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驚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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慘了!陣眼必須保持被獻祭者的血浸潤的狀態, 若是幹涸,隻不過數息便會極快枯死,那這個陣眼就再不能用了。
言予被橫衝直撞的夙宵抱著往後跌了下去, 眼看左手淌下的血滴就要與陣眼斷開, 千鈞一發之際, 他隻好不顧身體的負擔再一次將周身的血液往手心傷口逼去,一大股熱血飛灑淋在了那塊還在不斷吞食的土壤上。
言予心底裏一片去淒愴,他這特麽的都快要成花灑了!!
“你在做什麽?!別添亂啊……”言予急得不行, 趁著夙宵似乎被他的血吸引開注意力的空隙, 用盡全身力氣掙脫開了桎梏,重新湊到陣眼跟前, 握緊了拳頭努力擠出殘餘的血撒上去。
雖然覺得夙宵的行為有種說不出的異常, 但言予現在沒時間細想, 他頭也不回地對夙宵飛速道:“來不及解釋了,總之你醒了就趕緊到這個溶洞另一頭去,我怕是頂不了多久的, 何大夫暫時和我們統一戰線……喂!”
話還沒說完, 他流血的左手就被一把扯了過去, 言予心頭快要急得冒出出火星來了, 這血祭怎麽又被打斷了!
“你到底怎麽了??”言予終於察覺出不對了, 夙宵此時正從身後一手攬著他的腰,驚人的熱度正從緊貼著自己後背的身軀上傳來,那隻被捉起的左手上傳來了濕熱的觸感。
“啊……”因失血而低溫的冰涼手指突然被火熱的柔軟包圍,言予忍耐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
夙宵竟然在舔他手上的血!
好在言予此刻雖然已經頭腦發懵, 但潛意識裏還是牽掛著最緊急的事情的,他隻怔愣了一瞬,立刻就飛快地伸出了自己自由的右手,狠狠地一咬手腕,將噴湧而出血趕在陣眼枯竭的最後一刻撒了過去。
媽媽呀,這下好了,他兩隻手都成花灑了……
身後的夙宵似乎愣了一下,然後慢悠悠地放下了言予的左手,改去捉住他的右手,牽上來又是一陣舔。
“你!”言予差異地扭過頭去,沒想到對上了一雙懵懵懂懂的眼睛。
夙宵歪著頭,順著他手臂上流下來的一條血跡緩緩的自下而上舔舐過去,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看,那神情要多無辜就有多無辜。
言予:“……”
啊啊啊這都是什麽事!
他隻能趕緊把自由了的左手又伸到陣眼上方,將傷口咬咬牙擠破,繼續逼出血滴來。
言予心燎火急地對旁邊不遠處的何大夫吼道:“你還在旁邊看熱鬧!他這是怎麽了?!”
何大夫其實很委屈,他不是在看熱鬧,而是不敢上前。
對方剛才還危險得像一隻隨時撲咬上來的孤狼,現在卻突然變成了一隻乖順的家養犬粘著言予,他其實也有些看不懂情況。
“他……”何大夫想了想,斟酌道:“總之他現在處於沒有意識的狀態,隻依靠本能在行動,你小心一點。”
言予愣了愣,夙宵竟然是又失去了意識,然而剛才是發狂了一樣啃咬自己的衣領,現在他卻感覺少年有些混混沌沌的,反應似乎有些緩慢,但是……就是執著地在交換著舔他手上的傷口。
他左手給陣眼供血,夙宵捉他左手;他換右手上陣,夙宵也慢吞吞地換隻手去捉他的右手。
這算啥……左手右手一個慢動作?!特麽的在玩他啊!
言予朝何大夫崩潰道:“你到底還要看多久,趕緊把他帶到對麵去,我是真的快要血盡而亡了……”
他在這裏爭分奪秒地失血,怎麽覺得這兩個家夥悠悠栽栽的,一個在懵懵懂懂地給他添亂,一個在旁邊……發呆?!
