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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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間裏沒有光亮, 因為眾弟子都知道小師叔輕易不許人進出他的房間,所以便沒有擅自進來為他點燈候著。

    言予忍不住在心裏吐槽抱怨自己的高冷人設,實在是因為高嶺之花毛病太大了——大家都自覺地認為他不屑於各種幫助, 尤其生活起居上更是無人敢來隨意打擾, 這就導致了每次小師叔都是被大家忽視的對象, 真的是太不方便了!

    而敢於貼近他的生活的人,要不就是心細如發像是夙宵這樣的,要不就是心大如盆像是王誠一類的……

    然而言予多希望現在跟他在同一個房間裏的是單純boy王誠, 而不是居心叵測令人發指的小狼狗!

    一下子從點了壁燈的走道進入漆黑的房間, 言予即使眼力優於普通人,也會有一瞬短暫的不適應。

    突然身置黑暗中的無措, 加上方才在門口的羞惱慌亂, 混合起來竟然在言予的心中升起了一種說不出滋味的委屈感——這段時間, 總有一種被夙宵各種牽著鼻子走的感覺,不但好感值超到不能再超,他還完全束手無策, 沒能減下一星半點的指標。

    這還不是最主要的, 最主要是!體感處罰那晚, 他還貌似、可能、大概被夙宵看光了那啥……

    言予自從那天發現這個驚悚的事實開始, 就沒敢深想過這件事, 也沒敢細想自己弄髒了的那條襲褲哪裏去了!總之言予就是一直處在“我不聽我不想我什麽都不知道我還是個純潔的孩子……”的狀態,自我麻痹加自動遺忘黑曆史妥妥的。

    然而此刻,在與夙宵又在深夜同處一個房間的刺激下,這些記憶突然如洶湧的水流一般一股腦兒地翻了出來。

    於是點好了燈的夙宵抬頭就對上了言予一張羞惱憤恨帶著股兒小憋屈勁的臉。

    因為沒有把四角的燈全都點上, 房間裏的光線不算十分明亮,夙宵看到昏黃的燈光柔和地鋪撒在言予俊秀白皙的臉上,那雙眼睛因為來不及收起的情緒而顯得十分晶亮生動,臉頰上泛起的一抹紅暈隱約可見,貝齒露出一點輕輕咬著下唇,好像某種神色委屈的小動物。

    少年感到自己的心頭猛然一動。

    這樣的小師叔,實在是非常的……

    最近言予在夙宵麵前維持偽裝越來越力不從心,人設估計在先前幾件事中就已經崩了再崩了,為此言予還很是苦惱過。

    然而實際上在夙宵的角度看來,隻覺得小師叔在自己的麵前除去了表麵端著的架子,愈發地真實隨性了,而且常常一副毫無防備的模樣,就像是現在這樣,十分的……

    惹人憐愛。

    夙宵心頭那種被羽毛輕撥過一般的癢感再次湧了上來,仿佛積聚了一個白天的忍耐,此時變的再也難以抑製,他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扣住了言予的手。

    言予頓時被他迅速的行動嚇得那委屈勁兒瞬間煙消雲散,背後的寒毛一根根豎了起來。

    臥槽,有種被眼放綠光的狼狗氣勢洶洶撲上來的錯覺!

    夙宵微微彎腰湊近了言予的臉,目光緊緊地鎖定住言予慌亂的眼睛,平時清朗的嗓音變得又低又沙啞,“小師叔,我來給你解開綁帶吧。”

    “……”

    言予確定自己聽到夙宵說的是解開繃帶,不是解開衣服吧???

    然而這突然旖旎銷.魂到不行的氛圍是怎麽回事?!

    接下來還沒由得言予說話,夙宵已經用溫和又不容抗拒的力道拉著他坐到了桌邊,坐在對麵開始解他右手上那個難看的布疙瘩。

    夙宵似乎對解死結非常有一套,言予半天沒有搞定最後胡亂纏絞一氣的疙瘩居然不多時就被巧手的少年破解開了,布帶一層層地揭開,最後他手上的傷口完全顯現了出來。

    略顯蒼白的手掌中間有幾道不平整的暗紅痕跡,因為當時被指甲重複地狠抓了幾次,所以那傷口看起來像是連成了一條線,在手掌心上橫貫而過,其實傷得並不是很深,但此時傷口周邊好像有點兒發炎紅腫,看起來顯得比較猙獰。

    “本來我給小師叔上了促進愈合的傷藥,按理說今日傷口應該已經完全結痂了的,小師叔你一定是沒有留心護著右手沾了水了,現在不但沒好反而還惡化了一些,怎的對自己的身體如此不上心呢?”夙宵查看了言予傷口後,語帶責備道。

    “額……好,我會注意的。”被夙宵突然正經的話語訓責得有些汗顏,言予不由自主就乖乖地應承了。

    自己這兩天確實完全沒注意過,洗漱什麽的都是洗完了才想起手上有傷,然後才補救般地用幹布擦一擦吸吸水。

    夙宵輕輕地捏了捏言予手掌沒有帶傷的地方,低聲道:“小師叔的手生得這樣好看,若是留下了疤痕可就不好了。”

    言予:“……”

    原本還心虛理虧的心情立刻生生急轉直下,原來套路在後麵等著他呢!

