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塊紅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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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見,考取秀才絕非易事。
而對於後麵的考試,院試就僅僅是小試牛刀了,鄉試三年一考,每考三場,每場三日,那便是腦力與體力兩方麵的角逐。
鄉試通過便是舉人,次年便是會試,接下來就是令萬千學子,魂牽夢縈的殿試。
沈家老爹眼看著王童生這位前車之鑒,給他們立下三年之約,一方麵是怕他們久考不過,日後難以生計。
另一方麵,沈家的財力,也不足以支撐他們兩個同時讀書。
沈康很理解,點點頭道:“爹考慮的很周全,那咱們父子三人便就此立約,三年以內不能考取功名高中秀才,立即退學。”
沈成到底還是覺得自己虧欠孩子,低低的歎了口氣放下了碗筷。
對於沈成的建議,沈王氏倒是沒有多言,她無聲的看著沈成,道:“他爹,別犯愁,等地收回來,咱們家就有十畝田了,刨除賦稅和吃喝用度,一年怎麽也有二三兩銀子呢。你啊,就是窮怕了。”
二、三兩兩銀子?
沈康錯愕的看向沈王氏,眼中盛滿了震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的心“咚咚”的跳個不停,轉眸看向沈成。
刨除賦稅和口糧,十畝田,一年竟然隻有二、三兩銀子的進項?
沈成看著他的眼神,抬手疊指敲了他的腦門一下:“你傻了?”
沈康咬了咬唇問道:“爹,十畝田,一年隻能賺二三兩銀子?”
沈成嗤笑一聲:“農戶家的孩子,竟然連這點賬也不會算,都是你娘嬌慣你。”說著,他又搖了搖頭。
沈王氏道:“咱家都是良田,一畝能產一石半的糧食,十畝便是是十五石。雖然你大姐不在家裏,但咱們四人一年怎麽也得吃七石左右。一年賦稅十鬥米,這麽一算下來,一年能淨剩四石多的糧食,折合銀子就有二三兩,記住了嗎?”
沈康點了點頭,頓時心裏有些沉重,他怎麽能讓這樣的家庭,供養兩個孩子同時讀書。
得想個辦法脫貧致富啊。
這一夜,除了沈康,所有人都睡的很是香甜,夢中也因一年淨剩二三兩銀子笑開了花。
月光駁落在眼簾,映照著瑩瑩白雪讓他更加難以入睡。
人窮誌短啊!
他想,要不要去賣點什麽呢?
比如說,雞蛋餅,美其名曰:鳳卵翡翠餅,會不會有人買?
“噗”他自己都笑了,這種街邊小吃,或許一開始會引起轟動。但做法太簡單,吃上幾次的人大概都能做出來,又非獨此一家,生意會越來越差的。
寫書賺錢?
不行不行,一個小孩子,不反被書局欺負就不錯。況且自己這點文化水平,在這個時代恐怕連個七流都算不上,還談什麽買賣,簡直天方夜譚。
再比如說,做臭豆腐呢?融合一些現代營銷方式,讓它風靡士人圈?
以風雅著稱的名士,大抵是死也不會將這種,具有強烈刺激性異味的東西放入口中的吧?
如此也就賣不上大價錢了,賣不上大價錢,那一塊一塊的豆腐,他要賣到什麽時候才能賺夠筆墨錢,哪裏還有時間讀書呢?
他不自覺的抬手撚著衣袖袖口,微微蹙起了眉。
想著想著他暗暗發愁,不知不覺間,陷入了睡夢。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沈康起身,就著冰涼的井水洗了一把臉,換上一身幹淨衣裳,看著水裏的倒影,他才知道自己究竟長什麽樣子...
因著長久的體弱,他的麵色較之常人更加蒼白,一張玉白的小臉,雙眸黑白分明,眼神中蘊藏著一抹,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光彩。
他不禁讚了一聲沈家爹娘強大的基因,原本看著二兄沈昌長得初具少年模樣,稱得上器宇軒昂,沒想到自己的容貌也不差。雖然還是個孩子,但這星眸霧鬢,唇紅齒白卻看得分明。
他收回目光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這小胸口薄的像個紙片人,前路迢迢,這副身體能成什麽事?
得開始鍛煉身體了。
一旁沈成給耕牛套上車,喚上沈昌沈康兩兄弟,便往縣裏趕去。
牛車駛進西平縣城車軲轆軋過石板路麵,發出咯嗒咯嗒的聲音,沈康再一次體會到了濃濃的古樸氣息,路旁商鋪林立,吆喝叫賣聲極具特色。
臨近年下,各家商鋪提前貼上了桃符、春帖,他仔細看去,路邊竟然也有商戶在賣春聯。
這一股風雅富貴之風迎麵撲來,沈康仔細一看,卻見那些商販皆是身穿幹淨整潔的厚實棉布衣裳,滿麵紅光。
偶有行過身側的官差皂吏,竟穿著肥闊端莊,美觀大方的雲履呢!眼見著不少富貴人家的馬車穿行而過,便是趕車的青工衣著鞋帽也是不俗。
原來這個時期的明朝,民間是如此富庶。沈康欣欣然,轉而一想,大概自己是生在比較富裕的中原地區,所以才有幸見到這樣的民風。
若非村中有那惡狼,自家的境況也定能好上不少。
熱鬧繁華的景象將他感染,他心裏帶著淡淡的喜悅,見不遠處空氣中彌漫著熱氣騰騰,肉包子的味道鑽進鼻尖,他肯定,那是豬肉大蔥餡的包子。
早上從家裏出來喝了點小米粥,經過這半個多時辰的路途,早就化沒了,他咽了咽口水,沒敢吭聲。
沈昌捅了捅他的手,扁著嘴看向即將擦肩而過的肉包子小攤,壓低聲音在他耳邊道:“等二兄長大了,給你買肉包子吃。”
沈康笑著點點頭,低聲回道:“買兩個,吃一個扔一個。”
一聽要扔糧食,沈昌搖搖頭笑著道:“買五個,咱們家人一人一個。”
趕車的沈成道:“先去接寧娘,咱們一塊辦年貨。”
“大姐可以回家過年啊!”沈昌一跳,欣喜不已。
沈成笑了笑,心中也是歡喜,道:“是啊,寧娘尋人帶話回來,說是主家放所有沒簽賣身契的仆人回家過年,等過了正月十八再回來上工。”
“太好了!”沈昌笑著道:“都大半年沒見大姐了。”他側眸看向沈康道:“你小子怎麽不高興,是不是忘了大姐給你換尿布的事了?”
沈康臉色一紅:“二兄!”
“誒喲,爹,你看,小三不好意思了!”
沈成笑著道:“小三,讓爹看看。”
沈康臉紅的就像崔健的那首名曲:一塊紅布。他恨不得把臉埋進衣襟裏,道:“大姐也給你換過尿布!”
沈昌一怔,緊接著麵色一紅:“誰說的!”
沈康笑眯眯的露出八顆潔白的牙齒:“大姐說的。”
“不可能,我怎麽會像你似的六歲還尿床,不可能。”沈昌紅著臉,說的斬釘截鐵。
沈成道:“你當你比小三強多少,你到八歲還尿褲子呢,數九寒天,寧娘還去河邊給你洗褲子,你沒褲子換,鑽進被窩裏兩天沒下地...”
“爹!”沈昌一聲哀嚎,引得路人頻頻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