他已經快要掛了啊兩位大佬!求求你們看看情況行動!
何大夫聞言蹙起眉,十分謹慎地朝夙宵和言予的方向邁了一步。
然而剛才在言予眼裏還十分遲緩懵懂的少年立刻淩厲地掃了一眼過來,臉上的神情隻在一瞬間就變得如結霜一般冷酷,好像一隻護主的忠犬,冰冷地注視一切覬覦主人的外來威脅。
何大夫毫不懷疑,若是自己再靠近一步,夙宵就會像剛才一樣動手了。
他搖了搖頭對言予道:“我無計可施,你來想辦法。”
“……”言予一臉你特麽在逗我,“你是在說認真的嗎?”
他現在不但要一刻也不能停的擔當活祭品,還要在自己失血過多死掉之前把意識不清的夙宵給弄過去?
言予咬咬牙,“先用武力把他帶走吧,不要傷到他。”
“他現在的狀態,我沒把握贏。”似乎不想解釋太多,何大夫隻簡短的說了這樣一句。
言予吃驚,何大夫的修為很可能是魔主段位的,雖然現在受了困魔陣的損傷,但夙宵也是意識不清的樣子,他居然沒把握贏?
所以夙宵這是一失去意識就把男主外掛什麽的都打開了麽?!
“現在到底怎麽搞……”
心好累,言予不明白,隻是讓這兩個魔族大爺擺駕移位到陣法對麵而已,明明應該是一分鍾就能搞定的事情,為什麽又生出這麽多事端來……
現在隻要讓夙宵離開這個困魔陣走到對麵去就可以皆大歡喜了,如此簡單粗暴,但偏偏問題就是沒有人可以搞得定不在正常狀態下的男主啊!
言予吸了口氣,扭頭對身後緊巴巴貼著他的人用哄小孩的語氣道:“夙宵,你跟著何大夫先走好不好?我馬上就跟上你們,聽話。”
夙宵眨眼看著他,一臉似懂非懂,身體依舊沒有挪動,隻是樂此不彼地又換了一隻言予的手放到嘴邊,討好似的輕輕地啃了一口,然後朝他露出了一個燦爛又迷人的微笑。
言予:“……”
現在是放電的時候嗎摔!還有這蜜汁微笑是什麽鬼?!
他吃不準現在的夙宵到底能不能聽懂話,不過他隻能一邊警惕地看著聲響已經近在咫尺的洞口、一邊留心手下的陣眼血祭不能斷、一邊再次嚐試跟畫風有點迷的夙宵溝通。
言予撐著發暈的腦袋,嚴肅道:“夙宵,我現在要你先過去,至於為什麽我等下跟你解釋好麽?你先乖乖聽話,快點!”雖然他不知道這種狀態的夙宵能不能聽懂解釋了,總之先這麽說著。
夙宵那晃瞎人眼的笑容慢慢收了,臉色黑沉下來,他突然加緊了勒住言予腰的力道,把整個人都用力的抱緊了圈在懷裏,那意思十分明顯――就是不走。
“你……”言予真的有點抓狂了,正待開口再說些什麽,然而時間已經不允許了。
何大夫忽然扭過頭望向藍幽幽的洞口,低聲道:“它們要到了。”
即使是言予的聽力此刻也能清楚地聽到動靜了,混亂的窸窸窣窣腳步聲,低沉的獸類嘶喘聲,正從他們來時的洞道傳遞過來,確實是很近了!
