兩聲,揮揮手說:嗬嗬,周家我也是呆過的,想不到一場浩劫下來,周家還是如此食古不化,不近人情,我不想和你們爭執什麽,周家不稀罕念安,我稀罕。你們快快把黃金點清楚,把若君姐簽的那張借據還給我,省得以後糾纏不清。

    程嘉琪忍住氣,前點了點黃金的數,從袖口裏拿出那張借據丟在桌,孟舒誌查看妥當,收了起來,再次看了看這座百年大院,站的筆直的說:告辭說罷,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周家大院。

    程嘉琪將黃金收起,一轉頭,發現周老爺正意味深長的看著自己,滿臉的疑問,眼神定定的,冷冷的,或者說是理智的。

    她以為周老爺要問她什麽,可是並沒有,周老爺盯了她一會,拄著拐杖,站了起來,走到一邊,看了看定邦,定邦正全神貫注的擺弄著手的玩具小馬,周老爺摸摸他的頭,一言不發的離開了大廳。

    程嘉琪心發虛,雖然周老爺什麽都沒說,但是她覺得他的眼神裏寫了很多很多,她卻一時間解讀不出來。

    過完寒假,孟舒誌一直拖拖拉拉的沒有去學,若君幾次問起,他說今年的寒假延長了,可是一直到了三月份,他才說開學了,若君問了他幾次這個學期的學費多少,他都支支吾吾的。

    晚飯後,舒誌如往常般挎了背包,要出門去倉庫值夜班,若君喊住他:舒誌,你的成績單呢每年開學時不都會有一個測試的嗎成績單呢

    舒誌站在院子裏低頭不語,半天才說了句:掉了

    掉了那這個學期的學雜費的單子呢也掉了嗎若君走到他麵前,嚴肅的看著他。

    舒誌皺著眉避開她的視線,轉過頭去。

    若君走到他麵前,心一沉,緊張的看著他:舒誌,你,是不是輟學了

    孟舒誌的嘴唇繃的緊緊的,知道再也瞞不下去,隻得點點頭。

    若君臉色煞白,失望極了,痛心極了,這麽多年把舒誌培養成才,是她的一個精神支柱,因為是瑞康把他帶進了周家,帶進了她的生命,她一直把他當做是瑞康托付給自己的一個責任,把舒誌撫養長大,讓他成材,可是他卻輟學了。

    我個學期成績不好,有好幾科都沒及格所以要重讀一年,這樣的話,我得多付一年的費用。他咬著嘴唇,皺著眉頭。

    這是當然的,他一人兼著兩份工作,又有學業,還要照顧若君母子,承擔家一些體力活,再強壯的人也會有體力透支的時候,他早不堪重負,隻是一直在若君麵前硬撐,而課的時候他無法控製的打瞌睡,考試的時候他頭腦裏一片迷糊,功課沒有時間做,所有的課業都已落下,根本無法再念下去。

    但是他怕若君失望難過,所以一直瞞著她,回到家還要強作笑顏,其實他心裏焦躁,失落,絕望的好幾次都想把書本都撕了。

    若君從他身摘下了背包,拉著他進他的房間裏,她必須要和他談談。

    小屋裏,舒誌坐在椅子,沮喪的垂著頭,失去這個讀書的機會,簡直殺了他還要痛苦,他從小愛讀書,個性又極為自負,滿腹理想,從那次跟著周福去北大看望瑞康起,他想進入這美麗的校園念書,好不容易考了,人生之旅才剛起步,如今要迫不得已的輟學,他的心裏簡直是在滴血。

    若君站在那生氣又憐惜的看著他,但是她更多的是自責,她覺得是自己沒有好好照顧他,是自己無能,是自己失職。自己整天沉浸在和瑞康無望的愛情,造成那麽多人的悲劇,不,舒誌絕不能是下一個,不能。

