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亞嵐一臉黑線，恍著神抓過那份調查報告，一頁一頁嘩啦啦地翻。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為什麽？為什麽這個警備營的老大會因為這個案子跑來親自訊問！這份調查報告裏根本看不出這個價值啊！不就是五十多個安全異像麽？也不至於讓警備營的老大這麽火急火燎地親自審問他們兩個剛入學的學生啊！

    “呦。”紅龍艾麗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警備官大人身邊。她伸出腳，很嫌棄地踢破布帶一樣給了警備官大人兩腳。“亞嵐，這個人身上的魔法石你不打算看看麽？有種讓我很厭惡的氣息。”

    亞嵐回頭，看向紅龍和她腳邊的警備官。以亞嵐不遜於龍族的魔法辨識力，竟然尋感應不到魔石的存在。

    紅龍用腳尖撩起警備官腰邊衣角，露出腰帶上貼腰扣掛的半掌大的小皮夾。“喏，就這兒呢。和默多守護結界一樣，透著讓我煩心的氣息。”

    亞嵐上前，打開小皮夾，捏出了扣在裏麵的一枚指骨般大小的冷潤石塊……

    ……

    亞嵐的認知裏，默多是整個大陸上最獨特的存在。

    作為大陸各方注目、勢力交織錯雜的地方，它從來沒有集權的傳統。遊刃有餘的政治外交及安全策略讓他們在政治、經濟、化傳統等各方麵都獨樹一幟。

    它的規矩，也一樣的特別。

    君權國家，民吏臣君等級森嚴，下從上，卑從貴。再溫和的政權，也必定是級高一等就能壓死你，身份標簽幾乎不可逾越。

    默多卻不一樣。它以極高魔法水準實現的權限係統，賦予所有人以不同的職責，並極其嚴苛地保障著各種權限的獨立性。

    比方說，身為一級警備官的麥倫，如果家宅水道漏水，他就得請專門的修理工收拾，而不可能讓自己雇傭的仆人動。因為隻有被授予水道修理權限的人才能讀取城區的相關設備、管道信息，並領用、購買相關工具、配件。其他像什麽花園修剪、道路清潔、娛表演、各類型店鋪經營等等，都需要權限係統認可的有相關權限的人對號入座。

    時間一長，基本上每個行業就是那些個人。他們茶餘飯後聚在一起，拉拉關係，嘮嘮嗑，搗鼓一個行會出來就是一條壟斷線。你隻要得罪其一個人，那你就別想得到這個行業的良心服務了。

    默多的社會關係以此為基礎，大體上都以和為貴，誰都不想找誰麻煩，也不敢找誰麻煩。

    亞嵐對默多這個特別的體係了解很多，因為自稱博學無比的龍族學者阿薩卡-莫西尼，就是癡迷於這個魔法權限係統的狂熱分子。但亞嵐卻並不清楚這個魔法權限係統是以怎樣的媒介來實現的。

    聽說默多每人都持有一個叫魔石終端的東西，那應該是整個魔法權限係統的關鍵。但也隻是聽說，從沒有默多之外的人見過它長什麽樣子。並且，任何魔法都沒法刻錄下魔石終端的影像。

    ——直到現在，亞嵐終於知道它長什麽樣了。

    裏這塊小小的石頭，從入時的溫潤涼滑轉為熾熱如炎，不過就幾分鍾的事兒。隨之爆發出的瘋狂尖嘯，伴隨著它拚命閃出的緊迫紅光，讓整個木屋都仿佛鍍上了火的赤色，充斥著令人恐慌的氣氛——“警告，非權限接入。警告，非權限接入……”

    轟，門被一腳踢開。守在門外的警備營士兵衝進來，一眼就看到了趴地上昏迷不醒的一級警備官麥倫。士兵目呲欲裂，腰間素冷的魔鋼六麵劍當即出鞘，錚鳴未息，就裹挾殺意十足的魔法劍氣橫斬過來。

    亞嵐就地旋身閃避，身後木壁則瞬間被斬出一道恐怖裂痕。眼見艾麗不耐煩地要對警備營士兵動，他一把拽住紅龍艾麗的臂，不容置辯道：“別動，跟我走！”

    拖著紅龍艾麗從木牆裂隙躍出後，整個木屋已經搖搖欲墜。衝進屋的警備營士兵顧及著屋內警備官麥倫的安危，沒有追出來，而四周聚攏過來的士兵則不明所以，一時沒動截人。隻這四五秒的空隙，亞嵐就帶著紅龍艾麗的身影消失在騷亂起來的城南馬場。

    一時間，默多城區宵禁，學院封門。

    針對南城馬場的變故，默多議會與校方的溝通製迅速運作起來，經過雙方人員的不懈努力，終於將事態演變為談判桌上用水杯椅子互毆的程度。

    默多學院，暫且回不成了。

    ……

    亞嵐簡直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

    接踵而至的倒黴事兒為什麽銜接得那麽完美啊！

    “那個石頭怎麽回事？為什麽忽然鬧出那麽大動靜？”紅龍艾麗一點兒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被亞嵐拖著逃跑。

