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衛兵！衛兵！”

    本該守在門外的衛兵沒有任何動靜，有的，隻是書官詹森淡漠的聲音：“顧問大人們難道忘了？我們開始勘驗這本魔法書之前，啟用了這裏的禁音結界。衛兵聽不到你們的聲音。”

    “詹森！你想幹什麽！”有顧問長者察覺不妙，試圖關閉禁音結界，一按空後，他才發現，禁音結界的控製陣符明明近在咫尺，卻如同虛影，無法觸摸。

    更讓他駭然的是，他竟然感受不到任何魔法元素的回應了。

    難道，這裏的禁魔結界也被開啟了？

    書官詹森黯然低下目光，對長者們的慌亂沒做任何回應。

    至於紅龍艾麗，就更不會關心長者們的吃驚與質問。她徑自走到書官詹森身邊，從他裏抄過魔法書，心急嘀咕：亞嵐那個臭小子，憑什麽這麽差遣她！

    她此時的心情很糟糕，說的話，就更糟糕了：“你們這幫古怪家夥，不是禦靈師，卻散發著很強烈的禦靈術的氣息，簡直就像活屍一樣讓人作嘔。剛才勘驗魔法書的內容時，你們對亞嵐胡抄亂寫的那些東西一點兒都不感興趣，對我翻印在上麵的禦靈古籍內容卻一目難移，還那麽著急想看下去。看來還是挺識貨的嘛。你們，有問題吧？”

    四個顧問長者臉色登時不大對勁了。

    “詹森！這不是默多館藏可能被盜換的**嗎？你來找我們勘驗，就是為了拿它羞辱我們！”

    “詹森，你這是什麽意思！要戲弄我們嗎？”

    “是火林指使的？那個老東西是不是早想對我們下了！”

    ……

    “你們……為什麽不先回答艾麗卡小姐的質疑？”書官詹森緩緩抬起頭。他歎口氣，看著四個指責他的顧問長者，問：“為什麽不回答？”

    “你還……”有人試圖開口爭辯。

    書官一拳砸在桌子上，直接吼斷了所有辯駁的企圖。“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問出的字一個比一個沉重，讓書官詹森的聲音都嘶啞起來。“在你們的履曆裏，從來都沒和禦靈二字相關的東西出現。按道理，你們對禦靈應該一無所知才是。對艾麗卡小姐的質疑，你們打算如何解釋？”

    一位長者冷笑一聲說：“如何解釋？有必要麽？找我們來勘驗典籍真假的是你，我們隻不過回應你的情求，幫你的忙。要說解釋，倒是你該給我們一個解釋——那這種段算計我們，汙蔑我們，是誰的主意？是什麽居心！”

    書官詹森閉上眼，深吸口氣，慢慢按在桌上，再睜眼時，滿心憤懣。他盯著眼前幾人，聲音都被難以抑製的不解、苦澀、怒火等等情感給攪碎了。

    “各位前輩啊！默多的前輩啊！顧問席從來都是推選有德望、為默多付出心血、能以公為綱的長者擔當。默多各級官員，都由顧問席提名才能提交議會任命。百年來，默多就靠著這樣的顧問席，舉賢任能，默契一心，讓整個大陸尊敬恭禮。”

    “而現在，看看我們的默多吧，看看你們在這十年間舉薦上來的人吧！議會議員個個謀私掘利，下轄各官署庸廢盡起，賢能孤疏。還哪有個默多該有的樣子！”

    “當年警備營一級警備官換任的時候，明明有那麽多比麥倫穩健，比麥倫有威望，比麥倫更得力的人選，你們卻偏偏提名了這個整天找默多校方麻煩的人，還配了幾個比他很差勁的陪襯，逼議會別無選擇地任命他！現在，默多官方與校方事必掣肘，言必惡語，隻要有需得一起協調辦理的事，就得大吵小吵一遍，才能勉強搭個，扶一把。讓默多官方與校方關係惡化到如此程度，你們滿意了？”

    “為什麽！到底為什麽！我不明白！你們都曾是為默多付出了心血的人，都曾把默多視為榮耀，你們都是默多理想的踐行者。可看著現在的默多，難道你們不會心痛嗎？還是說……”書官詹森死死盯著顧問席的長者們，寒如冷鋒，“你們，已經不是再是當初的長者了？”

    “當然不是了。”紅龍冷笑一聲，接過話茬。“亞嵐那個臭小子不是都告訴你了嗎？根據警備營的監視記錄，這些人言行風格忽然變化，前後行事相互悖反，與他們最為親近的妻兒父母更是莫名其妙被疏離，甚至以各種名目死掉。警備營有懷疑，但查無實據，所以不敢拿到台麵上來說。但，我們可就沒必要那麽小心捂著了。”

    紅龍艾麗輕蔑地笑著，走向最近的一位顧問席長者。赤紅的眸子如鷹睨兔。“總感覺，有種魔城禁術的氣息呢。讓我猜猜看，魔城十八禁裏，是哪個東西不小心跑出來了？”