何大夫壓低身子,已經進入了隨時戰鬥的姿態,他目光緊緊地盯著洞口,小聲道:“你快想辦法,我暫時拖住。”
“好。”言予用複雜的目光看著何大夫,沒想到他不自己離開,居然會主動保護他們——準確來說應該是保護夙宵,看來這個魔族真的是來尋找少主的森羅穀屬下,不然不會不顧自己的生死也留下來為他們抵擋危險。
耳邊猛地傳來一聲刺耳的嘶吼聲,言予朝洞口的方向望去,看到了十幾隻身形醜陋強壯的猴型怪物一齊蜂擁著擠到洞口,顯得本來還算寬闊的洞道頓時變得十分狹窄,好像是陰森的黑色鬼影在晃動一般,十幾雙通紅的眼睛發出詭異的光,齊刷刷地朝他們所在的方向掃射過來。
在幽藍的熒光下看,這群濁化夜啼鬼的樣子真的比原本的夜啼鬼恐怖了不少,非要形容的話,言予覺得有種喪屍猿猴的即視感。
它們一到來便看到了溶洞內三個不該出現的人,立刻發出刺耳的“嘶嘶”聲,齜牙咧嘴發瘋一般衝了過來,完全不顧麵前是困魔陣。
言予悚然,這還真的是一群被訓練得不要命隻會本能守護這地方的亡命凶獸啊!
“你先前不是設了陣困住過它們嗎?現在不能再設一個??”言予朝何大夫道。
“不行的。”何大夫緊緊地盯著狂奔過來的濁化夜啼鬼,“這些畜牲比他們的主人要麻煩得多,先前那是我事先設好陷阱,引它們過去才困住的。況且現在我們腳下就是一個困魔陣,我沒有辦法在陣中布陣。”
說罷,他雙手拿上了匕首,快速看了一眼言予:“以我現在的情況,估計全力一拚還是可以抵擋一陣的,你可要頂住了。”
言予急提醒他:“千萬不要在陣裏殺死它們。”
“什麽?”何大夫的動作極速扭轉,改成了一記腿踢,踹飛了那隻跑在最前撲上來的夜啼鬼。
“這個祭血陣是雙向的,破陣者獻祭的血是解除效果,除此之外在這陣裏喪命的生靈都是讓陣法增強的祭品。”
“嗬……”何大夫又踢飛了一隻嘶吼的夜啼鬼,獨自擋下了衝向他們的所用攻擊,帶著淡淡的嘲諷道:“你們名門正派折騰起來花樣倒也不比我們歪門邪道少。”
言予無法反駁,實際上他在看到那些宗門子弟、仿製的骨玉笛還有濁化夜啼鬼的時候,就已經震驚於這群人搞事的能力了,如果真的像何大夫所說的背後的勢力是“那個”,那麽可真不知道名門正派還是不是所謂的“名門正派”了!
不過現在這個問題還輪不到他操心,言予現在操碎了心的是,都這種生死關頭了,夙宵竟然還在保持著原姿勢抱著他玩左手右手!
夙宵視周圍一個接一個凶猛撲上來的夜啼鬼為無物,就隻專注地抱著懷裏的人,他似乎不知道言予在做什麽,隻是溫柔又霸道地一次次阻止言予弄傷自己手的動作,然後像動物在清理傷口一樣放到嘴邊親吻舔舐。
言予臉上發燙,不僅是因為何大夫就在旁邊,其實他很想說自己的手剛才又是摸地又是抓土,挺髒的……
“夙宵,你聽我說。”言予腳下有些虛浮,他將身體的重量往後放了放,靠在了夙宵的懷裏,放軟了聲音道:“你若是再不聽話的話,我們就快要死了。”
這句話就像是投入水中的大石頭,砸起了不小的水花,夙宵在聽到“死”字的時候,眉頭突然緊緊地皺了起來,好像受了刺激,望向言予的眼睛裏滿是震驚和哀傷。
言予繼續用自己不用裝就已經很幹啞虛弱的聲音,帶著哀求的語氣哄道:“你看看周圍,我們現在很危險,我現在支撐得也很辛苦,隻要你乖乖過去那邊待好,我們就可以解脫了。”
夙宵慢慢地鬆開了手,他迷茫地轉頭看向四周,似乎才發現身邊窮凶極惡的怪物。
言予感覺到身後滾燙的身軀跟自己拉開了距離,好像終於要打算聽話離開了,他心中一喜,可算是撬動這塊頑石了!
