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乘夜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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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康搖搖頭,不明所以。

    江柳愖拿軟巾擦了擦手,起身道:“三郎,你那本書給我看看。”

    這是有話要和沈康說了。

    沈康道:“我倆去去就回。”

    “去吧去吧。”

    二人出了門來到轉角處,江柳愖坐在廊下,打了個嗝:“嗝。廖明輝提起的那位常春觀玄一道長,俗名徐榮,是徐聰的伯父。徐聰服藥是假,拉攏學子服藥是真,這事書院之人大多知曉。”

    沈康問:“這朱丹,到底是什麽?”

    江柳愖道:“我又沒服過。”

    沈康微微蹙眉,道:“書院不管?”

    江柳愖笑道:“那徐榮靠著朱丹大獲盛名,賺得盆滿缽滿,與山長更是好友,書院管什麽?當今陛下酷愛服食丹藥,你說服藥不對?你說方士煉丹不對?你嫌命長了?”

    沈康知道不對,但卻不敢說。

    “王兄,我是說王陸安王兄,還有廖兄,他們不知服藥不好?”

    江柳愖道:“王陸安,應該是知道幾分,自開始與你晨練後,麵色好轉許多,大抵是不用藥或是少服了吧。至於廖明輝...你見人明知前路是懸崖,還拚了命的往前走,何必理他?”

    想起方才席間,廖明輝還主動與徐聰購買朱丹,沈康暗恨。

    這東西,應該出口國外才對啊。

    江柳愖道:“這件事,看你如何看待。現下時興服藥,文人追捧,高門大戶總有那麽幾個不羈的去嚐試,別想了,這不該你管。”

    沈康點點頭,卻道:“改日我們去常春觀看看吧?”

    “都說了你管不得,你何必呢?”

    沈康撚著衣袖,笑道:“我不管,隻是去看看。”

    “好罷,好罷。”江柳愖算算時日,道:“三日以後是休學之日,我們便去常春觀逛逛。”

    “好。”

    江柳愖瞪著眼睛道:“你可不能胡來。”

    沈康無辜道:“江兄多慮了,我哪裏是那麽不知輕重之人。”

    “誒。得了吧你。”

    白啟常幾杯水酒下腹,卻還不見江柳愖二人回來,心中有些好奇,這兩人是去看什麽書了呢?

    他起身道:“我去方便一下。”

    走出門來,正瞧見沈康與江柳愖在門口談笑風生。他目光倏地一涼,麵帶微笑走上前去,問道:“你們怎麽躲這兒來了?”

    江柳愖道:“我給三郎說說那個徐聰的事。”

    白啟常輕笑道:“若你不喜,往後便少結交他就是了。”

    江柳愖道:“哈哈,白兄,你說三郎癡不癡?來了這麽許久都不知徐聰的事。”

    沈康泯然一笑道:“我看你們平素也都很好,哪知他...”

    白啟常道:“三郎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哈哈。”

    江柳愖嗤笑:“那時才相識,你不也常氣得某說不出話來。”

    沈康拱手道:“江兄莫要記仇。”

    “哈!本公子胸懷大度,怎會與你一般見識?”

    “這個喘啊...”語出:說你胖,你還喘上了。

    江柳愖一呲牙:“誒你怎地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又說些俏皮話來氣惱某!”

    二人一來一往,白啟常發現,他竟然插不上話。

    他幹巴巴的站在那兒,心裏別扭,更似如芒在背一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微笑著道:“三郎真是好口才,每每揶揄於人都讓人回不得嘴。不過我等乃是同窗好友,柳愖心性簡單,看在愚兄麵上,三郎口下留情啊。”

    什麽叫看在你的麵子上口下留情?白啟常又犯什麽病了。

    沈康麵色一絲不變,笑道:“白兄,多慮了。”

    江柳愖道:“行了,出來許久,快回去吧。”

    沈康笑道:“我看你是又餓了吧。”

    “是有點...”江柳愖與沈康先行,走出數步才回頭道:“白兄快來啊。”

    “恩,好。”白啟常站在那兒,看著那二人走遠,心裏如被紮了刺似的。

    也不知王麓操是何時走出門來的,他讓開身,讓那二人先行進門,緩緩的展開折扇於胸口扇了兩下。

    待白啟常走近,王麓操笑道:“上次白陽山人來書院,沈康暗地裏幫你一次,使你如願拜師,你可不要忘記了。”

    白啟常眉心微蹙,目光凜然道:“麓操,你此言從何而來啊?”他的笑還是讓人如沐春風的,他的氣度還是溫潤的謙謙君子,隻有目光,無一絲溫度。

    王麓操道:“自三郎入書院,你多番在先生麵前進讒言,好在三郎一一化解,也從未放在心上。而今江柳愖與他交好,料你心中不忿,我隻是警告你,讓你知曉輕重,不要白白失去同窗之誼。”

    王麓操這話說的明白,白啟常麵色鐵青,道:“我於你心中,便是如此小人?”

    一陣秋風襲來,冷至徹骨,白啟常麵色不改的扇著扇子,緩緩的道:“小人坦蕩可為君子,君子作偽便是小人,小人還是君子,還看君如何行之。”說著,他拂袖而去。

    白啟常蹙著眉,他與江柳愖同窗讀書兩年,巴結奉承還要留己顏麵,如何艱難?豈料沈康突然出現,打破了他的計劃。

    而今他是要下場的人了,對於這些小事可以不在意。但在下場之前,取得名望是必須的。

    府試頭名,是知縣所點,他父親是知府,這個麵子,知縣必定要給。府試頭名,若是四大書院大比的魁首,這名望就更高一層了。

    可他能勝得了王麓操嗎?

    白啟常狠狠的握拳,朝著廊柱擊去。

    張閣遠看這一幕,眉心微蹙著,若有所思。

    王陸安拍著桌子唱道:“夢寐衡嶽之勝,亦嚐寄跡其問,獨未得登絕頂為快也。”

    這歌是張栻作詞,究竟曲調從何而來,便無人知曉了。

    眾人紛紛應和著唱道:“予獨與元晦決策,明當冒風雪亟登。而夜半雨止,起視明星燦然;比曉,日升暘穀矣”

    沈康是沒聽過這些的,隻是隨著節拍拍著桌子。

    隻聽著這疏朗豪放的曲調和詞句,心中便覺得開闊,他起身道:“今夜正是明星燦然之夜,我等何不登高夜遊!”

    王麓操道:“走吧!此處甚是煩悶,快快出門。”

    徐聰笑道:“昔日狂士七人把臂同遊,今日我鹿鳴十傑夙夜登高,真乃大幸!”

    這傑是不傑,得從旁人口中說出來才算,在座的大多是沒有功名的,再便是童生幾人,唯有張閣是個秀才,十傑之語,真是欺世盜名之語,難為徐聰說得出口。

    除了徐聰自己,所有人的麵色都不太自在。

    沈康卻應和著笑道:“正是!”然後轉眸看向江柳愖道:“去何處呢?”

    江柳愖目光一滯,這小子,要去常春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