    言予硬著頭皮無視夙宵前半句讓人雞皮疙瘩直掉的胡話,極力用淡漠的語氣道:“留疤便留疤吧,反正男人身上多些疤痕有什麽所謂。”

    “有所謂,” 夙宵將他的手緩緩握緊了一些,臉上是認真又溫柔的表情,“在小師叔身上就有所謂,我不想看到小師叔受傷。”

    言予被這快要溢出來的溫柔神情晃了一下眼,他結結巴巴強撐道:“那、那受傷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哪裏是想與不想就能決定的!”

    “嗯,所以弟子以前說過,我想要保護小師叔,不再讓小師叔受傷了。”夙宵一雙明亮星輝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注視過來。

    就在前段時間,少年在為救他氣脈虛弱養病期間,也曾說過這樣類似的話,那堅定的眼神和此時如出一轍。

    看著麵前那張真摯又熱烈的俊美麵容,言予隻覺得自己已經差不多形同虛設的抵抗路數此刻徹底被堵死了,腦子裏的意識瞬間被熱度蒸發,隻剩下了那句“我想保護小師叔”在單曲循環播放。

    言予呆道:“這話,說說即可,又不是真……”

    夙宵打斷他,緩緩道:“當然不是說說而已,小師叔難道認為夙宵的心意不是真的嗎?”

    言予感覺自己已經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以前夙宵說“保護”的時候,言予隻把這話當成是小師侄兒對長輩的尊敬仰慕,其實當時還挺感動的,覺得這孩子孝順又實在,然後自己挺愧疚平時故意冷落苛責少年的態度的。

    然而現在夙宵說的“保護”,是出於對心悅之人的憐愛和寵溺……

    擦擦擦,“憐愛”劃掉!“寵溺”劃掉!鈣氣退散!言予被自己腦子裏出現的越來越不要臉的用詞雷得抖了抖。

    然而他突然之間意識到一件事情。

    為什麽總覺得……自己似乎對夙宵曖昧的擦邊表白越來越麻木了?他現在除了吐槽一下自己腦內的天雷滾滾小劇場,但是對夙宵表白這件事本身居然沒什麽特別排斥的感覺,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兒想笑?!

    言予驚得猛然壓下了自己不知不覺中竟然有點雷爽雷爽的心情。

    是的,雷爽,言予驚悚地發現自己在聽到夙宵一臉認真地說“當然不是說說而已”之後,心裏的感覺是有點兒雷,再帶著謎一樣的爽感……

    “臥槽……老子這是要被掰彎的早期症狀嗎……”因為太過震驚,言予連自己喃喃出聲了都沒注意到。

    “小師叔,你在說什麽?”夙宵聞言,頓了頓手裏正在給言予重新包紮的動作。

    “啊。”夙宵的詢問成功將言予從陷入自我懷疑的思緒中拉了出來,他趕忙心虛地解釋道:“沒什麽,什麽都沒有。”

    然而夙宵的五感敏銳,聽力自然是十分了得的,“不,我模糊聽到你說了什麽‘臥’?‘槽’?還有‘掰彎’和‘早期症狀’?小師叔難道又出了什麽事?”他沒忘記言予上次想要瞞著私自解決的“中毒”事件,此時聽到“症狀”這種詞,一下子警惕起來。

    言予:“……”這哪裏是“模糊聽到”,這簡直就是把他的話特麽完全複述了一遍吧!

    聽力這麽好真是一點活路也不給人留了!

    好在夙宵還沒有逆天的能理解這些現代專屬詞語的意思,除了“早期症狀”之外應該都還有拯救的餘地。

    於是被逼無奈的言予開始發揮他的緊急瞎編硬扯技能:“我是說……咳,我是說我在吟風崖的臥床,上麵有一個槽,所以……所以睡得腰都彎了,現在有些腰椎不正的早期症狀,腰疼。”

    這慌圓得真是太特麽艱辛了!言予淚流滿麵地在心裏給自己強行點了個讚。

    “腰椎不正?”夙宵下意識地向下掃了一眼言予的腰身。

    “唔……嗯。”言予含糊道。

    “我上次在小師叔的臥房時沒有注意看,不過小師叔的床上為何會有個槽?”夙宵似乎十分費解。

    言予尷尬道:“我……我練習掌法的時候弄的。”

    夙宵一雙好看的劍眉微微蹙了起來,帶上了責備熊孩子的語氣:“那怎麽不將床換掉,卻這樣一直睡著?”

    “我……”

    瑪德編不下去了!

    夙宵看到言予欲言又止最後卻什麽也沒說,臉上紅撲撲的,眼睛似乎被熱氣蒸得有些濕潤,而且不自覺地又做了那個牙齒咬住一點點下唇的委屈神態。

    少年立刻恍然明白過來,自動地為言予解釋了理由——以小師叔愛麵子的脾性,自然是不好意思將這種事情說出去的,於是就強撐著一直在用壞了的床。

    夙宵心中歎道,小師叔果真是……太惹人憐愛了,看來還是得自己來照顧他的生活起居才行。

    “小師叔。”夙宵突然出聲。

    “什麽?”言予怕他再問關於床的事情,趕忙豎起耳朵打起精神。

    “腰椎不正這病症可不能小覷,既然現在已經有了早期症狀,就要趕緊治療預防,不然以後妨礙行動不說,更會影響到小師叔的修行練功,弟子其實上山前巧合之下學過一些摸骨推拿之術,等會兒我為小師叔看一下可好?”

    說這番話的夙宵一臉正派顏色,但是那雙暴露一切的耳朵尖卻久違地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