    亞嵐看著紅龍艾麗，欲哭無淚。“我的龍祖宗，你不要這麽無辜好嗎？是你把那塊破石頭指給我，讓我研究研究的啊！你知道那是什麽嗎？那是默多一級警備官的魔石終端，是直接接入默多魔法權限係統的東西！我一不小心偷看的默多密都能堆成山了，光憑這一點，我就在默多混不下去了你知道嗎！”

    直到現在，亞嵐還難以理解：不是說默多的魔石終端隻有持有者本人才能使用嗎？不是說身份越重要魔石終端就密級越高，越難被別人冒用、偷窺嗎？可他剛才隻稍微注入魔力探查了一下，竟然就把一級警備官麥倫的魔石終端給扒光了！

    t連麥倫給他老婆的情書，以及默多第議長給麥倫老婆的情書他都看到了啊！

    麥倫難道知道妻子在偷情嗎？啊呸呸呸，我為什麽要關心他老婆偷情的事兒！再說，魔法終端裏為什麽連這種東西都要收錄！

    一轉念，哦，麥倫五歲的小女兒天前剛過完生日。麥倫一家齊聚的晚餐表現得一本正經。作為父親，麥倫還給小女兒送了一個可愛的小貓咪頭套。晚上哄女兒入睡後，他就坐在女兒窗邊，把小貓咪頭套鼓搗在了自己的腦袋上，各種學貓萌，還衝女兒喵喵喵的……就不怕吵醒你女兒啊！

    剛才那個沒幾句話就要卸他亞嵐兩邊胳膊的人，t竟然是這麽個貨色！眼珠子都劈裏啪啦掉一地了！

    關鍵是我為什麽又在糾結這種事！

    亞嵐覺得腦子都快亂成一鍋粥了。來自魔石終端的信息如潮湧一樣翻攪在他腦海裏。上到默多內部會議的絕密，下到家仆打碎價值連城的物而被罰，各種八八、事無巨細的東西死命地鑽進來，無休無止。

    明明那塊破石頭在他裏不到五分鍾就草菅人命地發出警報，明明他把那塊石頭扔掉跑路已經是十小時之前的事兒了，可他的大腦好像還在從那塊破石頭裏翻看信息似的，根本消停不下來。

    亞嵐腦仁疼得都想一頭撞死了！

    “亞嵐？”紅龍艾麗的聲音不太對勁。

    亞嵐死死抑製著痛喊痛叫的衝動，好容易找到回視線的焦點，發現紅龍艾麗臉上有種驚詫及……凝重？她竟然也有肅然以待的時候？

    “亞嵐，你的眼睛變顏色了。是龍瞳的金色。”

    轟，就仿佛被什麽擊了思緒，亞嵐眼前一黑，昏沉沉摔在地上。

    霧蒙蒙的飄渺山澗，潮濕溫潤的觸感，絲絲涼進表層皮膚的溫度，以及走在前麵的頗為熟悉的身影——青山長老。

    那時的亞嵐來到龍域還不足半年，跟不上青山長老的步伐，被遠遠甩在後麵。

    落神城的使者乘著類龍使役，盤旋致意後，徐徐降在青山長老麵前。兩人簡短寒暄片刻，落神城使者便遞過一份黑色卷軸。卷軸上有漆字，但，尚未適應“龍眼”的亞嵐根本看不清楚。

    青山長老展開卷軸看了會兒，默然回頭，瞥了眼亞嵐，示意他待在那兒，不要太靠近。

    那兩人就這麽站在河穀邊，伴著清淺如樂的溪流談了很長時間。

    因為常年雨霧，不見日痕，亞嵐很難估算這兩人到底談了多長時間。隻不過，落神城的使者離開後，青山的神色就凝重了幾分。

    他招讓亞嵐跟上。

    “龍魂還安分麽？”

    “還好……”

    青山長老信不過亞嵐的判斷，徑自伸抵在亞嵐額前查探後，才點頭算是認可。又忽然問道：“你覺得往後天，會有雨停的時候嗎？”

    亞嵐很詫異，他抬頭看向龍域似乎永遠不會晴朗的天空……奇怪啊，亞嵐怎麽都想不起來，那時候他看到了什麽。隻記得他當時回複說：明天淩晨，有十五分鍾能看到太陽。

    青山長老聽到回答，臉色就更深沉了幾分。隨後，那一句讓亞嵐至今迷惑不解的呢喃自語，摻雜著青山長老當時深邃憂慮的目光，清晰刻印在了這份回憶裏——“金色的眼睛……那就是你拚命留下的痕跡嗎？詛咒自己的命運，又能換來什麽？”

    為什麽會回想起這些？正在詫異的亞嵐發現自己走到了回憶的盡頭。而就在這裏，不知哪兒飄忽出一個聲音，似是對青山長老的回應——

    “我詛咒的，是這片大陸的命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