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白色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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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裏,梅若君坐在病床,頭依然纏著些紗布,眼珠子在眼眶裏的下左右的轉著,掃視著病房裏的一切,這是間獨立的豪華病房,白色的牆,掛著一副歌頌工農兵的畫,床頭櫃有一個玻璃花瓶,裏麵插著一束一串紫,清雅秀麗。 vw
陽光打在落地的窗簾,使得室內的光線很柔和,窗前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坐在椅子裏正捧著一本書,聚精會神的著。
看著他那認真的樣子,若君嘴角微微露出一個笑容,心很是安定。
他長的很好看,濃眉俊目,神采飛揚,每天若君一睜開眼能看到他,他喊自己姐姐,那他是自己的弟弟吧,她想
他是個好弟弟呢,每天他都會喂自己吃藥,吃飯,陪自己說話,雖然他說的話,大多時候自己聽不太懂,但是她喜歡聽他說話,他的聲音很溫柔很磁性很好聽。
病房裏很安靜,梅若君並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受傷的,也不記得自己為什麽在醫院裏,她的左臂和兩條小腿都還綁著石膏,不能動彈。她想叫他,但是張開嘴,卻已經忘了他叫什麽名字。於是她沒有喊他。
過了一會,一陣敲門聲,一個小護士推著一輛小推車走了進來。
吃午飯了。護士說。
孟舒誌被驚了一下,抬頭一看,忙站了起來,走了過來笑道:姐,原來你醒啦,怎麽不叫我
梅若君訥訥的搖搖頭,她還是記不起他叫什麽怕他笑話自己,於是隻是愣愣的看著他笑。
護士笑道:今天還是你自己喂你姐姐嗎如果你有事,我可以代勞的。
謝謝,不用,我自己來。
護士點點頭,將飯菜放在了床頭櫃,說道:你對你姐姐真好。有你這樣的弟弟真是福氣。
舒誌微笑不語。護士走了,舒誌小心翼翼的端著飯碗,用勺子舀了半勺稀粥,吹了吹熱氣,放在唇邊試了試溫度,又吹了幾下,又試了試,直到不燙了,才送到若君的嘴邊。
他微笑著溫柔的說:來,張開嘴巴。
若君看著他的臉,張開了嘴,他將稀粥送進了她的嘴裏。
他邊喂她吃飯,邊和她說話:你認識我嗎我是舒誌,孟舒誌。我是你的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我是你的弟弟,你是我姐姐。
若君細細辨認著他的臉,微微的笑起來,點點頭。
她臉的淤血已經褪去許多,可是她已經被摔的支離破碎,她的記憶一片空白,雖然醫生說這隻是暫時的,但是誰也不知道這個暫時是多久。更令人憂心的是,若君摔傷了大腦的語言區,語言組織能力,表達能力,都已喪失,而這方麵的重建更是艱難。
吃完了稀飯和菜,舒誌在臉盆裏絞了一塊熱毛巾,給她擦了擦嘴角,擦了擦手。
舒誌坐在床沿,握起她的手,輕聲說:這是shou手跟我念shou
若君張開嘴,可是卻無法發音,雖然她能明白舒誌的意思,可是她卻發不出來,無論她怎麽努力,她發出來的都是:呃啊這樣的聲音。
她心裏很急,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她是無法發音。舒誌看她一臉焦急,忙安慰她:沒關係,沒關係,不著急,不著急。我們慢慢來,每天練習一點點。
她沮喪的眨著眼睛,看的舒誌心裏痛的猶如萬箭穿心一般,忍不住將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又吻。若君輕輕張開手撫摸著他的臉,他看去很難過很傷心。
舒誌捏了下眼角,盡力擠出一個笑容,說道:姐,我下午要回出版社班,下班後接念安過來。
若君眼睛一閃緊緊的點頭,念安,她是記得的,那個唇紅齒白,長著一張漂亮小臉的小男孩,她很喜歡他,他喊自己娘,他們說他是自己的兒子。總之她很喜愛這個小男孩。
嗯,你好好休息,待會翠柳會來接替我。舒誌微笑著,依依不舍的離開了病房。
若君微笑著目送他離開,她並不知道自己已經在這病床昏迷了四個多月了,好在有徐子言暗安排,她住在了最好的醫院,最好的病房。
