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第40章 破事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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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氏昂首挺胸氣勢洶洶前往, 末了灰頭土臉铩羽而歸。

    二爺戚至瑜被侯爺氣衝衝地叫走, 寡居的三夫人盧氏一向不受劉氏待見,出了正堂她便自行回了居所, 剩下一個顧挽霜陪著劉氏回房,一路聽劉氏罵罵咧咧,拿看不順眼的下人斥責出氣, 麵上也難看得緊。

    待一行人走了青璋苑, 顧挽霜側首對身後三個小的搖頭示意,叫他們不用跟來了。

    劉氏雖不會遷怒三個孫兒, 但是她通常氣糊塗了就會口不擇言, 言語粗鄙不堪,顧挽霜不想讓孩子聽到。

    於是戚忱三兄妹在小徑路口佇足, 戚恪手指搓著下巴道:“沒想到兜兜轉轉一圈, 大哥竟娶了這樣一個女子,美則美矣,性子也忒目中無人了些, 惜是聖人賜婚, 賴也賴不掉, 也怪委屈大哥的。”

    “我倒覺得咱們大哥歡喜的很, ”戚蓉慢悠悠得橫了戚忱一眼,接著道,“再者,若嫌大嫂不好,那姓薛的就更好不到哪裏去了。”

    戚恪不由奇道:“小妹好端端的幹嘛扯上薛姑娘?”

    戚蓉道:“某些人行事作風不懂束身自好, 心知肚明。”

    戚忱似笑非笑看向她:“外頭風大塵揚,妹妹白水鑒心出塵不染,還不快快躲回你的抱素齋去,免得讓灰土枯葉肮肮髒髒汙了你的眼。”

    戚蓉聞言麵無表情地收回目光,端著一派林下風氣施施然走了。

    戚恪一臉摸不著頭腦的疑惑:“你們在打什麽啞謎?”

    “無事,我送你回國子監。”

    劉氏進房後一把拔了發間的羊脂玉簪摔下泄憤,隻是簪子落在地上紋絲不破。

    “竟然連個破簪子都跟我作對!”

    顧挽霜囑咐封媽媽關門,一邊頭痛道:“母親身子要緊,今天不過是沈氏進門第二日,往後時日長著呢。”

    劉氏倒在圈椅上痛心疾首:“進門第二日就不把我放在眼裏,這一幕何其相似,當初那小孽畜的娘代君華進門後,不也沒給我敬茶嗎?可笑我一個侯府的當家主母,出身讓人詬病,那些個高門大戶的夫人瞧不上我我無話可說,但在府裏,我掌家的府裏,居然也不給我分毫臉麵。最可恨就是侯爺,嘴裏厭著大房的人,可哪回起爭執衝突了不是雷聲大雨點小,僅會叫我忍氣吞聲,原先是大畜生,現在輪到小孽畜,憑什麽!”

    顧挽霜進門比長嫂晚,沒見到大哥長嫂在敬茶禮上合夥給劉氏難堪的場景,但今早卻看清楚了沈氏是如何從容自若應對侯爺和劉氏的。

    這不是一個會受世俗禮教約束的女子,更不像是一個會逆來順受安分守己的女子。

    原先擺局設計戚恒,是不想讓他娶了寧國公傅家的姑娘添助力,結果費心費力折騰一通,娶來的沈慕漣身份雖沒傅家女高,卻比傅家女棘手難對付多了。

    失算了……顧挽霜這回是切身體會到了何為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封媽媽關上門,沏茶倒水端給劉氏:“老夫人喝口茶,緩緩氣吧。”

    劉氏看也不看那杯茶,捂著胸口哀嚎道:“看戚恒和沈氏一唱一搭的,我還有甚心思喝茶,原先還盼著給他許個名聲不好的老姑娘氣死他,今兒瞅這情形,兩人粘得蜜裏調油,儼然好的很!”

    封媽媽給劉氏順著後背,聞聽她如此說,不屑道,“不就是圖新夫人摸樣好看新奇兩天罷了,您想當初,大少爺跟薛姑娘有婚約的時候,不也隔三差五托人送這送那獻殷勤麽?之前文淑大長公主賀壽宴,也是衝著薛姑娘的私信被我們算計的,男人嘛,得不到的才惦記呢!”

    “對了,我怎麽把這檔子事忘了,”劉氏恍悟道,“要是叫沈氏知道小孽畜仍心心念念著薛家丫頭,看她還怎麽得意。”

    顧挽霜抬頭擰眉道:“不成,花箋的事如果告訴沈慕漣,傳開了去,日後薛姑娘會如何看待戚忱。”

    當初花箋的字跡是戚忱照著薛沁蕪與他的來往詩信,摳字出來仿寫的。

    如果傳到薛沁蕪耳朵裏,不就讓她知曉戚忱利用她的字跡算計戚恒的事了。

    想那時事後,她還憂心戚恒會拿著花箋去跟薛沁蕪對峙,直至之後聽戚至瑜說,侯爺責問時戚恒已把花箋給了侯爺才放下心來。她跟戚子瑩的心思一樣,也覺得戚恒對薛沁蕪仍然是有情誼的。

    是以對待戚忱和薛沁蕪暗自書信來往的事她心裏是矛盾的。

    一麵覺得二人私下往來有悖倫常;一麵放不下薛沁蕪出身呈安伯府的家世,一麵又覺得即便是薛家提議退親,薛沁蕪總歸沾過戚忱嫂子的名頭,戚忱有拾人剩餘之嫌。

    可這些擔憂最終在另一個事實麵前顯得不堪一擊,那就是薛家未必會再肯跟戚家結親,也未必瞧得上戚忱。

    劉氏也有此疑慮:“忱兒和薛家丫頭,真能成嗎?”