他立刻在腦子裏飛速打算起來,雖然現在夜啼鬼已經殺到跟前了,但基本不能指望行為不可控的夙宵會幫何大夫一把,隻求少年能乖乖離開這個陣就謝天謝地了。
等夙宵一走,即使何大夫也跟著撤離開去,自己隻要斷開陣眼的血祭,在困魔陣重新開始運作之前那短暫的時間內奮力躲開夜啼鬼的攻擊就好了,他現在再虛弱也算是瘦死的駱駝,在這種魔物手下短時間裏保命總不成問題吧?
潦草地思考完畢,言予立刻朝以一當十獨自苦戰的何大夫叫道:“何大夫,你準備好……”
“好”字的尾音剛落下,就被眼前天旋地轉的景象打斷,言予在顛蕩中咬破了自己的舌頭,後麵的話全數混著鐵鏽味吞進了肚子了,他發現自己竟然變成了頭朝下倒掛著的姿態,景物在眼前以飛速掠過,簡直就像是在做夢一樣。
直到坐了下來,言予感覺意識都沒有回到自己身上,他已經完全傻掉了。
???
誰能告訴他,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
剛才,他成功勸導夙宵動身去陣法對麵待好,然後正準備跟何大夫說話,然後自己就——他傻傻地抬頭看著麵前的巨大溶洞和遠遠困在原地尖叫哀嚎的夜啼鬼,剛才他還站在那個地方,現在卻已經來到了對麵的洞口,也就是他一直苦勸夙宵乖乖過來呆著的地方。
言予覺得自己明明清醒,腦子裏卻像斷片缺了記憶似的,他這才發現自己屁股底下不是冷硬的泥土,而是有熱度的——自己坐在夙宵的腿上。
少年從背後圈抱著他,正在親昵地嗅著他的頭發。
對了,夙宵,是夙宵!
言予猛地轉回頭,睜大眼睛望向他:“你怎麽把我帶過來的?!”在眨眼之間就把人帶著前進了好幾十米的距離的,即使是言予自己修為巔峰的時候,借助真氣爆發也做不到高速至此的移動。
夙宵看著他目瞪口呆的樣子,微笑了起來。
“……”
無法正常交流的夙宵讓言予鬱悶到要嘔血,笑笑笑,又是笑,笑得再好看也沒……好吧還是有用的,至少他現在看著這張臉怎麽也生不起氣來。
揉著反應遲鈍的腦袋,言予感覺自己的手疼得不得了…… 等等,他的手——
言予終於驚懼地回過神來:“對了,血祭……血祭!不對,還有何大夫!”
血祭斷開了……他拚死拚活維持住的陣法就這樣斷開了!
但這不是最絕望的,血祭斷了馬上續上還能補救,絕望的是,他現在已經與陣眼遠遠脫離了,那些在裏麵動彈不得淒厲慘叫的夜啼鬼就是困魔陣已經重新恢複的有力證明。
那麽,何大夫也……
言予在黑壓壓的夜啼鬼群堆中分辨不出那個纖瘦的身影,他胸口一窒,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語:“何大夫,該不會和那些夜啼鬼困在裏麵同歸於盡了吧……”
“沒有。”熟悉的冷淡聲音從身後響起。
“何大夫你沒死?!”言予支撐著從夙宵的懷裏掙脫,扭身去看身後。
“……當然沒有。”何大夫這次的狀態狼狽了很多,他雙手撐地半跪著,大口地喘息伴隨著輕咳,額角的碎發已經被汗浸透了,一縷縷地往下淌著汗滴,看起來身體的負擔十分的重。
他瞥過來看了一眼剛脫險就繼續黏在一起的兩人,幽幽道: “原來你還能想起我?”
