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是個美麗的誤會。

    沈慕漣當然是沒有專門學過禮儀規矩的，但她會裝，正所謂沒吃過豬肉還見過豬跑。

    前世有豐富的古裝劇資訊，這世有朱氏顏氏時常在側耳濡目染，依樣畫葫蘆，總也像個七分。

    再來，初次見麵，除開容貌，便觀氣質。

    文嬤嬤起先參照旁人的形容，心裏設想中五姑娘見到生人恐會畏縮拘謹。

    當然若真是待在繡樓從不出門的姑娘也許真會如此，但沈慕漣不是啊，她比人家還多活一輩子，上輩子見過的熟人和擦肩而過的路人加起來說不定比朱氏和顏氏一齊見過的都多。

    何況她連死都死過了，一般的場麵已然是嚇不住她的了。

    實際超過預期，便顯得越發好。

    “好個靈秀端莊的五姑娘，”文嬤嬤握著沈慕漣的手對朱氏誇道：“大小姐真真好福氣。”

    朱氏聽後毫不謙遜得掩嘴笑道：“我家慕漣自是頂頂好的。”

    一句話封住了沈慕漣本想謙虛一二的念頭，意思意思紅了臉，帶著文嬤嬤去看為她準備的屋子。

    考慮到老人家年紀大，上下樓不方便，沈慕漣便安排文嬤嬤住到樓下。

    不想文嬤嬤卻道：“老身曉得姑娘的好意，隻是事急從權，雖說如今與信忠侯世子的婚期未議，可名分已定，京中貴流皆知，日後聚個宴辦個席的少不得也要給姑娘送份帖子，老身還是住的近些，好隨時救偏補弊。”

    沈慕漣還有些遲疑，倒是朱氏先道：“多虧嬤嬤心細，我也跟嬤嬤說實話，自打聖旨一下，將我家慕漣許與信忠侯世子，外頭風言風語想看我女兒笑話的人可不少，這回就都托給嬤嬤了。”

    文嬤嬤鄭重道：“老身定不負所托。”

    都把話說誠懇到這份上了，沈慕漣便也不再矯情推辭，讓木椿先帶了文嬤嬤去客房休整，又叫夏桃領著豆芽和綠芹去布置二樓給文嬤嬤住的屋子。

    交代完文嬤嬤的事，朱氏牽了沈慕漣的手去小書房，說起了陪房的事。

    朱氏道：“娘身邊的賀媽媽是為你預留的，賀媽媽家的男人兒子媳婦也是得力能幹的，屆時一並跟你去，另外還有胡三一家，關貴一家，娘也是很久就瞧中的，不過現在你要入的是侯府，這點人手就不夠瞧了，娘還得再為你挑幾家。”

    “還有你屋裏的人，挑揀好跟去的人沒有？”

    沈慕漣回道：“前幾日問過一回，原想木椿年紀大了，跟著去會耽誤親事，想將她留下，但她念主執意要跟去。我觀她神色也不是不想嫁的，所以還托娘尋個老實疼媳婦的小子，我給添足嫁妝，趁我未出門時讓她體體麵麵地從無恙居嫁出去，不枉照顧伺候我這麽些年。”

    朱氏猶豫道：“這個到不成問題，隻是木椿走了，你身邊貼身伺候的就剩一個夏桃，這丫頭娘瞧著不夠穩重。”

    “夏桃偶爾有些粗心大意，但勝在機靈忠心。”沈慕漣忙解釋道，“豆芽和綠芹平日話少，幹活卻勤快，且綠芹常幫著木椿打下手，女兒愛吃的糕餅點心她都會，她們三人到時候跟了我去。”

    這三人裏屬夏桃最外向，據沈慕漣觀察，夏桃身上還有隱藏的外交潛力。

    平時無恙居外的消息盡數皆是夏桃打聽來的，雖說都是諸如沈大伯科考又落榜了，沈大伯又納了個姨娘，沈大伯又因為姨娘和大伯娘楊氏打架此類的雜事。

    朱氏思量道：“三人太少，娘從屋裏撥兩個給你，再在外頭尋幾人，湊個八數。”

    “八人太多了，夏桃她們才三個，舊少新多，恐生是非。”沈慕漣說著打定主意道，“再尋三個吧，湊六數即夠了，總歸以後的時日長得很，先把眼下的調教順手了，再去尋也不遲，人貴精而不貴多嘛。”

    大家女子出門，嫁到夫家，那可不是一個人去戰鬥，你是主帥，管事媽媽是謀士，貼身丫鬟是小將，其他陪房便是士兵。

    帶著精兵強將去戰，氣勢洶洶，旗開得勝。

    若領著幫瓦合之卒，心不齊被人鑽個空子，等到後營都起火了，她這個主帥還坐在帳中猶不自知。

    可不能叫這樣的事發生，沈慕漣還特地強調道：“人要老實些的，不用生的太出挑。”

    朱氏道：“既然你心裏有成算，那娘便依了你。”

    “那便勞煩娘了，對了，今日怎麽沒看見三嫂。”

    “你三哥後日要從黎山書院回來住幾日，我讓她帶人去清掃院子了。”朱氏說著放低聲音道，“等他一來，我便叫他喊上你表哥去會會那個戚世子。”

    差點忘了這一茬。

    沈慕漣鼓起嘴，挨近朱氏乖順道：“嗯！”

    第二日起，沈慕漣便開始接受嚴格的訓教。

    文嬤嬤從動和靜兩方麵著手，白日督促沈慕漣練習立容坐容行容等禮儀規範，晚間講授各戶高門的聯姻糾葛。

    巨細無遺，待夜間沈慕漣就寢時梳理一遍聽到的內容，逐漸形成一張完整的關係網。

    文嬤嬤來沈府的第三日。

    清早，朱氏向沈老夫人問安後退出院子，沒想到，以往都要和沈老夫人多說些話的楊氏也緊跟著出來了。

    “二弟妹等等。”

    朱氏停下腳步轉身，含笑道：“大嫂有什麽事嗎？”

    楊氏追的急，走至朱氏跟前時還捏著帕子按住胸口順了順氣，“我聽說前日，你娘家送來一個教養嬤嬤。”

    朱氏挑眉，莫非是打主意想把那個小炸桶沈慕瀅也塞過來？

    朱氏心裏頭不樂意，麵上也收了笑，平淡道：“是有這回事，來教慕漣規矩的。”

    楊氏略顯不好意思道：“是這樣的，我家慕瀅你也知道，我懷她的時候快三十了，生了兩天一夜才生下，所以自小難免多疼愛多驕縱些。隻是現在她到說親的年紀了，還是愛使小性子，我心裏急呀，就想央二弟妹幫個忙，讓慕瀅也跟著教養嬤嬤學學規矩。反正一個是教，兩個也是教，二弟妹你說是不是？”

    怎麽能一樣，沈慕瀅那臭脾氣，要是真跟去學，還不得拖慕漣的後腿。

    朱氏心裏如此想著，故意裝作為難道：“大嫂有所不知，我娘請來的這個文嬤嬤以前在宮裏也是有品級的，何況她年紀大了，我娘派人送來的時候就叮囑我，不要讓老人家太累著，這回來教慕漣還是看著以往的情分，我實在不好開口呀。”

    楊氏聞言麵色一僵，強笑道：“那便算了，當我沒提過這話。”

    楊氏無功而返，不提沈慕瀅又鬧了通脾氣，就連沈老夫人也不大高興。

    原本打算讓楊氏做馬前卒，若是成了，讓沈慕潔也順理成章地去學學，哪知朱氏這麽不講情麵，弄得她也沒臉去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