    她捂著半邊臉沉思良久,抬起頭來看著窗外的夜色說:從今天起不準你去夜班,如果你硬要去,我帶念安離開你,再也不回來。

    舒誌猛的一驚,瞪著眼看她,卻說不出話來,這是他最害怕的事,若君和念安是他在世唯一的親人,他不能失去他們。

    她也看他,嚴肅的,甚至是嚴厲的,像個長輩一般:還有,我不準你輟學,哪怕是要重讀一年,你也得給我去念完大學。學費你不用愁,我有辦法。

    什麽辦法難道你又要問周家去借他急促的打斷她。

    不,我不會去周家了,但是你必須答應我好好的完成學業,如果你再輟學,我也會帶著念安離開你。

    他不知道她有什麽辦法籌到錢,急的一把把她拉過來,緊迫的盯著她問:告訴我,你打算怎麽籌錢如果有一絲一毫讓你犧牲,我不答應。

    若君抬起頭緩緩的看了看四周,微微一笑說:我們還有這房子。

    他吃驚的不知道要說什麽,極快的舔了下幹澀的嘴唇說道:你要賣房子

    若君點點頭,舒誌猛的站起來,斬釘截鐵的否定:不行絕對不行這房子是你的祖產,怎麽可以賣掉賣掉後,我們要住哪裏

    我已經想過了,房子賣掉後,我們可以租房子住,你的學費也解決了,還有餘錢可以做些小買賣。

    什麽買賣

    我想開個小吃店,賣些簡單的早點和吃食,順帶著賣醬菜。我把醬菜裝在一個個的小罐裏,這樣看又幹淨又美觀。在店裏吃的人,如果覺得好吃,能直接買一罐回去。若君的心裏盤算著小吃店,臉顯出希望的光芒。

    舒誌聽著覺得似乎可行,但是一想到要把梅家小院給賣了,心裏很不是滋味,又坐回到椅子,嚐試思考。

    若君走進他:以後你下課了,不用再去幫別人做事,直接來幫姐姐做事不是更好麽我們姐弟倆一起開店好不好

    他看著她動人閃亮的雙眸,心很是酸澀愧疚,其實他知道賣房子的最主要原因為為了供他念書,從他九歲和妹妹洵美進到周家,瑞康其實一直很忙碌,都是若君在照顧他們兄妹,而發生在若君身的種種件件,他都是看在眼裏,記在心裏,他早暗暗發誓要照顧她,保護她一輩子的,除非她找到他更好的男人愛她疼她。

    可是,可是,現在,他已經長大成人,卻依然要她付出,依然要她照顧自己,甚至要她賣掉祖產來繼續學業,他心的感激,愧疚,慚愧,失落,各種情緒如潮水般一浪接著一浪的拍打著他的心礁。

    常年的壓抑,偽裝堅強,和巨大的感動,感激,使他他終於忍不住,心的震動讓他鼻尖一酸,眼滴下淚來,除了洵美被郭興全摔死那次他哭過,再委屈,再困難,再痛苦,他都沒有掉過淚的,可是此時此刻他的男兒淚再也忍不住,掉落了下來,他抬起眼簾,哽咽著說:我是不是很沒用

    怎麽會你還年輕,不能一下子把所有事都做完了。她看到他的淚水,心很難過,他那剛強傲氣背後,有著多麽可憐的身世,他親眼看著自己的父母家人被殺,妹妹被殺,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小小年紀承受了多少的痛苦,而他一直都想是狂風的鬆柏一樣,堅韌不拔的生存著,成長著。

    若君心一疼,輕輕抱住他的頭,擁進懷裏,同他一起落淚,是的,他倆是一對相依為命的落難姐弟,他們必須彼此相擁才能獲得力量。

    他很久沒有被人擁抱了,緊緊的抱住了她,將臉埋在她的懷裏,猶如在抱著母親,姐姐,或者是,愛人。

    我想,我永遠也不他。他像個孩子般難過的說,用手掌抹了一下眼睛,和周瑞康較,一爭高下,似乎已經成為了他生命的主旋律。

    瑞康是他的偶像,也是他的對手,是他的恩人,也是他的敵人,他既崇拜他,因為瑞康的確出類拔萃,光芒四射,又討厭他,因為他三心二意,辜負了與若君的誓言。他時時的想要超越瑞康,讓自己變的更好,所以他逼迫著自己,甚至是故意的學瑞康,而這種刻意的的模仿,讓他失去了自我,很累很辛苦。

    若君輕撫著他的臉頰,苦笑:為什麽非要和別人去呢你是你,你是孟舒誌,一個優秀的男人。你學校裏不是有很多女同學喜歡你嗎我們多掙錢,將來給你娶一個好姑娘,姐姐放心了。

    他仰起頭來看她,眼依然閃動著些許淚光,他對她的感情實在太複雜了,雖然她擁抱著他,可是他知道她隻是在抱一個弟弟,一個親人,一個孩子,她始終也沒有把他當做一個男人來看。他覺得既幸福又痛苦,他擁有她的疼愛,但是她處處都在提醒他,他倆隻是姐弟。

    小念安推門而入,看到母親和舅舅抱在一起,開心的捂住嘴笑,也跑了過來,加入了擁抱大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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