“……”
言予看出了何大夫眼神裏的幽怨,他尷尬地咳了一下,心虛道:“我其實挺擔心你的。”
說實話,是想了有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但他不是故意的!言予自己也是苦不堪言,據說人失血超過總量的百分之二三十左右就會休克,他覺得自己應該早就已經到那個休克的警戒線了,全靠體內的氣脈運轉起來能起到支撐身體機能的作用,但他的大腦顯然因為供血不足有些暈乎乎的,全靠他還算頑強的毅力強行保持思考能力了。
“我還以為你……”言予把“死定了”咽了下去,“抱歉,剛才夙宵的行動我根本預料不到,沒能提早提醒你,差點就害你沒來得及撤離出來了。”
這困魔陣一旦把那些夜啼鬼耗盡磨死,那就會有更邪強的新鮮力量注入,已經被折損了不少何大夫如果真困在了裏麵,到時候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我是差點就交代在裏麵了。”何大夫輕咳著,他剛才為了躲避那些濁化夜啼鬼的利齒,胸口生生挨了幾下重擊,然後猝不及防又看到了夙宵那讓人震驚的極限一躍——言予沒有看到,他卻是看清了,夙宵當時僅僅是一躍便達到了那樣的移動距離,所以才能在陣眼失去血祭後的短暫閉合時間內穩穩當當地逃出了這巨大的困魔陣範圍,到達安全區域。
若不是他當時反應夠快,立即拋出繩鉤扣住夙宵的衣角借力一道飛出,現在真的就和那群夜啼鬼一起葬身陣內了。
何大夫終於咳得氣順了些,他緩緩撐起身子盤腿坐好,從懷裏摸出藥瓶,自言自語道:“不愧是是我族血脈……居然可以爆發出那麽強大的力量,我族看來有希望……”
言予耳尖聽到了個“血脈”之類的言論,何大夫好像不止一次念念叨叨這個東西了,應該在說夙宵,而且這個口吻,似乎很有種同類的自豪感意味在裏頭。
他忽然有一個大膽的推測,何大夫不會是夙宵的什麽的同支宗族或遠房親戚來的吧?!
“何大夫,我們現在也算是生死之交了。”言予感覺自己似乎可以順勢挖掘一些線索,他十分厚臉皮地攀上了關係,再厚著臉皮直截了當地問了目的:“你能不能告訴我夙宵的身世?你是他家人的朋友?”
夙宵的身世其實根本不需要別人告訴他,言予隻是想借這個探何大夫的信息罷了,畢竟他作為夙宵的小師叔,和那個,咳咳咳什麽朋友……按常理來說應該最感興趣的就是夙宵的身世了。
“生死之交?”何大夫似乎對言予這個說法很吃驚,他蹙著眉道:“似乎快要死的一直就隻有我。”
“額……”
言予剛想說自己剛才放血破陣也是十分危險的,但忽然想到夙宵扛著自己獨自脫身差點就丟下何大夫,頓時又十分心虛了。
“他的身世我也不能告訴你。”言予那句生死之交的後半句問話,何大夫也高貴冷豔地拒絕了。
言予也不氣餒,雖然何大夫很多地方奇跡般的一直在暴露破綻,但有些關鍵東西還是口風很緊的,他也不覺得可以這麽輕鬆就套到核心信息。
“好吧,不過還是要謝你一聲,剛才在陣裏獨自擋下夜啼鬼。”雖然知道何大夫應該是為了保護夙宵不受到傷害,但言予總覺這人好像品性還不錯,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夫”這個第一印象的原因,給人下意識就有種這個人不會見死不救的感覺。
“哼。”何大夫撇過頭。
言予以為他接下來還會說一些諷刺的話,比如你不要自作多情,或者對他們“名門正派”還要魔族來救之類的挖苦,但是何大夫轉過頭沉默了良久後,硬邦邦道:“我這有些傷藥,你把手上的傷口處理一下,血腥味熏人。哦,還有凝神補血的藥,等下我們還有路要走,到時候半路上暈倒了我是不會管你的。”
“啊?”言予沒想到居然會從何大夫嘴裏聽到這樣的話,他怔了好一會兒,才趕在何大夫不耐煩之前應聲道:“好……好的,謝了。”
看著何大夫一點也不自然的不耐煩表情,言予想起來這個人是個演技稀爛的易容高手,臉上這不耐煩的表情根本就是強行裝出來的吧?
