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清月的第一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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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水淺, 水裏仰麵躺著的人半個身子都露出水麵, 但是他的麵容被濕漉漉的頭發蓋住, 也叫人看不清。江清月大著膽子上前撥開了他的頭發,驚訝地發現那人還有呼吸,然後就把他拖了回去。江清月看起來雖然瘦,但是力氣卻很大, 一路把蕭益背回去也不覺得累。
“你這是幹什麽?”通玄子見江清月背著個昏迷不醒的人,弄得渾身濕漉漉的, 籮筐也不知道扔到哪裏去了。就吹胡子瞪眼地問。
江清月先進屋, 把人放到了自己的床上,然後才走出來聆聽師父的教誨。
“又把籮筐扔了, 還帶回來一個重傷的人, 你到底是想幹嘛?”通玄子再次指點著江清月的額頭問道。
“師父,你讓我救他吧!”江清月看著通玄子,眼底的渴望比請求通玄子留下兔子的時候更甚。因為躺在他床上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一個和他年歲看起來差不多的英俊少年。隻要救活了他, 他就能跟自己說話, 甚至還能給自己講外麵的故事。
通玄子沒有辦法, 麵對一個明顯還沒斷氣的活人, 難道他還能說不救嗎?而且就算是他說不救, 他的傻徒弟也未必肯聽。
江清月竭盡全力地救治蕭益,為此他又學了通玄子的醫術,每天出去采藥回來煎藥。有時候甚至忙得忘了給通玄子煮飯, 也忘了喂他心愛的小白。他將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救蕭益這件事情上。
對此兔子有點兒吃味,但是又替江清月高興。它隻是一隻沒有修煉成形的兔子,還不太懂得人類的七情六欲,不過,即使是這樣,他也知道,孤獨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它沒有辦法陪江清月說話,那就讓這個“屍體”來陪吧!
在江清月的精心照料下,蕭益終於醒了過來。他醒來的時候,江清月正在熬藥,端進來看到蕭益醒了,激動地把藥罐子都砸了,差點兒沒燙到自己。
“你…你…你醒了,”江清月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兒,不受控製地結巴了起來。
“是你救了我嗎?”蕭益笑著問。相比於江清月見到陌生人的慌張,蕭益簡直太處變不驚了。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在完全陌生的地方,卻毫無慌亂,反而溫和地笑著。
“嗯,”江清月點了點頭,“你在後山的水潭邊兒,我把你撈上來的。”
蕭益聞言點了點頭,明白了眼前羞澀的少年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便更加放心。他生於王室,與生俱來地帶著難以忽視的貴氣,談笑生風,逼迫的眼前還隻是鄉野村夫的少年簡直要睜不開眼睛。
“那個,你叫什麽名字啊?”江清月紅著臉,湊上前去問蕭益。
“我叫蕭益,你呢?”蕭益的表現倒是大方得很,他不明白眼前的少年又不是一個姑娘,為什麽連和他說一句話都會臉紅。
“我?我叫江清月,聽說是師父在江邊撿到了我,那時候一輪彎月照進了江水中,所以就起了這麽個名字。”
“哈哈,”蕭益笑了出來,聲音低沉優雅,像是山泉水流下般的空靈,他說:“真像是個姑娘的名字。”
很快江清月便和蕭益熟悉了起來,他第一次見到生人,像是一個話癆一樣一直和蕭益說話,不到一天就把家底交代了清楚,然而蕭益的來曆,他卻一點兒也不知道。
蕭益知道了他縹緲峰上,知道通玄子是世外的高人,精通奇門八卦、天文地理、醫藥卜筮,知道眼前的少年是通玄子唯一的徒弟。他求著通玄子收自己為徒,但是通玄子卻看出了他的野心,知道他目的不純,所以江清月陪著他跪了三天,也沒有求動“鐵石心腸”的通玄子。
第四天的時候下起了大雨,蕭益決定放棄。一則是他知道通玄子不像身邊人那麽好糊弄,在不知道他的來曆的情況下,是不會答應的。另一方麵,蕭益看了看身邊與自己並排跪著的江清月,想著他總不能在這裏待上十幾年學習,到時候就算是自己學成出山,他的王兄也早就登上王位了。他沒有時間等,而身邊正好有現成的人,他又何必舍近求遠呢?
