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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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挽霜得到消息後立刻去寶臨郡王府尋戚子瑩,戚子瑩也正煩悶得不行,“看守的人見不過是一個婦人帶著個五歲的孩子就鬆懈了,一時不察讓那婦人給當頭敲了悶棍,兩人竄逃進後山便再尋不著了。”
竟然連一個婦人和一個孩子都看不住,這戚子瑩還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
顧挽霜心裏怨憎戚子瑩辦事不牢靠,說話的語氣裏也不免含著責備:“所以當日就該聽你二哥的,永絕後患。”
戚子瑩懊惱道:“我這不是瞧著那孩子五歲,剛好跟我家金哥兒一樣的年紀,沒狠下心嘛。”
婦人之仁,怎生綁人的時候沒見你仁慈些呢!
若不是顧念著她還有利用之處,顧挽霜真恨不得當麵啐她一口。
戚子瑩見顧挽霜坐那咬著唇不言語,底下捏帕子的手卻露了青筋,便想她是真的急了。
趕忙好聲好氣安撫道:“二嫂寬心,我派去尋山的人說了,那深山老林子裏沒吃的沒喝的,還有豺狼黑熊這般猛獸出沒的痕跡,即使有命逃進去也斷然沒命活著出來的。”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如何能放心。”
“那婦人和孩子也不知曉綁她們的人究竟是誰,”戚子瑩閉了閉眼,狠心道,“等將看守尋山的人皆處置掉,就萬無一失了。”
顧挽霜這才臉色好看些,伸手握住戚子瑩的手,歎息道:“你也不要怪我方才口氣不好,委實是這些日子叫你姑母給折騰得夠嗆,便是婆婆都氣病臥床好些天了。”
姚慶伯夫人操持戚恒的婚事,並向劉氏討要陪嫁的事戚子瑩也是聽說的,“我那姑母就好管閑事。”
顧挽霜道:“論理那些東西是歸戚恒的,可這些年都是婆婆幫著打理,既沒功勞也有苦勞啊,就算是想在房裏留柄玉如意又如何,還有惟兒和忱兒那,連幾對壺幾方紅木鎮紙你姑母都當寶貝似得搜**淨。我也不是成心稀罕那些物件,隻是心裏頭實在意難平,難道惟兒和忱兒不是你母親的孫兒,不是大哥大嫂的侄兒?若他們尚在,作為長輩,惟兒和忱兒成親時怕還要給的更多呢!如今讓姑母辦的,隔幾日就讓人從我們那抬些東西出來鎖進戚恒的私庫裏,下人都議論紛紛了,好像我們故意貪他似的。”
戚子瑩跟顧挽霜自來走一條道的,顧挽霜抱怨一句,戚子瑩跟著應和一句,姑母太過分,戚恒不懂事。
“辛苦這些年管陪嫁,到頭沒換來一聲好,卻惹了一身汙,我和你二哥何時受過這等汙蔑。”顧挽霜說著拿起帕子小心拭淚。
“我姑母這是以為戚恒封官有好前程了才使勁幫他,也不想想,做了武官刀劍無眼,吉凶未卜,哪有惟兒和忱兒日後出息大,瞧吧,有我姑母後悔的時候,”戚子瑩勸道,“再說,姑母也不能一直賴在侯府,等新媳婦進了門她便沒有借口幫襯了,屆時戚恒常不在府,新媳婦還不是任你磋磨。”
顧挽霜遲疑道:“還不知新媳婦什麽性子呢,我聽那日在隱梅園見過她的太太姑娘說,模樣不差的。”
戚子瑩不在意道:“模樣再好還能好過薛沁蕪?戚恒和薛沁蕪可是打小的情誼,男人嘛,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二嫂看這回,戚恒不是以為薛沁蕪相邀才去的水清軒嗎,又為著薛沁蕪半個花箋的字未提,自個攬下誤闖的名頭,可見用情極深呐。”
“至於新媳婦的性子,”戚子瑩笑言:“想知道還不容易,四月十六,我家晴姐兒及笄,給她下個帖子,等她來了,甭管是好糊弄的還是倔骨頭的,給個教訓,讓她知道侯府的媳婦不是那麽好當的。”
顧挽霜思量道:“要不,將薛沁蕪和洛家的小姐也請來吧。”
戚子瑩眼眸一亮,挑眉道:“二嫂好主意。”
沈慕漣可不知道她未來夫婿的嬸嬸和姑姑正合計著要如何將她馴服得乖巧聽話,她此刻滿心隻愁著一件事。