她如今的世界似乎變得純淨簡單了,除了病房,病床,醫生,護士外,隻有舒誌,念安,翠柳,周福,還有陳太太,她的世界隻有這些人,雖然身體還是這疼那疼的,但是心裏卻很是平靜。
瑞康的信一直沒有斷過,他寫給舒誌,也寫給念安,天天寫,天天寄,可是每次舒誌念瑞康的信給若君聽,若君的情緒反應總是很激烈,頭痛欲裂,最後為了若君的治療和恢複,醫生不準眾人再念瑞康的信件給若君聽。
舒誌一個星期回一封信給瑞康,告訴他若君恢複的情況。瑞康每個月從香港匯錢過來,但是又怕金額太大而引起麻煩,隻得每次匯一點。
漫長的康複過程,既是對病人的磨煉也是對家人的考驗,終於又過了半個月,若君身石膏都拆了,頭的紗布也拆了。為了治療,她的一頭長發早被剪掉了,如今的她隻有一頭亂蓬蓬,雜草一樣,參差不齊的短發。
她痛苦的看著鏡子裏醜陋的自己,把自己埋在了被子裏,無論舒誌,翠柳,陳太太怎麽勸,她是死活不肯露臉。
姐,沒事的,頭發會再長出來的,很快你會很漂亮的了。
是啊,若君,頭發而已嘛。
可是若君隻是躲在被子裏哭泣,哭的很傷心,很傷心。眾人沒辦法,舒誌一急之下,衝出醫院,跑到了理發店,剃了個光頭,跑了回來,把大夥都嚇了一跳。
他前一把把若君的被子掀開,握著她的雙臂,強迫著讓她看著自己,大聲說:你看,你還有頭發,我沒頭發了。你醜我陪你一起醜。我們一起等頭發長出來。
說著拉著若君的手放在自己腦袋摸了摸,若君眼淚汪汪的摸著他光溜溜的腦袋,看了他好一會兒,噗嗤一下,終於破涕為笑了。
舒誌笑著坐在她身邊,拿了條毛巾為她擦掉了眼淚。
陳太太識趣的拉了拉翠柳,兩人悄悄的退出了病房。
走在醫院的走廊,陳太太又是歎氣又是搖頭,翠柳則是搖著頭苦笑。
翠柳啊,你看這事
咳,我都不知道若君姐是命太好了,還是命太壞了。
是啊,周先生情深如海,可是舒誌癡心不悔,這過去啊,我是一直不讚成若君和舒誌好的,可是看到現在這情形,任是石頭心的人,也無法不感動。
是啊,如果是我,我也不知道要選誰了。
若君這次受傷後也是怪了,為什麽之前試著給她念周先生的信,她會大喊大叫的,痛苦的不得了呢
翠柳皺著眉,長歎一聲:或許是因為過去經曆的太多,傷的太深了
陳太太也歎氣,點點頭:是啊,周先生是我見過最好的男人了,當初他們來租我的小閣樓時啊,真是金童玉女下凡一般。誰知道他們會如此挫折
兩人說著若君的往事,一路穿過了花園,走出了醫院大門。
喲你怎麽剃了個光頭啊許夢如驚訝的看著孟舒誌光禿禿的腦袋。
孟舒誌一邊戴帽子,一邊笑說:沒什麽,我姐嫌自己的頭發難看,哭的淚人似的,我剃個光頭哄她開心唄。
噗嗤~許夢如笑道:你啊,真是二十四孝好弟弟了。哎,戴圍脖,已經快入冬了,可別凍著了。她溫柔的為他係圍巾:話說,我也該去看看你姐姐了,為什麽每次我要去,你都攔著我。再怎麽,我和她也是認識的,她出那麽大的事,我怎麽能連麵都不露一露呢。
舒誌看著她許久,點點頭說:好吧。那明天去吧。
嗯她甜蜜的微笑,偎入他的懷裏,緊緊的環住他的腰:我爹讓我們春天結婚。你說呢
舒誌一愣,輕蹙眉間說:不是說等你畢業嗎怎麽突然提前了我姐現在這個樣子,我哪裏有心思結婚
是因為你姐姐生病嘛,我們結婚,可以給她衝衝喜啊,或許她一高興,病好了呢許夢如說。
不行,怎麽也得等我姐姐能走路能說話。
什麽夢如大不高興的喊起來:醫生都說了她現在的語言能力跟嬰兒一樣,恢複起來,等於是從頭學習說話,認字,寫字天啊,這沒個十年八年,怎麽能行啊你不會讓我等十年八年吧
舒誌煩躁的拉開她的手說:等不了別等啊你可以另嫁他人。說著轉身要走。
孟舒誌,你你混蛋你你欺負我許夢如委屈的哭起來。
她的眼淚是武器,舒誌一見她哭,心裏也覺得有點過意不去,轉過身來哄她:哭什麽嘛,我又沒怎麽你。行,那總得等我姐姐能走路吧
許夢如一扭身子,吸著鼻子,還是不樂意說:好吧,但是你剛才說的話,我要你道歉你怎麽可以叫我另嫁他人我們都那樣了,你讓我去嫁別人
什麽啊我們哪樣了不是親了你一下,摸了你一下嗎舒誌白她一眼。
你許夢如羞的臉通紅,氣的咬著唇,轉身拍打他,舒誌哈哈大笑,笑著跑開去,許夢如在他身後又羞又氣的追著他她是多麽愛他,她相信他也是愛她的,他的吻,他的手都在她身留下了印記,她自然是他的人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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