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勇往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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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人實在是太多,沈康也難以找尋到江柳愖、宋淵或是相熟的同窗,隻是拎著提籃出龍門。
不知是因為人潮太擁擠,還是運動所致,亦或是感同身受的體會到周身之人的熱情,他渾身發熱,聞著四月芳菲的清新,獨自行走著。
周圍的人摩肩擦踵,熙熙攘攘,說笑還是訴苦,各有各的情緒。隻有他,沒有怨憤,沒有喜悅,沒有任何感覺。
他像是獨處在世間的“外人”,他努力的微笑著,讓自己看起來充滿自信,充滿希望。
他挺直了腰背,揚聲朗誦道:“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物有本來,事有始終...”
“這孩子瘋了吧?”
“大抵是沒寫完,就似我這般...哎。”
“好端端的孩子,怎麽說瘋就瘋了?”
“誒?你們誰識得這孩子?”
沈康恍若周身無人,恍若聽不到這些,繼續吟誦著。
“公子!”
魏無敗在前擠開人潮,帶著劉術殺出“一條血路”,擠到了沈康麵前。
沈康忽然就燦然而笑,道:“喊甚?你家公子又非失聰了,我可是能說能聽,能寫能畫,健全得很。”
劉術微微蹙眉,問道:“公子可還好?”
沈康將提籃遞給他,負手而笑:“好。”他頓了頓,道:“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世人看不穿。”
他長舒了一口氣,道:“回去,沐浴更衣,公子我要好生休息一番。”
魏無敗真想管住自己的嘴,可是他忍不住啊...
“公子沒考好?”
沈康笑著搖頭道:“很好。取與不取,皆不是我能左右的,心若在,人就在,大不了從頭再來。走了!”
說著,他釋然一笑,昂首挺胸,如戰勝的將軍一般,大步走去。
劉術連忙追上前去,問道:“休息一夜,明日咱們就先回家去?”
“不行,我要等府試發案,要親眼看到發案,而且還要去武學看望二兄。對了,你一會兒上街去買一柄好刀回來,別太重了,你若弄個八十斤的大刀來,公子我可拎不動...”
“啊,對了,再買些上好的點心酒水什麽的,還是我一同去吧,回去以後孝敬爹娘和先生,馬虎不得。”
劉術一一應著,心裏狐疑,公子這,究竟是太正常還是太不正常,他還是頭一次拿不準一個人的情緒呢。
說幹就幹。
沈康好好的享受了一次熱水桶浴,換上一身幹淨衣裳,清清爽爽的走出門去。
剛一出門,江柳愖等等鹿鳴學子就將他攔住了。
“誒?沈三,我說怎麽到處尋不到你,你竟早就回來了?”江柳愖上下打量沈康,問道:“你這是要去哪兒?同年們要一同飲宴,你可得來啊。”
沈康笑道:“小弟去街上買些薄禮待發案以後回縣,帶給父母師長,江兄同去?”
“啊,對呀,是該置辦。”江柳愖點點頭,喚上武陽,便與沈康一同出門去了。
“嘿嘿,我與你說,今日考完,有個學子在街上背誦大學,想來是瘋了,好多人都瞧見了。”
劉術在後,不由得暗自翻起了白眼。
沈康:“哦?當真?嘖嘖,可憐可歎。”
劉術真想問問:公子,您老是患了離魂症?江公子說的就是你!!!
“是啊。”江柳愖沒有察覺不對,笑著道:“年年應考之人何其多也,患得患失可不好。”
沈康點頭表示讚同:“是,鋼鐵般的意誌,也是科舉必備的一項技能。江兄說的好。”
當日夜裏,所有西平縣來的學子齊聚一堂,就連方詠都到場了。
他們推杯換盞,吟詩作對,宣泄著連續幾個月以來的緊張情緒。張狂,是張狂。從前沈康不理解文人的狂肆,現在卻能體會一二了。
這樣高強度的壓力,的確需要一個宣泄口。
若說放開是一種能力,那麽不屈不撓就是一種異能,沈康的身體才十歲,他相信,他的未來還有無數種可能,無數的希望。
生而無悔,勇往直前。
明月初升,銀輝落地,拋開一切煩惱與計較,人生本該肆意而為!
