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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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竟然——”
未名的話讓心思被攪亂了幾分的李承恩難以淡定, 但真正要麵對這句話的主角李倓卻意外的依舊平靜:“比起那種事情, 我倒是更在意這一處接下來可能的發展。”李倓不怕他其他的兄弟甚至叔伯捷足先登——如果真有這樣的本事, 這怕眼前這人也不至於選上自己,而李承恩也絕對不可能有絲毫動搖。因此比起那位置, 李倓如今最擔心的反而是眼前這人身上可能會有的變故, 他甚至也不怕直白的將這份心思說出來,“要知道,先生這般可怕的力量, 無論地位如何, 隻要稍稍知道些許就沒人會不忌憚, 更遑論是當權者。”李倓毫不掩飾自己的野心與當仁不讓的氣概。
“這擔心倒是很有道理,”未名淡淡的點了點頭,也不介意說明, 也算是借在場眾人安撫一下他人的心思,“不過, 其實也不至於那麽可怕, 畢竟我能借傀儡之手得到安祿山等人的血肉毛發,卻依然無法接近皇帝, 隻能以陣法推動注定的國運反噬君主以達到目的,同時也留下一絲改變的餘地——莫不是建寧王還擔心自己日後也會造成類似的國難?”
“當然——不會!”李倓正色,這樣的話題就算是他也不敢輕易的開玩笑, 揚了揚下巴指向李承恩手中的那一疊紙張,不經意間就足以流露出那分自信,“若是我, 定然不會讓事情走到那般地步,先生也該看的出來,我不懼那些東西為人看見,隻因我有信心那般記載,絕對不會成真。如此,既然隻是一堆妄言,旁人看了又能如何。”
“此言當真?”李承恩閉目聽著頭頂上的動靜半晌,睜開眼時和純陽的兩位道長對視一番也不得不相信未名所言隻怕當真有□□分為真,至少山陵崩之事絕非玩笑,因此聽到李倓這麽一說立即雙目如電的射向了他的雙眼。
“當真。”雖然也曾做過像是要顛覆大唐一類的事情,但李倓到底還是認可著自己身為大唐建寧王的身份的,看到未名送來的記載之後……如何還能毫無觸動?
可正因為如此,李倓才明白,像未名這樣有本事的人,偏偏是最容不得的。
“話倒是說的漂亮,可惜該有的複雜心思一點不少,著實讓人難受。”冷淡傲慢的聲音不再掩飾的直接在門口響起,除了早已發現了幾分端倪的未名之外,其他人都忍不住向著那邊看去,正看到的就是一名肩上挑著一盞燈、穿著與未名的衣服樣式至少像了五六成少年,以及走在他身後半步一身紅色衣裙的少女,“而且,你所擔心的毫無意義,中原人果然讓人難以理解。”
“……變天君?”李倓的視線先是落在了那少女身上,等聽到了少年的這句話時才險險看向了他——這般相似的打扮,想必他若是真的知道些什麽,也不足為奇,“哦?閣下可是知道些什麽?”
來人的視線停在了未名平靜下來後隨意柔順的垂落在肩的銀白色發絲上,慢慢的哼了一聲:“他活不久了,你看不出來嗎?”冷淡的同時眼神中也有著淡淡的情緒,丟下那句話後這人就將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未名的身上,“喂,你明明有這樣的實力何必為了一幫連你究竟付出了什麽都不知道的人而犧牲?改變國運哪裏是那麽容易的。果然羈絆太多,隻會迷失自我嗎……”
“你既然知道那麽多,又何必匆匆趕來。”未名的態度有些出人意料的冷淡,但細想之下似乎也不奇怪。
若是他當真有同胞之情,又怎會做到這個地步——想來自這一日起,陰陽道和其他各種神通手段隻怕都會極為引上位之人忌憚吧。
未名稍微停頓了一會,卻不打算給來人繼續開口的機會,他神色冷淡的看向了李倓:“正如他所說,我今日不可能活著走出這道門,如此,可安心了?”果然,這時再看他的臉色比之剛才有蒼白透明了許多,像是當真有絲絲縷縷的生氣正在從他那副皮囊中被抽離開來。
未名的忽視並沒有讓來人喪氣或是死心,他甚至隻當看不出未名不想搭理他的意思抿唇上前了半步:“我自感應到你神念爆發便匆匆趕來,想不到卻是意外收獲了你這般本事。”用手段自李倓處同樣看過未名送他的那份記載的來人也不得不承認自己那時心中的震撼,“向來你我之間也無什麽同胞之情……”
“源明雅!”變天君,神算趙涵雅神色平靜,語氣卻匆忙的攔下了少年,“我族宿命如此你又何必強求?”