    劉氏想的比顧挽霜清淺,沒那麽多彎彎繞繞的顧慮。

    隻覺得若真成了,起碼戚忱娶的媳婦出身比沈氏要好,並且戚恒沒娶到的貴女讓戚忱娶了,間接證明戚忱的能耐比戚恒強。

    “薛家姑娘畢竟退過親,再等一兩年還定不下人,屆時不肯也得肯。”顧挽霜的主意是先拖著,若是戚忱這一兩年能入了聖上的眼奔個好前程,那比薛沁蕪好的姑娘也未必娶不到,不過眼下不好跟劉氏細說,含糊道,“就怕到時候,父親不同意。”

    “他有什麽不能同意的,他當年不就是趁著兄死,才強討到兄長未過門的女人的。”劉氏對侯爺方才沒幫她的怨念正深著,毫不留情麵地當著兒媳婦和下人的麵抖他的陳年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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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水洲。

    沈慕漣午後躺架子床上歇了會,方恢複了些精氣神。

    她睡醒時戚恒已出去了,走前吩咐了慣常主事的長戎和戚英的乳娘許媽媽等候她差遣。

    雖說信忠侯府現在是劉氏掌家,可戚恒午睡前同她說了,因劉氏同大房的人素來不和,所以望關軒的人手,平常進出小廚房的食材,分季需做的衣裳零零種種能不讓劉氏插手的,就決不讓她插手。

    前些年戚恒父母剛過世後,劉氏在公中的月銀上動手腳,大房的日子一度不好過。

    後來戚恒忍無可忍跟族裏長輩告狀,盡管事後被侯爺責了一通,但之後在月銀上劉氏卻不敢再克扣,等到今年姚慶伯夫人借著婚事討還了戚恒祖母和母親的陪嫁,在銀錢一事上劉氏已完全奈何不得大房了。

    總的來說,除了公中每月撥來定量的月銀,大房目前基本有些自成一戶自給自主的意思。

    怪道朱氏要說戚家是個火坑了,掌事的心不正,掌家的心不慈,大房二房不睦,這要是能興旺起來還真是奇了怪了。

    而往後,望關軒的人口和衣食住行就盡數歸沈慕漣管了。

    許媽媽是戚恒母親出閣陪嫁過來的人,戚夫人逝世時戚英年幼,多虧許媽媽一力盡心照顧保護。

    至於管事的長戎,年紀不大,尚不足而立,是戚家大爺在世時給戚恒選的人,自戚恒蹣跚學步起便跟在他身邊伺候。

    這兩人皆是穩重能頂事的忠仆,見娶來的少夫人敢同劉氏直接叫板,又是少爺歡喜的,自然也是高興信服,都不用沈慕漣試探敲打,就把望關軒的大事瑣事,樁樁件件,盡數回稟得仔細清楚。

    小半個下午聽來,沈慕漣大致總結了一件事,戚恒在府裏這塊操心的不多,處事的方法簡單粗暴,男的都歸長戎管,女的都歸許媽媽管。

    沈慕漣粗粗翻了翻名冊,算上外麵莊頭鋪子裏的人手竟還不少,約莫有百餘人。

    眼見時辰不早,她於管家一事本就是生手,又初來乍到人都沒認清幾個,沒硬著頭皮朽木充棟梁。

    隻叫底下人原先幹著什麽還幹什麽,其餘的等她熟悉有成算了再講。

    “倒是需理個庫房出來,等明後日得閑了,要把我帶來的東西造冊入庫,再清個廂房出來予我做書房。”即便嫁為人婦了也不能落下日常習字打棋譜的習慣,“還有世子平時在府裏習武嗎?可有空餘的地?”

    對沈慕漣的需求,長戎一一應著:“閑置的庫房有,至於書房少爺早前就讓我們布置了,就在少爺書房的隔間,少夫人練箭的場地也清出來了,長弓箭支草靶都是新製的。”

    沈慕漣還能說什麽,笑眯眯道:“你們少爺有心了。”

    晚膳前戚恒回來了,依舊在外間支起飯桌用了膳。

    冬日晝短夜長,用完膳外麵天也黑了,沒能遛彎消食,兩人各歇在羅漢榻一側說了會話,隨後洗浴夜寢。

    將帳幔從八爪鉤上放下,戚世子在黑暗中不聲不響地挨近新婚夫人。

    較昨夜相比,世子顯然少了份緊張生澀,多了份熟門熟路。

    沈慕漣揉著酸疼的腰,無奈啞聲道:“……文實,過猶不及。”

    戚恒貼在她的耳旁呼著熱氣沉聲道,“非也,恒猶不及柳雲郎。”

    “誰是柳雲郎?”

    “慕漣帶來的畫本裏的柳雲郎。”

    沈慕漣:“……”那種畫本裏的東西不寫實不知道嗎?!

    還有明日一定要把它們都尋出來,叫綠芹去小廚房偷摸著當柴火燒個幹淨!

    翌日,劉氏經過一夜休整,又重振旗鼓派出封媽媽去催沈慕漣來給她請安,結果撲了個空,戚恒帶著沈慕漣去城外送他的外祖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