    魔法被禁的長者們冷著臉，既恨對方狂妄，又憋著一定要讓對方後悔的狠勁兒。四人相互遞個眼色，就悄悄占據了可四人聯催動的禦靈陣站位。

    就算你禁魔又如何，你能禁靈嗎？

    紅龍艾麗打量著他們的陣勢，覺得特別好笑。哎呀，這哥幾個還沒弄清楚自己的處境吧？在龍的隱界裏，我紅龍艾麗才不管你是魔城跑出來的哪個禁。

    哼，分分鍾料理了你。

    ……

    早在把顧問席扔給紅龍和書官詹森料理的時候，亞嵐就馬不停蹄在默多城裏整整繞了一圈。

    經過紅龍的甄別，再加上警備營監控記錄的篩選，默多城值得注意的人物都被亞嵐標上號，然後一一拜訪。

    當然，這個拜訪是單方麵的，被拜訪的人毫無所覺。

    完事兒後，亞嵐思前想後，摸進了原一級警備官麥倫-皮洛斯的家。

    這個原一級警備官已經被趕出了官方宅邸，帶著自己的妻兒垂頭喪氣回到了自己在城西的小別墅。

    亞嵐悄悄翻進院牆的時候，麥倫正坐在別墅後院的小花園。

    盛夏前夕最後的舒爽很快就會被酷熱淹沒，能在這種尚且涼爽的日子裏，看著兩個女兒修花嬉鬧，大概還可聊以慰藉。所以，麥倫此時的表情雖然寞落，但依舊能勾出一彎淺笑。

    他的妻子則站在屋廊道邊，遠遠瞥著麥倫，一臉嫌棄和惱恨。

    麥倫偶爾回頭，眼角掃到妻子的身影，整個人登時陰冷幾分。之後便再不往屋多看一眼。

    亞嵐不經世事，不等於不知世事。更何況，這個麥倫無論公私大小事，都一股腦塞進了魔法權限係統，該知道的不該知道，亞嵐都知道了。

    想了想，看著日漸西沉，亞嵐便安靜地等了下去。

    很快，隨著日落夜沉，兩個女兒就被母親召回屋去。而對於依然倚坐院的丈夫，她沒浪費半個眼神，隻當他是個木樁石頭。

    麥倫身周的寥落被燃起了些微波動，卻又很快平息下去。

    屋魔法燈熄了後，整個別墅陷入黑暗。麥倫這才起身，活動了一下脖頸關節，開始在自己的小花園裏散步。劍氣凝聚在雙眼的他，要在黑暗視物並不困難。

    “出來吧，暗盯了我這麽久，是有什麽話想找我說麽？”

    亞嵐笑嘻嘻走出來，說：“果然啊，盜用別人的魔法權限係統，本人會有所察覺才對。”

    雖然麥倫身為一級警備官的權限被剝奪，但這僅僅是權限變更，本人在魔法權限係統裏的身份識別卻不會變。

    亞嵐瞥一眼麥倫腰間墜著的新魔石。那裏和自己現在使用的魔法權限有重合的印記。

    麥倫注意到了亞嵐的目光，撈起腰間新製的魔石終端，冷笑一聲說：“這是默多公民的身份象征，裏麵的記錄，就是你在這個城市生活下去的軌跡。工作、職業都是定死了的，你日後的路，就那麽清晰而刻板，不能僭越。這種與生俱來的相伴，還真是讓人厭煩到無法忍受。如果默多的公民要想換個行業，恐怕就隻能像我這樣無能到被罷免、廢物到被踢出來，才能辦到吧。”

    “聽起來，好像你對默多的現狀不怎麽樂見啊。”亞嵐聳聳肩。“我不明白，這種狀態真得很糟糕嗎？而且，你的所作所為，就讓我更想不明白了。你很享受一級警備官這個職位，但你又很痛恨一級警備官的工作。你享受以一級警備官的身份和默多官方、校方的高層交往，卻在所有的交際、洽談上興高采烈地掀起爭鬥，似乎天生就喜歡這種混亂。可另一方麵，對你所痛恨的一級警備官所轄的一切事務，卻又嚴苛審慎，從不出差錯。我……無法理解你這種行為。哪怕我為你這種前後矛盾的行為找遍了借口，也還是想不明白。”

    “就如我——這個害你丟掉一級警備官職位的禍魁就站在你麵前，你卻沒有一點兒怨怒，也沒打算找我算賬的樣子。明明當初審案的時候，滿心都是辦了我的心思，現在反而一臉無所謂了。你這個人，心思好古怪。”

    而且，你老婆的事兒到底算怎麽回事兒？

    依著婚約娶妻，卻放任她與自己心上人各種那啥啥啥。倆閨女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親生的了，還整天寶貝得要死。

    夫妻十年，入家門形同陌路，出家門妻賢夫貴。就這麽倆貨，竟然對外從不傳半點兒緋聞，甚至還總被人當模範好夫妻。

    雖然亞嵐自知沒怎麽見過世麵，大概是自己土包子了。但，在世麵兒上，這種人真的真的是正常人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