言予忍住好笑,下意識就想站起來走過去拿藥,卻在剛動身的時候就被一股強勁的力道扣住了。
擦,差點忘了自己正被夙宵整個圈住抱著呢!因為少年除了強製抱著他之外,一直都沉穩又安靜,讓他幾乎要忽略了。
夙宵對他的掙脫似乎十分的不滿,喉嚨裏發出了一道不滿的低沉聲音,接著便緊緊地摟住他的腰往下按,強迫懷裏的人保持著坐在自己腿上的姿勢。
“……”
言予發現,自從夙宵失去正常意識之後,就變成了一塊怎麽也甩不掉的粘牙糖了,做什麽都非得抱著他!
“夙宵,放開我。”他自己都覺得這句話很無力,再說一遍隻能再一次證明它的無用。
果然,夙宵恍若未聞,依舊自顧自地抱著言予,從後方低下頭嗅進了他的衣領中,熱乎乎的鼻息灑在脖子上,讓言予的肩膀整個酥掉了。
剛才他們在陣中情況混亂又危急,所以即使被夙宵抱著啃手言予也沒感到多不好意思,心裏更多的是焦灼罷了。但是現在已經安全了,不遠處就坐著何大夫……言予開始找回了他麻木的羞恥神經,畢竟用這種姿勢和人談話總歸是不太好意思。
而且現在連自己要起身走動都不可以,這是真的很頭疼了!
最後還是何大夫道:“行了,你坐著吧,我拿給你。”
他掏出兩個小瓶子丟給言予,有些不屑,“年輕人,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我族一向崇尚豪邁瀟灑真性情,才不像你們這樣做什麽都扭扭捏捏的。”
“……好。”言予接住藥瓶,心裏暗自汗顏,其實被何大夫看了這麽多次,他和夙宵的關係根本藏也藏不住了,本來已經淡定了許多,可是每次一聽到何大夫這句“年輕人”……剛降下的羞恥感就又爆棚了,因為這句話聽著總給他一種對麵是長輩的錯覺。
跟長輩講話的時候,自己就坐在夙宵的腿上親親熱熱……這種畫麵連不用設想他就要原地爆炸了好嗎!
言予先是將那個凝神補血劑喝了下去,再打開傷藥瓶子,開始往自己傷痕累累的手心手腕處塗抹起來。
這藥不知是什麽做的,竟是粉紅色的果凍狀凝膏,還散發著十分清新的花草香氣,塗在傷口上有一種清涼但不刺激的舒適感,看來何大夫很實在,給的傷藥是上品。
夙宵低頭看著他塗塗抹抹,拉起他的手腕聞了聞。
言予一驚,急忙道:“不行,已經上好了藥,你可不能再舔了。”
夙宵似乎聽懂了,側過頭看著他微笑了起來。
又是那種撩撥人心魅惑眾生的微笑,言予近距離之下一時沒抗住,被美色迷得有些恍神,緊接著就感覺到夙宵的長手在自己懷裏撈了一把。
言予不明所以地低頭一看,頓時滿臉黑線——夙宵剛才把他剛擰好蓋子準備還給何大夫的傷藥整瓶擄走了。
“……”
擦!這個人是真的沒有平常意識的嗎?為什麽他感覺這就跟平時夙宵欺負他時候的路數一模一樣啊!
“喂,你偷人家何大夫的藥做什麽?快還回來!”言予為自家品行不端的師侄臊得臉紅,趕緊回身想要奪回來,不過夙宵動作熟練,已經將搶來的不義之財藏得不見蹤影了。
少年看著氣急敗壞的言予,好像覺得非常有趣,又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靜靜看著言予著急。
“……”
尼瑪啊啊!
言予隻覺得腦殼疼得不行,正常的夙宵到底什麽時候才可以回來啊!
