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傲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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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珩回到家沒有把田縣尊提到王玫的事情和花氏說,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娘根本沒時間。

    花氏現在恨不得一個人掰成兩瓣, 不,是四瓣用, 她既要管著宴請當天的飯食,又要安排做位,布置現場, 還要考慮當天可能發生的事, 總之一個人忙成了陀螺。

    最後, 花氏不得不把王玫王玥,小花,就連王珩也沒放過抓來當壯丁。

    忙活了一天,王珩洗個澡倒頭就睡,早把田縣尊的一點異常忘到腦後。

    第三天,是王家宴請親朋的時間。一早花氏就將花記的夥計叫來幫忙, 又叫了景福樓的大廚掌勺, 務必保證萬無一失。

    今天王珩穿得格外精神, 一身青翠色長衫,繡著幾簇青竹,襯得他也如同竹子一般挺拔堅韌。

    做為今天主角的母親,花氏的打扮一反往常的寡淡,破天荒的穿了一身紅衣,上了淡色的妝,加上精神好, 看上去年輕好幾歲。

    尤其是和也穿了一身紅衣的王玫站在一起時,兩人一氣質內斂,一豔麗無雙,給予來者視覺上的享受。

    “哎呀,這是哪裏來的美人,我怎麽從來沒看過見過呢?”一名身著醬紫色衣襟的婦人,笑嗬嗬地看向花氏,一來就握住花氏的手道。

    花氏輕輕一笑,“楊姐姐太會說笑了,我都多大年紀了,還美人,叫人聽了笑話死。”

    被花氏稱為楊姐姐的人,正是徐木連的母親,楊氏。

    楊氏聽花氏這樣一說,便道:“多大年紀?你還能和我比不成。不是我說你,你早該把自己打扮起來,今天這一打扮,任誰見了不說好,和玫姐兒往這一站,不似母女,更似姐妹。”

    楊氏如今是四個孩子的娘,徐木連在家中排老二,他上頭還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姐姐,算起來她確實比花氏大不少,但楊氏自來會打扮,注意保養,從外表看一點都不像四十多歲的人。

    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楊氏有丈夫在,平日裏自然可以想怎麽打扮就怎麽打扮。花氏呢,她一個守寡之人,平時自然要注意穿著,並且因為要經營花記,更是小心再小心,生怕一個疏忽,給人抓住把柄。

    所以,對於楊氏的話,花氏也就聽聽,今天若不是王珩的好日子,花氏斷不會穿的如此鮮豔。

    因此楊氏的好意,花氏隻能心領,“楊姐姐你快別說了,再說下去,我好沒臉見人了。來,玫姐兒,快見過你師娘。”

    “你呀,就是想得太多,忒累得慌!”楊氏怎麽會不知道花氏在顧忌什麽,不過在她看來,日子是自己過的,在意他人眼光做什麽。

    一個人有一個人的活法,楊氏也不再勸花氏,轉而看向王玫,讚道:“玫姐兒出落的是越來越水靈了,就這樣貌,便是咱們青桐縣獨一份!以後誰要是娶了她,可就有福嘍!”

    對於別人誇讚自己的女兒,花氏是非常高興的,“她也是麵上看著好看,性子卻大大咧咧的,到現在還毛毛躁躁,沒有一點女孩的貞靜,我看著都愁得慌。”

    王玫一聽,衝著花氏有點羞憤地叫了聲娘,弄得花氏、楊氏兩人哈哈一笑。

    “要我說各花入眼,我就喜歡玫姐兒這樣的,性子好,爽利大方,做事痛快,幹幹脆脆。”楊氏拉著王玫的手歡喜地一直沒放開。

    “你是她師娘,自然是看她哪,哪都覺得好。”花氏捂嘴直笑,“其實,不說玫姐兒,就是你家阿連,也非常不錯,這次我們去冀州府可沒少了他幫忙。

    上次遇見劫匪,要不是他,後果不堪設想。這樣算來,我們一家子可都欠了阿連一次救命之恩,不知如何報答。”

    楊氏想說,既然是救命之恩,不如以身相許如何,讓你家玫姐兒嫁給我家小子,不是正好?

    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對於徐木連喜歡王玫之事,楊氏是看在眼裏的。令她奇怪的是,她兒子從來沒提出讓她向王家提親,於是楊氏就覺得或許是她想多了。

    可是,這兩個月楊氏算是看明白了,什麽她想多了,她兒子分明是情根深種!

    王家要去冀州府,他也不管家裏一堆的鏢需要他去壓,便屁顛屁顛地跑去保駕護航,最關鍵的是他兒子還不讓人家知道,一直在說順路,順路個鬼呀!