“算了吧,我們回去。”蕭益抹了抹麵上的雨水,艱難地睜開眼睛,站起來去拉還跪在地上的江清月。
“為什麽啊?你不是很想拜師父為師嗎?你要是拜師了,就是我的師弟,你留下來陪我,我會護著你的。”江清月仍舊自以為是的打著自己的小算盤,一臉疑惑地看著蕭益,想不通他為什麽突然不想了。
“傻瓜,快起來吧!你還沒看出來你師父的決心嗎?他連你跪在大雨裏都不心疼。”蕭益故意大聲吼江清月,其實是想說給屋裏的通玄子說。
江清月被他吼得不知所措,呆呆地由著他把自己拉到了兩人的屋裏。
到了屋裏蕭益先拿過布巾給江清月擦頭發,卻任由自己頭發上的水滴到地上。兔子在一旁睡著,完全不為兩個少年的境遇所動。
“師父不收你該怎麽辦啊?明明你比我聰明多了,不知道師父是怎麽想的。”江清月悶悶地說,小聲地抱怨著自己的師父通玄子。其實他不知道,最聰穎有天分的是他,他的笨,隻不過是少經世事的淳樸。
“不收也沒關係,你不是很厲害嗎?”蕭益說話的時候停下了手下的動作,盯著江清月的眼睛道:“你會幫我的吧?對不對?”
按理說江清月應該很痛快地答應,但是他看著蕭益的目光,就感覺到了這似乎不是一件能夠隨便答應的事情。蕭益讓他幫忙的,也一定不是摘個果子,做個飯那麽容易。但是江清月還是點頭答應了,他怕自己不答應,蕭益就會惱了他,甚至不理他。
蕭益聞言開心地笑了,那是發自內心的輕鬆和欣喜,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繼續手上的活計:給江清月擦頭發。
後來兩人的感情是一日千裏地增進,江清月帶著蕭益一起采果子,找草藥,時常還會講解星象地理給他聽。日子便這樣一日一日地蕩過去,歲月靜好。通玄子看在眼裏,卻無法阻止,暗地裏不知感歎了多少次孽緣。
這一天是一個大晴天,兩個人大半夜地不睡覺,爬到屋頂看星星。深藍的天空上掛著一輪彎月,淡的昏黃色,周圍點綴著稀稀落落的星子。這樣的天色,既算不上是繁星當空,也算不上是皓月朗照,實在沒什麽好欣賞的。但是架不住年輕人有情懷,就是下大暴雨都擋不住的熱情,哪裏是天色不佳能夠擋住的呢?
“你知道嗎?你是認識的,除了師父之外的第一個人。師父告誡我說你來曆不明,城府深沉,恐怕不是好人,叫我不要老是和你混在一起,免得被你迷惑。”江清月很直接地賣了自己的師父,接著又道:“但是我覺得你挺好的,並不是像師父說的那樣。我雖然沒有見過世麵,但是卻看過很多書,也聽師父講過很多故事,我覺得你不像是壞人。”
蕭益保持著麵上的微笑,心裏卻在暗暗地罵通玄子是老狐狸,教壞了天真無邪的江清月。
“你一直一個人,一定很孤單很寂寞吧?”蕭益沒有接著江清月的話往下說自己的事情,反而抓住一個點將話題又引回到了江清月的身上。
“不過沒關係,以後有我陪著你,你就不會覺得孤單了。”蕭益說話的時候麵對的江清月,滿眼的真誠。他的演技一向很好,王室裏出來的人,打娘胎就會演戲了。
江清月聽了蕭益的話,果然很開心,毫不掩飾地笑了出來,笑得一雙桃花眼像是天上彎彎的月亮。
“但是我不能永遠地留在這裏,”蕭益話風一轉,語調也跟著變得沉重了,聽得江清月的心陡然一沉。
“怎麽了?”
“我覺得應該告訴你,我的身份了。”蕭益歎息了一聲,似乎很是無奈,“你不知道嗎?蕭是梁國的國姓。我是梁國的二王子。”
江清月聞言驚愕地瞪大了眼睛,似乎完全沒想到蕭益會是這樣的身份,然而縱橫捭闔,詭辭辯論,他無一不通。當今世上有什麽國家,每個國家的王是誰?甚至是曆國幾代的史書,他都讀得滾瓜爛熟,說是之前對蕭益的身份沒有一點兒疑問和猜想,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但是他卻下意識地選擇了忽視。
“我的父王重病在床,朝政都由兄長把握,但是盡管如此他還不肯放過我,還要派人追殺我。你遇到我的時候,我就是逃避追殺才掉到水潭裏的。王兄對付我也就罷了,我隻恨不能揭穿他偽善的麵目,匡扶社稷、拯救水深火熱之中的梁國百姓。”
“所以你離開是要去對付他嗎?”江清月問道,語氣裏難掩淡淡的惆悵。
“沒錯,我身負社稷重任,遲早有一天是要離開的。雖然我也很想就在這裏呆一輩子,但是身為頂天立地的男兒,又焉能逃避自己的責任?”蕭益越說越激動起來,最後甚至從屋頂上站了起來。
江清月仰頭看著他,有些不理解他的野心,自己隻想要一個能陪自己說話的朋友,最好是能一輩子陪自己,至於外麵的世界,他完全不想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