“那個,何大夫,藥我會想辦法還給你的……”言予隻好回頭對何大夫道歉,“或者你有什麽其他想要的?我能賠給你的話。”
他是感覺真心非常愧歉,難得何大夫主動示好拿傷藥給自己。
何大夫倒是很大度:“無所謂,森……咳,我家鄉什麽都不多,就是珍奇靈草多,這種傷藥倒是不值錢。”他眯了眯眼睛,“我聽說你們停雲山很富裕,要是真愧疚的話,就賠我錢。”
言予:“……”
雖然賠錢沒毛病……但是!按照江湖套路什麽的,這種事情不應該“英雄這瓶藥你拿去好了就當交個朋友”,或者以物換物之類的嗎?!
何大夫好像意外的有些簡單粗暴……
似乎是看出了言予的內心os,何大夫神色自若道:“我家鄉最近比較窮困。”
窮?
言予詫異,這是說森羅穀窮嗎??他實在忍不住,試探道:“你們魔族最大的領地,我記得是森羅穀,何大夫,你是從那裏來的麽?”
何大夫立刻警惕起來,轉過頭冷聲道:“這不能告訴你。”
……
何大夫你這個否定十分的此地無銀三百兩啊!
言予還想繼續追問,忽然眼前一黑,他被一雙滾燙的手遮住了眼睛,扒開臉上的手,他抬起頭,對上了夙宵不滿的眼神。
他頓時領悟,夙宵這是因為他一直在看著何大夫說話,吃味了。
現在狀態的夙宵情緒十分容易了解,簡直像個小孩子,或者說像個野獸,喜歡和討厭的表達都很直接,因為喜歡,想要抱言予就可以全然不顧周圍環境一直抱著;討厭何大夫,就直接拔刀相向。
說起這個,其實言予也有點嚇到,他知道夙宵一開始就在懷疑何大夫的身份不簡單,但是說起何大夫的時候還是比較客觀的,沒感覺夾帶許多的個人情緒。
但是現在他才知道,夙宵對何大夫簡直可以說是敵意滿滿啊!
言予的心情很複雜,因為他覺得何大夫很有可能和夙宵的關係挺密切的,而且何大夫對夙宵其實還不錯,等到以後他們真實身份相認的時候,會不會十分的尷尬……
何大夫此時還因為夙宵的敵意,坐得離他們有些遠,跟言予說話的時候還得扯著疼痛的胸腔說得大聲一些,雖然這人一開始害得他卷進了這個莫名其妙的山洞裏,不過現在看著感覺好像也挺慘的……言予頓時覺得對何大夫也沒什麽脾氣了。
他看著何大夫的臉,突然看到了一點剛才的角度沒能看清的地方,有一點兒奇怪。
“何大夫,你的臉……”言予猶豫著該怎麽說,“皮掉了?”
其實剛看清的時候有點兒驚悚,一條細長的皮打著卷兒從臉頰後側方耷拉下來,似乎是被夜啼鬼的長指甲抓破的。不過言予很快就反應過來,何大夫是個易容高手,現在這張臉應該也是易容的,臉上壞的這個應該是……怎麽說,人皮麵具嗎?
“啊,臉上皮套壞了。”何大夫不甚在意地摸了摸。
“這個臉皮套,很容易壞麽?”言予疑惑道,他感覺這種東西應該是很精致很耐用很難穿幫的吧?怎麽何大夫這個……有種假冒偽劣產品的感覺?
“嗯,”何大夫點點頭,直截了當地承認道:“沒錢做高級的。”
“……”
所以森羅穀現在到底是有多窮了?!
不過想想,何大夫用劣質的麵具還能易容得這麽成功,似乎確實是段數很高的高手了吧?
接下來何大夫的動作再次出乎了言予的意料——
他不知從哪裏拿出來一瓶藥水,開始抹在臉上,臉上那層表皮開始浮起脫離……
作者有話要說: 何大夫:再也不跟情侶一起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