月夜之下,學子們喝得酩酊大醉,勾肩搭背笑談古今。沈康提起今日剛買回來的刀走出門去,在閑雲客棧的後院,舞弄起來。
沈康手握刀柄,一個健步衝了出去,夾帶勁風劈向前方,勢如破竹般的步步前行。
“三日少微星,英雄借幾年。鵬舉尚牢落,棲霞何垂淚?陽月猶有礙,縛壯不知天。猛虎聲名久,凡花轉縱橫。”
他狠狠的將刀劈向樹幹,直震得自己虎口發麻,一片樹皮被砍得掉在地上,刀刃刻入樹幹三分。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雙唇微微上揚,轉手將刀拔出樹幹,扛著刀,回房大睡。
他說,做三日的士人,真想向英雄再借幾年。可是,嶽飛不也曾被陷害入獄?埋葬他的棲霞山,可曾為他哭泣過?就算是四月陽月也可能遇到困難,困縛著不知如何解脫。雖然人人都懼怕猛虎的名聲,但凡花也能扭轉乾坤!
接下來的兩日,沈康已經忘記了在考場說遭受的不公,他照常保持著往日的作息時間,晨起慢跑練功,用過朝食便在窗前看書,下晌默文,用過昏食,開始練字。
轉眼間已經到了發榜的日子,一眾考生紛紛去看榜,江柳愖卻坐在沈康屋子裏一口一口的喝著茶。
沈康許久沒有與他說話,但聽見不停的倒水聲,笑了笑,放下手裏的書,來到桌前坐下。
“江兄,你忘了,您可是青州江家子弟,旁人怕也就罷了,你何必懼之?”
江柳愖尿意不時傳來,他又猛的喝了一大口水,將杯子扔在桌子上,道:“不是中與不中,是名次上的問題,你不知,有多少人等著看我的笑話呢。”
他一咬牙,搖搖頭道:“也怪我太自負。”抬眸瞧瞧沈康,悶聲道:“若非是隨著你與王麓操一同讀書,或許考的還不如今日。”說完,又是搖頭。
沈康搖搖頭道:“這詩裏有雲,少壯不努力,老大也不遲。江兄經此一戰,知曉了自己的不足,迎頭趕上就是了。”
“好好的長歌行,被你改成了歪詩,詩人若是聽見了,還不夜裏來尋你?”
沈康大笑,回道:“我若是作詩人,知曉自己的詩句流傳百年,定要敲著棺材板鼓樂奏歌。”
江柳愖想象了一下,十歲身量的沈康滿頭白發,滿麵白須,坐在自己的棺材板上吹吹打打,不由得又是一笑,道:“你可算是回來了,我已許久不見你如此輕鬆。”
沈康點點頭,道:“是我太執著了,這現(代)人說的好,勞逸結合嘛。不管怎麽說也考完了,再不放鬆,那不真成了吊書袋的呆子了。”
“說的對。”江柳愖笑了笑,道:“特娘的,就如你說的,考上了包養嫩模,考不上繼承家業。哈哈!”
江柳愖頓了頓,問道:“這嫩模,究竟是何物啊?包養,又是何意?”
沈康想了想,道:“嫩模,就是...稚嫩的美人兒,包養嘛,就是就是...就是白日供給稚嫩的美人兒衣食住行,夜裏由著她爬上床沿。”
“包養嫩模,包養嫩模,好精辟!”江柳愖讚道。
沈康凝視著從古人口中說出這幾個字,抿著嘴,笑啊笑。
“報喜!報喜!”
連聲的高喊從前街傳來,沈康與江柳愖一瞬間被拉回了現實,幾步跑到窗前去看,眼見著報喜人敲鑼打鼓的走進了閑雲客棧,二人相視一眼。
耳聽得眾人上樓的聲音,咚咚,咚咚,聲音一如沈江二人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