    這個白癡。

    楊氏是明白了,與其等著讓她兒子開竅提出提親,倒不如她先來探探花氏的口風。

    畢竟,如今王珩中了秀才,王玫做為秀才的姐姐有許多人盯在眼裏,她再晚一步,她那傻兒子連哭都沒地方哭去。

    楊氏還是有點理智的,以身相許的話倒是沒說,這話說了就有挾恩圖報之嫌,不如多給他兒子未來的嶽母刷刷好感度,“什麽救命之恩啊,那小子救你們不是應當的麽,要是他敢圖什麽報答,我才要抽他。”

    楊氏剛要順著這一良好氛圍問問王玫的親事,無奈今天人太多,花氏太忙,一會就又有人來,需要她去招待,楊氏也不好掐著人不放,隻好準備一會兒找時間再提一提。

    這邊花氏在招待這女眷,那邊的男客,由於家裏沒有男主人,隻能是王珩親自出馬。

    這次宴請的主要是王家朋友和夫子、老師,至於左鄰右舍、王家和花家的親戚等花氏打算明天再繼續。

    王珩在男客處忙得昏頭轉向,和楊氏一起來的徐木連見此,主動幫他招呼客人,一點沒有身為客人的自覺。

    對此,王珩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雖然知道這廝對他阿姐居心不良,但此時此刻,王珩不得不承認他還是非常有用處的,最少他肩頭的重擔少了一半,能喘口氣了。

    “阿珩,恭喜,恭喜!”

    何睿東一進門就大聲笑道,將禮物給王珩後,就一拳錘在他肩頭,“好小子,真是為我們青桐縣爭光,開國以來冀州府上最小的秀才呐,想想就叫人興奮。”

    王珩揉揉被錘痛的肩,心想:一段時間不見,何睿東還是一入既往的大力氣,一點都不像是個讀書人。

    想這句話的王珩,一定忘了他自己的大力氣更不像是個讀書人。

    “唉,別說了,我這秀才考的可是玄之又玄,差一點就被頂下去,最後一名,想想就不好意思,要不是我娘堅持,我都不想辦這個宴會。”

    “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何睿東不以為意,“最後一名怎麽啦,最後一名也是秀才,一樣享秀才的各種待遇。”

    說完,何睿東拉著王珩的胳膊,在他耳朵邊悄悄地對他說:“告訴你啊,陳夫子還記不記得,那多嚴肅一個人,當知道你中秀才的時候,他正在上課,一下子就呆愣住了,據說有人還看見他哭了呢。

    嘖嘖,我真的想像不了陳夫子那張嚴肅臉,哭起來是什麽樣子。”

    “咳!你們是在談論老夫麽。”

    一道淡淡地聲音在王珩、何睿東身後響起,何睿東背後頓時僵了,他機械似的轉頭,看見陳夫子那張臉上時,心中內牛滿麵。

    他再也不背後說人壞話了!

    “額,夫、夫子好啊。”何睿東僵硬地打了個招呼。

    陳夫子捋了捋下巴的胡子,淡定地回道:“我聽見你的話,感覺一點都不好。”

    “啊~那不是坤林麽,我突然想起我還有點事要和他說,夫子,學生告退,阿珩你要好好招待夫子啊。”

    說完,何睿東如同一道煙似的飄走。

    王珩:“……”這個不講義氣的家夥!

    咳,麵對陳夫子王珩有一瞬間的尷尬,雖然說壞話的人不是他,但是麵對正主也非常不好意思,而且何睿東說的內容,不管是真是假,陳夫子對他的感情都不是騙人的。

    “夫子,非禮勿聽,你剛剛所做所為可不算聖人。”王珩率先打破沉默,雖然說的話就不怎麽討喜是了。

    陳夫子看了他一眼,“你們在大庭廣眾之下談論,我順耳聽見,怎麽能算是偷聽?再者,我算不得什麽聖人。”

    意思是,不是聖人就能偷聽了?王珩無言以對。

    想與多日不見的夫子開個玩笑,反而被噎,王珩快速恢複正色,鄭重地向陳夫子行了一禮:“珩,多謝夫子多年悉心栽培!”

    陳夫子扶起王珩,看著這位得意弟子,心中感慨萬分:“你有如今的成就,非我之能,而在於你。做為你的啟蒙夫子,已經沒什麽可教你的了,但你的路才剛剛開始,我能送給你的隻有八個字:人生在勤,不索何獲。望你時刻謹記勤之一字。”

    “弟子,謹遵夫子教誨,莫不敢忘!”王珩再次行禮。

    對於陳夫子,王珩是發自內心的尊敬,在王珩的幾位老師中,他博學不如蘇鏡,給予王珩的幫助不如褚淩雲,但陳夫子卻教給了王珩讀書人最重要的一點:讀書人的傲骨。

    讀書人的傲骨不是對他人的輕視,是對自身的不屈不饒,是對知識的無盡渴求,是不忘初心的堅持。

    正是陳夫子,帶領王珩走上這條路,在最初的最初,能遇見他,是王珩的幸運,也是陳夫子的幸運。

    看著眼圈有點紅的弟子,陳夫子一揮手,道:“別盡做一些小女兒姿態,快去招呼客人,都是秀才了,還哭哭咧咧,成什麽樣子!”

    王珩揉了揉眼睛,心中想:您敢不敢在說這句話時看看自己的樣子!

    今天的請帖,王珩也給蘇鏡下了,不過因為蘇鏡喜靜,年紀大了越發不喜歡熱鬧,就沒來,在王珩送請帖的那天就把禮物送給了他。

    和蘇鏡一樣沒來的還有田縣尊,不過田縣尊給王珩送了禮物,一塊牌匾,上書:縣之茂才。

    宴會隨著田縣尊牌匾的到來,達到一個新高/潮。

    當夜幕降臨,宴請結束時,王珩已經癱在床上,一想這樣的宴請還有兩天就生無可戀,期盼明天永遠不要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