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一朝不慎落凡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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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征瀾和宸華聽到這裏, 都心下一沉, 他們此刻知道了江清月的結局, 再回頭去看往事,更覺得有無限的悲涼之感。蕭益一看便心思不純,但是江清月還是同意了他的請求,跟著他下了山, 涉入這萬丈紅塵之中。

    通玄子雖然十分不情願,還竭力阻止, 但是江清月卻堅決不改口。他就是這樣一個人, 平時看起來軟軟的,但是認定的事情誰也無法改變。通玄子也知道他的執拗性子, 隻好動用了殺手鐧。

    “你此行若是下山, 咱們師徒就恩斷義絕,無論你以後再遇到什麽困難,都不要再回來。”通玄子氣急敗壞地說道,狠心地轉過身去, 卻落下了眼淚。

    “江清月叩謝師父大恩, 此去再無相見之機, 望師父多加保重自己。”江清月說罷用力地在地上磕了幾個頭, 白皙的額頭都磕出了血來。隨即他站起來用袖子抹了額頭上的血, 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了。

    通玄子沒想到江清月這樣決絕, 在他背後大聲道:“你此行雖然入世,但為師仍希望你能夠維持清心,堅定原誌, 不要被紅塵業障迷住了眼睛,更不要為妖孽所迷惑。”

    蕭益一早就收拾好了行李在外麵等著江清月,聽到江清月要去和通玄子告別,他還十分擔心江清月會被通玄子說服,臨時再改變想法。此刻看到江清月出來,額頭上還帶著血跡,心知他已經和通玄子完全決裂,便露出了得意的笑來。

    “這是怎麽回事兒,你的頭怎麽了?”蕭益忙走過來焦急地問道。雖然他一看就知道是磕頭磕出來的,但是卻還是要上前來表示自己的關心。

    “沒事兒,”江清月對著蕭益逞強地笑了笑,臉色蒼白的嚇人。

    “你怎麽這麽傻?磕頭不知道把手墊在下麵嗎?”蕭益看著江清月額頭上的油皮,心裏微微有些心疼,倒也不是完全作偽。

    “師父對我有活命養育、教導授業之恩,他的恩情我這輩子是還不了了,就算是把頭磕破,也無法減輕我內心的愧疚。”江清月說道,他覺得自己自私極了,為了追求自己想要的,就把師父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山上。

    蕭益知道江清月心裏難受,伸手把人摟進了自己的懷裏,這是他第一次這樣親密地抱江清月。兩人都是十八歲,但是江清月卻是比蕭益矮上半頭,蕭益用右臂將人圈在懷裏,把江清月的頭按在自己的肩膀上。然而他溫柔地說道:“不怕、不哭,有我呢?”

    江清月原本沒有哭,隻是心裏難受地緊,他從小到大都沒有哭過,但是不知怎麽的,聽了蕭益的安慰反而哭了出來。江清月在蕭益的肩頭安靜地哭了一刻鍾,他哭的時候無聲無息,一刻鍾之後就爬起來說自己沒事兒了。

    蕭益被江清月的樣子逗得發笑,惹得江清月伸手去打他。兩個人就要下山,一直懶著不不動的兔子卻追了出來,咬住江清月的褲腳不讓他走。

    “小白?”江清月蹲下身抱起了兔子,對著它問:“你要跟著我一起嗎?”

    “清月,算了吧,帶著一隻兔子多麻煩。”蕭益看了看圓滾滾不能吃,還得當寶貝養的兔子,實在是不想讓江清月身邊粘著這麽一團。

    然而江清月卻不這麽想,他抱著兔子就不撒手,裝作沒看到蕭益眼中的嫌棄。

    後來兩人下了山,蕭益拉起了一隻軍隊,聯合了其他的將軍,打著清君側的稱號和大王子明目張膽地開戰了。江清月知道蕭益的目標是王位,但是他已經沒有退路了,他答應蕭益,隻要蕭益想要,他一定會替他拿到。

    後來浴血奮戰沙場,運用所學窺測天機,帶著眾人敬仰的目光將蕭益送上王位。江清月說到做到,隻是在這個過程中,兩人相依為命,同甘共苦,卻漸漸生出了不一樣的情愫。江清月對著蕭益,再也不是隻是一個可以陪自己說話的朋友那麽簡單。

    蕭益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原本一開始對江清月好,隻不過是為了利用。此刻注意到江清月對他的別樣心思,第一個想到的還是如果兩人能夠更近一步,江清月必然會更加盡心盡力。而且江清月相貌生得也很好,他完全不在意兩人的關係再進一步。

    蕭益用得著江清月的時候,甜言蜜語,柔情蜜意,但是坐上了王位。又說自己要顧全大局,隻肯給江清月一個國師的官位。

    為了拉攏朝臣,蕭益娶了皇後,娶了德妃,娶了一個又一個的女子進入後宮。而江清月,隻不過是他見不得人的秘密情人,他們若即若離,似君臣又似愛侶,但是一切都在背光的地方悄然生長。