“你既然敗於我應了改名命之說,這時也就別再顧慮那麽多了!”源明雅頭也不回不客氣的打斷了趙涵雅的話,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未名的神情,像是要從他臉上看出什麽來,“我隻想問,你可知……”
“我知你想問什麽。”未名輕笑了一聲點頭,笑意卻不帶絲毫溫度,甚至一笑之後就移開了和源明雅對視的視線不再看他,“注視著命運的人同樣被命運所注視,你身後的女子的命運並非因為其他,而是她為自己定下了命運,我自然,無能為力。”未名從來都知道這樣的道理,也正因為如此,他從未強求過自己需要什麽預知的天資。
“你難道以為,命運是掌握自己手中的?”趙涵雅向來心思通透,在這件事她悟不透,隻能故作坦然的直麵死亡——但是否甘心,想來是無法言明的。
“是,也不是。”未名的聲音終於也開始漸漸虛弱了下去,隻憑著雙腿膝蓋上方尖銳的疼痛維持著神智清明,“擁有著神算本事的人自然與常人不同,你可知命運所能讓你看見的,亦是它推動命運的手段?捫心自問,倘若事事不知,你可會走到今日這般地步?”九天如何未名不那麽明白,但能多留幾分情麵給這些不尋常的人,總是好事。
等待許久,未名終於感覺到了那股強大的反噬之力突兀的出現在了自己身側,也不求能將這可怕的力量劃歸己用,他隻需要以早就想好了的辦法借用它,破開某些層層疊加在自己身上的限製就足夠了。
這麽一來時機自然無比重要,最後看了趙涵雅一眼,未名看得出來她依然不那麽明白:“咳,咳咳……你也不必立刻明白我的意思,如今大勢已變,小勢如何走也就無傷大雅——這,大概算是最壞,也最好的時代吧……”可怕的無形力量衝天而起,然而在場除了直麵這股力量的未名之外,隻有趙涵雅、源明雅和李倓三人能隱隱察覺到這股力量的出現,未名淡然的後退了半步,一身狩衣無風自動,連帶著他的身體在緊接著驟然爆發的力量下砰然化作湮粉散落,隱約間竟帶出了清雅的幽藍色淺光。
趙涵雅怔愣,許久之後才鄭重的對著未名原本所站,如今卻什麽都沒能留下的位置深深一揖。
……
我是誰。
——大筒木因陀羅。
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因為父親想把忍宗傳給阿修羅……負氣出走?
要做什麽,還有……是不是忘了什麽?
因陀羅盤膝坐在空蕩無人的屋子裏沉思,他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居然會思考這樣毫無意義的問題。可捏著手中精致溫軟的玉佩,他卻無法說服自己什麽都不想——因為他發現,自己的記憶看起來毫無異常不錯,可心卻一直在告訴他他忘掉了一些很重要的東西。
而這些東西,隻有手中這枚讓他毫無印象的玉佩能夠證明並非幻覺。
這麽一來,玉佩顯然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突破點,可舍不得對這玉佩造成絲毫損傷的因陀羅小心的摸了摸溫潤的玉麵後,卻發現自己依然無從下手。
“兄長!”興致衝衝的聲音帶著滿滿的元氣越來越近,凸顯了來人爽朗熱情的性格。可因陀羅在聽到這聲音,並想起來人就是自己的弟弟阿修羅的時候,卻又發現了一個破綻。
因陀羅的感覺告訴他,接下來自己應該因為內心不忿偷聽到父親的抉擇而出手打傷毫無防備的阿修羅,並且逼迫他與自己一戰——可這一切分明還沒發生。
也不會發生。
感應著自己毫無情緒波動的內心,因陀羅慢慢皺起了眉。這種明明什麽都不對勁,卻偏偏說不明白到底為什麽不對的感覺實在是讓向來驕傲自信的他難受到了極點!
更重要的是,有那麽幾個恍惚的時候,因陀羅甚至感覺自己應該不是自己。
在阿修羅真正趕到之前,因陀羅不緊不慢的站了起來,不在意拉開門就和一無所知之下依舊笑得燦爛的阿修羅打了個照麵的向外走去,目不斜視到看都不曾看這個他本應很是疼愛的弟弟一眼。
“兄長?”雖然粗神經,但這一次阿修羅卻敏銳的在一打照麵的同時發現了因陀羅極為不尋常的態度,一時間竟一愣,滿心都是不知所措——他知道自己的兄長隻是看似冷淡,實際上對他這個做弟弟的極為縱容,但這一次,他卻不敢肯定兄長是不是依然會接受自己的親近。
“……離我遠點。”因陀羅走了幾步,忽然停了下來,然而就在阿修羅的眼睛微微亮的時候卻說出了更加冷冽不近人情的話,“你,和那個老頭子都一樣,我不想看到你們。”這是曾經的因陀羅絕不可能說出口的話。
阿修羅愣愣的看著因陀羅的背影毫不猶豫更不帶絲毫感情的在自己麵前消失,回過神來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用力的抹了一把臉轉身就跑——去找父親,他一定知道兄長身上發生了什麽!
急著找父親救治不正常兄長的阿修羅並不知道,在離開他感知範圍後,因陀羅就已經停下了腳步,若有所思的將之前仔細收在懷中的玉佩取出來拿在手中細細把玩,語氣篤定的呢喃:“我……一定忘記了什麽非常、非常重要的東西。”
無關忍宗。
作者有話要說: 果然看的人越來越少了,這樣還在堅持的我……是不是錯了?總有一種寫到最後零點擊的不祥預感……