因為兩家正式定了親,便要開始走禮,這原也沒什麽,不過大縉有個風俗,男女定親後,若頭回遇女方生辰,男方需送金飾,以喻情比金堅;如頭回遇男方生辰,女方需送親手縫製的繡品,不拘大小,隻在展露自身的德言容功。
而再過一月左右,便是戚恒十九歲生辰,換而言之,沈慕漣要在一個月內完成一件繡品。
女紅對這個時代的絕大多數女性來講,幾乎是與生俱來的技能,但不巧,沈慕漣屬於那少數的部分。
至今,她的針線水平還停留在縫個沙包都漏沙的程度,更別提要繡出精美的圖案了。
像朱氏挺女兒再沒有底線,也不敢誇口說她女兒繡出來的東西能見人。
當然,姑娘家女紅不好,沈慕漣不是個例。
有些高門大戶家裏養著繡娘,家裏小姐又養得嬌氣些,便也可能不大會。碰到這種情形,一般女方家裏會事先請人代繡一部分,等快完工的時候待嫁的姑娘再刺上幾針,如此東西拿出去兩方都得體。
朱氏原本就是如此打算的,可沈慕漣思前想後,還是咬牙決定自己繡。
雖說她親手繡的東西難看,但起碼提前告知了戚世子她的女紅慘不忍睹。
比起萬一將來某天戚恒突發奇想叫她給他做雙鞋襪什麽的,她再支吾著說不會,還不如提早坦誠相告。
下定決心,沈慕漣又開始發愁繡什麽比較好。
扇套、荷包、紳帶、鞋襪,無恙居的小丫鬟們嘰嘰喳喳、各抒己見,夏桃還道曾聽說某家姑娘繡過一扇華麗大屏風送給夫家,聽得沈慕漣暗暗咋舌。
毫不誇張的說,所有刺繡的大件,皆是她今生難以攀登的高峰。
最後力求穩妥,沈慕漣選擇了荷包。
考慮到沈慕漣的水準,豆芽提議道:“要不小姐繡把劍?這個容易繡,且世子爺是武官,剛好貼切。”
“世子爺使的是槍,繡把劍算什麽回事?”夏桃道,“不如繡個福字,小姐的字寫得好,繡起來肯定也好看。”
木椿道:“要不繡個恒字,比福字容易多了。”
沈慕漣左手拿起塊藍布,右手抄起把剪刀,胸有成竹道:“不用爭論了,我已然想好要繡什麽了。”
沈慕漣花了五天的功夫,終於繡成了人生中第一個荷包。
四個丫鬟圍在一起討論了半天硬沒認出繡的是什麽,又不敢開口去問,還是文嬤嬤笑眯眯提出了大家共同的疑惑:“姑娘繡的是何物?”
“嬤嬤看,這藍色的底是夜空,”沈慕漣舉著荷包,指了指藍布上她用鵝黃絲線繡得歪歪扭扭的幾顆大五角星道,“這個是天上的星星,拿遠些瞧,是不是就仿佛星星掛在夜空中一般?可惜用色要避諱黑色和金色,不然會更像些。”
“……姑娘,”文嬤嬤沉默良久,抽著眼皮含蓄道,“老身覺得這個荷包上的星星繡得太大隻了,不如再重繡一個?”
沈慕漣自己也覺得第一個繡得的確不太好看,於是又花了五天繡完了第二個,那時顏氏來無恙居看她繡品的進展,瞅見她繡的荷包差點沒驚掉眼珠子。
顏氏當時出了無恙居就直奔朱氏處,把沈慕漣繡的東西告訴了朱氏。
朱氏思索片刻道:“不怕,我那有個刻了並蒂蓮的碧玉匣子,到時候用這個碧玉匣子裝慕漣的荷包,也算貴重了。”
顏氏無奈:婆婆,重點是東西貴不貴重嗎?
在朱氏的縱容下,沈慕漣把星星荷包的計劃實施到底,等到臨近戚恒生辰,她已經繡到了第六個,也是她最滿意的一個,較前幾隻相比,不僅星星又小又密,繡的還格外齊整。
不過從黎山書院趕回來的沈墨漪卻不這麽認為,他捏著荷包的手都在抖:“這繡的是什麽?”
沈慕漣厚顏無恥道:“滿天星輝呀!”
上信忠侯府送繡件那天,因為不是太正式的場麵,所以沈家由老大沈墨灝老二沈墨瀚和老三沈墨漪三人去的,戚恒特意請假從十二營回來在府裏等著。
戚恒接過碧玉匣子,還邀請沈家三兄弟去後堂用席麵。
沈墨漪一想到匣子裏躺著的東西哪還有底氣吃飯再走,尋個借口就拉著老大老二出來了。
老大沈墨灝還不明所以地問道:“三弟急什麽,咱們和信忠侯府日後是姻親,正該趁此多接觸。”
沈墨漪搖頭直道:“大哥,你不懂。”
沈家兄弟走後,戚恒捧著玉匣回了雲水洲。
他緩緩打開玉匣,望見紅布上靜靜躺了隻巴掌大小的荷包,荷包以深藍為底,上麵繡滿了許多螞蟻般大小的黃點。
戚恒向來波瀾不驚的眼眸漸漸撐大,他瞪著麵前的荷包足足半響,最後不得不麵對一個沉痛的事實:他的世子夫人,大概……不是很滿意他。
作者有話要說: 沈慕漣:遠方的世子,感受到我的真誠了嗎?
戚恒= =:我感到我的世子妃不太滿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