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恩將仇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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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康笑道:“若讓我碰到,定不理他。”
“為什麽?”沈昌有些詫異,接著道:“他這人雖渾了些,但都是村鄰,總不至於見死不救。”
沈康道:“你且看著,你見義勇為以後,他會怎麽做。”說完,他徑直朝前走去。
沈昌怔了一瞬,跟上前去:“小三,他會怎麽樣?會恩將仇報嗎?不至於吧...”他越說心裏越是沒底,原本王二就不是個好相與的,自己方才又揍了他一頓。
沈康輕歎一口氣,轉而一笑道:“尋思那些做什麽,總不過是個潑皮無賴,他若敢來找茬兒,打將出去就是了,為那渾人費腦子不值當的。”
他輕笑一聲,看來沈昌是不再氣惱了,想來也是,兄弟之間,哪來的隔夜仇。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他微微一頓,看向沈昌。
沈昌倏地一笑,道:“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沈康接著道:“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閏餘成歲,律呂調陽。”
......
此刻的順天府郊外,一隊錦衣衛身著錦繡官服,腰佩繡春刀,身騎高頭駿馬,一派榮光。
高怒騎在馬背上,深覺揚眉吐氣。往年朝堂內外頂看不上自己,認為他做官也不過是陛下看在他家族的份上可憐他。
可今日,他卻立了功,揚了名,靠一己之力破“南陽玉”一案。想象著當日自己回京述職之時,指揮使大人驚訝的模樣,他就覺得渾身舒爽!
一旁的囚車中押解著陸遠與曹宗明,二人扒去官服,一身囚衣,頭發淩亂著,渾身上下似在灰塵裏打了幾個滾似的。
自高怒帶著陛下的駕帖將陸遠押上車,他便一直倚靠著木柵欄雙目失神。就算他再怎麽對高怒深信不疑,那一刻,他也看明白了,他上當了。
曹宗明再沒了往日對陸遠的敬重,斜睨著他,狠狠的啐了一口粘痰:“呸!”
陸遠木然的擦去臉上的痰,他知道,這一去,便是再無翻身之日了。
沒有人會來救他。
曹宗明怒道:“陸大人怎麽不發官威,將下官打上幾十杖?”
陸遠輕蔑的瞪了他一眼,冷笑道:“蠢貨。”
曹宗明一咬牙,喝道:“上官還有臉麵來罵我?若非你輕信高怒,你我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陸遠微微轉眸看向高怒,正逢他側臉微笑,他收回了目光,緩緩的道:“勝者為王敗為寇,若連這點胸懷也沒有,你便是白讀了這些年的書,倒不如當年棄筆從農,倒是能安樂一世。”
“你怎能如此輕描淡寫!你,你...”
高怒淡淡的歎了口氣,兩個文弱的糟老頭子打仗實在沒什麽看頭兒,若是換兩個妙齡的小娘子,那倒還有些趣味。
陸遠這頭兒再次看向高怒,麵色平靜,拱手道:“高總旗,即將到達京城,老朽有一言,可否請大人如實相告?”
高怒此刻倒有些敬佩陸遠臨危不懼的氣度,他轉頭看去,道:“陸大人但說無妨。”
陸遠道:“老朽這一去,是否還有生機?”
高怒微笑道:“太祖平武昌,即議律令,勞心焦思,慮患防微近二十載,曆代相承。錦衣衛直屬陛下,自是無敢輕改。”
陸遠咬了咬唇,又問:“我等,是去往刑部大牢,還是去北鎮撫司衙門?”
聞聽這句問話,高怒又是一笑,難為陸遠如此平靜,原來是還在盼著有人來救他呢。
他抬手摩挲著唇角,輕笑著道:“陸大人莫急,到了自然知曉。”
這句不是回答的回答,陸遠已然知曉他的去處。事實上,他早該知道的不是嗎?
他悵然長呼一口氣,歎道:“華節買斷夢悠悠,曾作香紅不可識。”他喉頭滾動,似要咽下喉間的酸澀,道:“不知,我還能否再到鄉間見一回,春華秋實。”
“屁!”曹宗明冷哼道:“便是在西平為官,也沒見你去鄉間看一次春華秋實,莫非...上官新迎回家的美妾,一為春華,一為秋實?”
陸遠訥訥的道:“你我皆是寒門出身,在西平縣為官數載,當時你也是極願與我同船而渡。如今同是天涯淪落人,你又何苦如此揶揄於我。”
曹宗明微微頓了頓,遙望當年老母垂垂老矣,仍以紡織為生,供他念書。寒窗數十載,他連一次田也沒下過。中舉之時,家鄉父老紛紛恭賀,他騎在棗紅馬上,何等的意氣風發。
他瞬間眼淚崩陷,雙眼赤紅的喊道:“若非你以錢財誘騙於我,我怎會落得如此田地,我,我殺了你!”話音未落,他如餓虎撲食般撲向陸遠。
陸遠多年養尊處優,哪裏見過這等架勢,連連慘叫。
高怒冷眼旁觀著,召喚屬下道:“快將這二人分開,丟人現眼。”
說完此話,隊伍便停了下來,正當兩三個錦衣衛上前要打開牢籠,不遠處傳來飛馳的馬蹄聲。
高怒凝眸看去,隻見一騎飛塵打馬而來,那人轉眼間便到了眼前,翻身下馬,拱手道:“高總旗,指揮使大人傳話,請您速速押解陸遠、曹宗明進京。”
“出什麽事了?”高怒不禁心下一沉。
那人回道:“司禮監隨堂太監洪全自縊,廣州府市舶司使王裘畏罪自盡於北鎮撫司,陛下震怒...令指揮使大人徹查南陽玉案。”
高怒雙眉一立,錦衣衛查案,那王裘怎會被在錦衣衛的地盤上死了?又是誰能夠如此隻手遮天,將手伸到那兒處!
這人,分明是在激怒陛下啊!
方才扭打在一起的陸遠二人,聞聽此言也是紛紛停了手,下意識的打了個冷戰,隻覺得背後生出了一層冷汗。
高怒斂眉道:“即刻進京。”
“是!”一眾錦衣衛齊聲回道,眾人策馬而去,直奔順天府。
午時三刻,錦衣衛雄赳赳氣昂昂的進了順天府,前門東街的順城胡同兒兩邊,商鋪林立,叫賣吆喝聲不絕於耳。
此刻高怒滿心憂憤,他查了三個月,來往京城與汝寧府數次,陛下已然一錘定音,怎麽就會出了這樣的事情呢!
而同在前門東街的嚴府,一封八百裏加急的信件,從大同府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