    江清月替他撐持著朝堂,替他四處征伐,蕭益這才成為了百姓愛戴的盛世君王。然而江清月卻沒有了快樂,他知道自己所愛的人,永遠不可能像自己那樣一心一意地愛自己,更是連他付出的十分之一都回報不了,但是他不能勸說自己停止愛他,也不能不為了蕭益去竭盡全力地付出。

    江清月彎月一樣的漂亮眼睛染上了憂鬱,因為現實的無奈和身不由己。但是他的苦悶又不可對外人言,隻好對著一隻懵懵懂懂的兔子說。

    蕭益娶王後的時候,江清月稱病沒有參加慶典,自己一個人在家裏的後花園喝了不少的酒。邊喝邊唱著《詩經》裏的桃夭,唱完了也喝醉了,就開始對著說胡話。

    “他說他是為了皇後背後的家族,才娶她的,因為娶了皇後能幫助他穩定社稷。你說要是我是個女的,是不是我的功勞也夠當皇後了?”江清月盯著桌子上的兔子,傷感地說道。

    “唉,想這些有什麽用,不如瀟灑地看開點兒。”江清月說著捋了捋兔子的大耳朵,“小白,我活著的時候還能看到你修煉成人嗎?你真是太懶惰了。”

    再後來就是王後生了王子,這次江清月似乎看得淡了些。他作為國師送了賀禮——一把純金的長命鎖。還微笑著聽蕭益同他表達了自己第一次做父親的欣喜,以及對梁國江山後繼有人的感慨。回到府裏也沒有借酒澆愁,隻是關起門來對著兔子傾訴。

    “他跟我說王後替他生了個小王子,他很高興。”江清月在外人麵前一副世外高人,不容褻瀆的先天樣子,回到家裏卻還是一個純真的青年。“他怎麽能這麽跟我說呢?”江清月嘟起了嘴,老大不高興的樣子,“他不知道這樣說我很不高興嗎?不過他大概不會考慮我的感受吧?”說道後來聲音幾乎低到聽不見,語調了也是明顯的失落。

    很明顯的事情,蕭益他要是在乎江清月的感受,又怎麽會什麽都跟他說呢?江清月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他沉默了一會兒,抬起頭來咬牙切齒地恨道:“他不過是仗著我喜歡他,不過是仗著這個,哪一天我不喜歡他了,看他怎麽辦!”

    江清月每一次出征,都是很危險的境遇,但是他卻從沒有失敗過。因為他的所學一次又一次地拯救了他,每次遇到危險,都能絕地逢生,反敗為勝。久而久之,國師也就成了梁國的戰神,未曾敗北過的戰神。

    所以蕭益越發肆無忌憚,他幾乎覺得江清月是無所不能的,隻要派江清月去,就能夠贏得戰爭。但是事實並非如此,江清月再厲害,也不過是個人罷了。隻要是人就都會受傷都會死,世人隻看到他身披的榮耀,卻看不到榮耀的背後的犧牲。但是蕭益不應該,然而他似乎忘記了當初和江清月並肩作戰的時候,江清月也會受傷流血,也會命懸一線。

    但是蕭益忘了,江清月也不說,無論多麽難打的仗,隻要蕭益開口他都會領命前去。他的眉頭都不會皺一皺,他永遠那般清風朗月地談笑。每次走的時候,江清月都會拜托蕭益替他喂兔子,還說他回來不能看見小白瘦了。蕭益每次都答應,卻從來沒有實現過,一如他過往的空頭承諾。

    後來,就是這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戰爭,江清月像以往一樣離去,趕赴遙遠的戰場。他一到沒多久捷報就不停地傳來,每個人都以為他會打個大勝仗回來,兔子也每天盼著他。江清月的確不負眾望地贏了戰爭,但是他自己卻沒有如期歸來。

    故事到了這裏就講完了,如兔子所說,這的確是一個很長的故事。楚征瀾看看窗外,天色已經開始明了。

    兔子在地上蹲了大半宿,蹲地腳都麻了,它說完了猛然起來,一個趔趄差點兒摔倒。宸華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兔子,看到他紅紅的眼圈有點兒濕濕的,很顯然是哭過了。

    “你莫要再難過了,逝者已矣,生者當保重自己。”顯然宸華不怎麽會安慰人,說到逝者又惹得兔子一陣難過。

    兔子“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順便就撲到了離他最近的宸華懷裏,一邊兒哭還一邊兒大喊著說什麽。“我真是對不起他,他等了那麽久都沒有讓他等到我修煉成人。”“我好不容易才修煉成形了,都沒有來得及跟他說上一句話呢,他就走了。”

    楚征瀾沒想到這傻兔子居然敢趁著機會撲到宸華的懷裏,心下一陣無名火起,想著我管你是不是很傷心,反正你不能占我宸華的便宜。想著就要動手把兔子從宸華懷裏拎出來,卻被宸華的眼神製止,隻好不甘願地退回去。

    後來兔子哭得累了,無知無覺地睡了過去。楚征瀾和宸華便挪到隔壁宸華的房間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人生已是如此艱難,日更已經無法拯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